顾阙辞

　　上前一眼扫看过他用的药，寻常祛寒拔毒的方子，也不多言，转身去看沈蕖陌。筠笙早就跑了进去，渌檀看见她立刻又红了眼，筠笙也不好受，还强忍着情绪只说看护小姐为重，二人便一同站在浴桶便服侍。沈蕖陌仍在昏迷，需要一直有人支撑才不会滑落下去，渌檀早已吃力却还是强撑，药浴本就热气腾腾，浴桶周围还放了炭盆，过几日便是立夏了，对于这样的天气，屋中放了炭盆，正常的人当然是难以忍受的，渌檀却还是生生捱了一晚，幸好现下有了筠笙帮忙，筠笙拦着渌檀汗涔涔的双颊，还堆着红晕，也是心疼，低低说了一声辛苦你了，小丫头便忍不住将泪落了下来。

　　探过脉，又闻了闻桶中低沉暗色的药液，抬头看着两个忧心忡忡的丫头，朗声安慰“治的及时，没有性命之忧，只是疼痛太甚，太过虚弱才会一直昏迷，我在呢，很快便会醒了”卫老头没有了一贯不着调的语气，颇有几分认真，棘手之处避而不谈，幸而这几年一直养着护着，身子有了许多底气，不然，怕是真的扛不过去的，只是，着昏迷之人的痛苦，也是常人不能想象的，只愿沈蕖陌意志坚持住，才不至于最后束手无策。又走出去在那人的方子上作了改动，添了几味药，想来寻常大夫都不会喜欢被人动了自己的药方，这个却只是皱皱眉，接过改好的方子一看，细细一斟酌，眼中就放光，直道妙，卫老头还不忘得意，吹起了胡子，那人便忙不迭出去抓药，卫老头不含糊正事，为沈蕖陌针灸过后，就让筠笙渌檀可以把沈蕖陌抬出来了，等到配好新的药方再泡，下一次也不可泡太久，物极必反，心急反而有害，这才出了内堂。

　　面对霍璟梵，自知瞒不住，便明明白白的说出情况并不好，暂且只用现在的法子控制，只是见效会很缓慢，疼痛减不下，邪寒重，才会一直昏迷，可是若不醒，昏迷之中神志不清，邪寒更加肆虐，疼痛会更深，身体会更是虚弱，所以当务之急，必须要她尽快醒来。卫老头长叹一口气，深深的看了霍璟梵一眼，将他的沉敛担忧都收入眼底，抬手按上他的肩膀

　　“你也不要忘记你自己的身体，我现在可不能分精力再顾忌你”

　　霍璟梵抬眼，缓缓点点头。

　　已经多久没有见过了，可是，分明才认识不久。

　　霍璟梵坐在床边，只看着床上仍昏迷不醒的人。这屋里胶葛燥热得人难受，沈蕖陌面上也浮出细密的汗，霍璟梵伸手过去就这拇指帮她拭，才触上，心头一惊，汗珠竟都是冰冷的。像是毫不在意那一瞬间的停顿，霍璟梵并没有收手，慢慢的移动手指，轻轻的擦，拂过娥眉，掠过眼睫，鼻翼，脸颊，下巴，指腹触动冰冷，融化成温柔。最后，手掌也贴上脸颊，停在那里。霍璟梵半俯上身，眼中只有她，浅淡的眉，卷翘的眼睫，小巧的鼻子，唇上是败色的暗红，晦败的脸色。第一次，这样细细的端详她，看的认真，看到了心底。霍璟梵喃喃

　　“醒过来，好不好？”

　　好不好？

　　夜起灯上。

　　换了方子的药浴气息更加浓烈，整个院子都漫开了一股子若有似无的味道。霍璟梵歇息在这院里的侧屋，刚刚喝下药，又重了困乏，却还是坐在圆桌旁，眼眸纤细，薄唇紧的线条鲜明，食指似轻似重的叩着桌面。屋中只有桌上一台红烛燃着，间隔灯芯短促的炸开一小点火光，噼里啪啦的一声响，落了一截一截的灯花。烛火明灭躲闪，隐约了他的脸孔，朦朦胧胧的晕开了心事。

　　又一宿，无人安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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