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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境
他退的快，牧云檀追的也快。
雨还未打在他身上，只听极近的声音道。
“倒是没有虚假宣传。”
牧云檀的声音不紧不慢，细语轻柔。
若是夸别人的，这语气是十分真诚了。
只是被夸的对象是宋止鱼，听见这般声音，他难得的害臊了起来。
他其实也是第一次知道吴辽是这样对外宣传的，否则也不会像现在这样丝毫没有心理准备。
只是一向云淡风轻，自诩好看的他，不知为何耳根子发烫。
这伞说大，一个人完全可以遮住，可两个人打着，却需得靠的近一些才行。
微一抬头，这小伞怪的眼睛竟然能随着心情四处变换位置张望，伞面上的大眼睛直直盯着自己，倒不是说它的眼神怪异，反而是透着一股真诚。
没错，太真诚了，以致于宋止鱼被瞧的不自在。
是许宋止鱼微微回过头，却见牧云檀的一大半肩膀被雨淋着。
“要不，我们去那边避一避。”
宋止鱼指着前面破旧的房子。
牧云檀难得的只低沉嗯了一声，又点头微笑道：“好。”
宋止鱼低头，这样挤着走要步伐一致才行。
于是他专心致志瞧着地上，等待着他踏出一步，肩膀却突然被紧紧抓住。
目光抬起时，整个身体已经跃至空中了，除了背上传来的坚实感觉，整个人轻飘飘的。
雨淅沥，月柔和，光透过伞落下雨的影子，滴滴答答。
这样的景色，往往只有一瞬间。
比梦境还要不真实。
轻飘飘落地，宋止鱼道了谢，分明自己已经恢复神力了，牧云檀却下意识的还是当自己是个连走几步路都累的凡人。
“这雨看起来一时半会停不了。”
宋止鱼抬头，其实他感觉应该要不了一时半刻就停了。
心中正疑惑，牧云檀打开了他们躲雨房屋的门。
正想开口，那门转动的吱呀声传入耳中，随着动作还飘起来了浓重灰尘的味道，这房子似乎已经许久没有人住了。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他后脚踏入的一瞬间，天光乍亮，一股怪风吹在他脸上，等看清楚时，还是原来的房子，眼前却是另外一副光景。
“怎么回事？”
“我们被拉入一个幻境了。”
结合牧云檀有些故意的行为，宋止鱼道：“你估计的？”
牧云檀笑了笑，答道：“瞒不住你。”
他顿了顿，伸手摸了摸门框，手上干净，没有丝毫灰尘，再看院中整齐的样子，应当是许多年前的事情了。
“大费周章引我们过来，不看看岂不可惜。”
他这话，是早就察觉到了这里布下的幻阵。
说话间，一个女子拉着一个板车走进了院中，板车上正躺着一个男子。
板车破旧，轮子在石子路上发出咕咕的声音。那女子着装朴素，一身白衣被洗的蜡黄，头发虽有些枯黄，却梳的整整齐齐。
即便板车上拉着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女子也丝毫不费力的样子，只额头微微出了点汗。
既是幻境，那女子自然是瞧不见二人的，宋止鱼靠近，那躺在板车上的男子竟然是魏寻常。
“怎么是他。”
“真巧。”
宋止鱼了然，这时应该就是魏寻常被素天真打伤，落入人间时候的事情了。
只是究竟是谁在这里布下幻境。
黑衣人，洛青，还是元鸬。
“小莱！”
门口，和女子模样相似，穿着黑衣的另一个女子正小心翼翼的摸索着门框喊到。
那女子眼睛上蒙着一块纱布，似乎是听见了门口的声音寻了出来。
被叫做小莱的女子放下板车，捉急的跑到那眼盲女子的身边，抓住她的手，不知在她手心写着什么。
“你捡到了一个人？”
“啊啊呀呀。”
小莱似乎不会说话，嘴里只能发出一些难以辨认的声音。
一个能看见，却不能说。一个能说，却看不见。
宋止鱼叹道：“女子本就艰难，她们……”
二人相似的模样，应当是一对姐妹，只身高上有些许差别，小莱要更矮一些。
看她们身上的衣服，小莱的衣服明显长了一截，应是黑衣服的穿过的，二人又都十分纤瘦，宋止鱼判断黑衣服的应当是姐姐。
“我们没有多的吃食了。”
小莱咿呀呀的，一边回头，一边在姐姐手里比划着。
“好吧，就三天。”
二人似乎达成了共识，默契的牵着手向板车走去。
多年的默契让姐姐拉着小莱时如正常人般行走流畅，又缓缓将魏寻常搬上了唯一的床。
说是床，也就是一个凉席上铺了高高的稻草。
一个大男人着实是难为到了两个姑娘，左不是右不是，手忙脚乱的才将魏寻常脏兮兮的外衣脱下。
检查一番，确认了没有外伤了，小莱才风风火火的跑了出去。
这小姑娘虽不会说话，看起来也瘦瘦小小的，力气却比一般的男子都要大，从地上搬了许多晒干的草药，又推着板车出门了。
宋止鱼道：“真是坚强的姑娘。”
这话说完，原本坐的端正的姐姐突然起身，宋止鱼微愣，还以为她听见了自己的话。
姐姐却径直走过了宋止鱼身边，原来是魏寻常醒了。
几声咳嗽，魏寻常坐了起来，四处环顾一番，见姐姐靠近，道：“你是谁？”
姐姐听见他的问话，被吓得后退了两步，道：“我妹妹见你昏倒在野外，把你捡回来了，你既然醒了，就快快离开吧。”
姐姐说这话时哆哆嗦嗦的，尽量露出了严肃的表情，只是她坚定看着的方向偏了一些，倒是有些可爱。
魏寻常伸出手活动，发现自己周身的气都消耗殆尽了，怕是要个三五日才能恢复。
“多谢相救。”
他说完，又在身上摸索了一番，看样子，他是习惯性的想掏出元宝来，只是仙气尽失，变不出金子了。
又见自己的外衣放在一旁，拿过来寻找一番，拿出一块金色的手令。
正是元鸬拿到饭店的手令。
他将手令放在姐姐手上，姐姐又还给他，争执间，魏寻常竟突然倒了下去。
姐姐听见他头倒在地上的声音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也顾不得他拿来的是什么，收在腰间的荷包中就去摸索。
“他怎么了？”
见姐姐艰难的拖着魏寻常，宋止鱼好几次去搭把手，只是根本摸不到。
牧云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应该是没气了，又晕厥过去了。”
门外，板车轮子压过石子的声音传来，时间像是跳跃一般，此刻姐姐又做好了粥。
和小莱一起回来的，还有一位大夫。
一回来，小莱又在姐姐的手里比划，姐姐点了点头，道：“大夫，他刚才醒来又昏过去，好像摔到头了。”
大夫蹲下身，在魏寻常的手上把了一会脉，又观察了魏寻常的头，道：“应该是劳累过度了，又摔了头，我开个方子，你们按照方子熬药，修养一月就能恢复如初了。”
结过出诊钱，小莱又装了一板车批好的木材，跟着大夫一起走了。
随着小莱走出院子，院子中的景色发生了些许变化。
时间似乎又过了几天，院子里晒着的新鲜药草都干了。
魏寻常正闹着自己要走。
“大夫说你需要好好静养。”
二人拦在门口，魏寻常无奈，道：“我已经好了，你们的救命之恩我一定会报答。”
姐姐却说：“我们不是要你报答，只是大夫说你得静养一月。”
见两个姑娘执着，魏寻常摆摆手，道：“好好好，我不走了。”
他的话说完，天上的日月继续轮换，时间又过去几天。
宋止鱼不解，布下这幻境的人会是谁，才会如此了解当年之事，这些如此细节的对话，不是当事人是万万不知道的。
可这二位姑娘分明就是个凡人，怎活的到现在呢。
魏寻常就更不可能了，关于他流落人间的这段日子在天宫中甚至鲜少流传。
随着一幕一幕的了解，原来这二人分别名为袁莱袁曲。
二人自幼失去父母，渐渐的将魏寻常当做了家人看待。
每日清晨，魏寻常带着二人到山上采药，袁曲虽看不见，但嗅觉灵敏，只靠闻就能判断药材在哪里。袁莱则是出力气活，甚至能带一板车木材下山。
三人就靠着捡一些药材和木头过活，倒也刚好够日常的花销。大多数时候起早采一些蘑菇来吃，运气好时，碰见好的，还能换钱买些肉。
直到，天宫的小天神找来了。
小天神终于寻得魏寻常，高兴的要回天宫汇报，魏寻常却拦下了他，道：“我于人间还有些恩情未还，待我报了恩，自会回到天宫。”
魏寻常此刻也是小天神，说话还没有那么不可一世，那来寻他的小天神见袁莱袁曲二人，也信了他的说辞。
加上对于拥有冗长寿命的天神来说，人间几年不过须臾，便答应他暂时不上报给天宫。
“天宫现在如何？”
“农神仙逝了，但是他的金扁担流落人间不知去向，你还是早早归回吧。”
当晚，魏寻常悄悄离开了小院，往北方去了。
正是苍怀山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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