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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羲国有天地春夏秋冬六官:天官冢宰,体国经野,执掌邦治,乃百官之首。春官宗伯,掌邦礼,辅佐天子,掌天神祖先的祭礼、宗庙和宗族内各种礼仪等;夏官司马,掌兵马,常统率帝师出征,统御四方;秋官司寇,则掌刑狱,诛恶除贼;冬官司空,掌工事,凡是营城起邑、修筑提防之事,皆报此司。而宁雪渊担当的地官司徒,地位上高于春夏秋冬四府官,主管教化民众等事务,征发劳役等,但主要还是以辅佐天官冢宰为主。
地官司徒这个职位说起来的高贵,但实际上做的事情极其庞杂。
简而言之,就是吃力不讨好。
宁雪渊从接到调令第一天起,就没有过过一天轻松日子,每日在地官府司忙得晕头转向。
说好做条咸鱼,现在都快成了人人都喜欢刀一片的酸辣鱼。
那些个平日里不怎么搭理你,八竿子也打不着的官员,都找着各种理由来与她套近乎,想从她这里混个脸熟得到好处。
这不,好不容易混完了今日的工作,宁雪渊就被众同僚拖去胤京城最有名的酒楼“菡萏楼”请客了。
主请的是各府司的副手,排场大,面子撑得足,宁雪渊那位“好朋友”王含义在当中上蹿下跳欢腾得很,明显这个局是他牵的线。
宁雪渊本不愿意去,但王含义以泪洗面,控诉她不把自己当朋友,连暗中涉险斗倒明嘉王这样的大事也不跟他商量,让他好生没面子,觉得做朋友失格,总想着在别处找补回来。
宁雪渊叹了口气,她也有点于心不忍,毕竟自己潜入朝堂这么多年,真的只有王含义一个兄弟待她赤忱,虽然脑子日常不太好使的样子,但每次到关键时候很是仗义。
想了想,宁雪渊便允诺了。
众人登楼,宁雪渊随后。
楼中人多,突然一个穿着破烂,面目上有着许多伤痕的老妪慌张地撞了一下宁雪渊。
幸好宁雪渊眼疾手快,一把捉住老妪手中赖以营生的花篮,防止它全散落出去。
“老人家没事吧。”宁雪渊亲手将花篮交托在老妪手里,老妪像是被人定住了身形一样,直直瞧着宁雪渊,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莫不是哪里受伤了?
宁雪渊担心,再次询问老妪,那老妪才如梦方醒,赶紧退到一边,“没有,谢谢公子。老奴无碍。”
说着,老妪便提着花篮慌张离开。
宁雪渊觉得此人行事很是诡异,总感觉哪里不对,便赶紧追了出去。
可就这一眨眼的功夫,茫茫人海,遍寻不得。
“雪渊,大家都在等你呢。”王含义催促宁雪渊上楼。
“好。”宁雪渊再次尝试用灵识寻了一遍,确认找不到人,才无奈放弃,追随王含义转身上楼。
就在她登楼的那一刻,在老妪消失的方向,一手握玄铁剑,带着斗笠的男人低声问老妪,“你确定,那不是薄冰?”
老妪吓得双腿如筛子,“老妪服侍公子多年,那人的确不是我家公子!”
官僚之宴,很是无聊,大家七绕八绕都最终绕回到溜须拍马,祈求保佑官运亨通的话题上。宁雪渊看得明明白白,毕竟大家出来都是为了混口饭吃,自然也不会为难彼此,于是从善如流地维护着与各家的关系,话可以说得漂亮点,但礼嘛,自然是不能收的,周围那么多双眼睛瞧着,谁都恨不得抓她个把柄在手上呢。
有想要巴结她的人,自然也有暗中喜欢给她使绊子的。
她年纪轻,资历浅,在那些个勤勉的老人眼中,她是得了薄家赫家的庇佑,在先前的叛乱里被捧成头号大功臣在坐上了这个位置,简直就是空降硕鼠,刨了人家辛辛苦苦在走的晋升之路。连地官府下面的人表面对她恭敬,暗地里总喜欢偷工减料,给宁雪渊找些麻烦。
宁雪渊自己也知道,可惜根基还不稳当,尚且不能拿这些人做些什么。
就在这种“内忧外患”之下,她接到了小皇帝命她主持灵术比试的旨意。
她本能第一反应是要拒绝的,毕竟灵术比试是羲国灵人宣告成年的重要仪式,其规模之大,事情之繁琐,光是想想就要脑内暴毙。
自己屁股底下的位置还没坐热,就要主持这么重大的国事,怕是又要引来许多非议了。
白樾料到她想要拒绝,便借着薄云天的口,将她的话堵得死死的。
薄云天:“时局动荡,民心不安。明嘉王虽然已死,但众人对你的怀疑未减,这是证明你对陛下忠心的大好时候。况且陛下今年也将满十八,已经到了成人亲政的年纪,如果灵术比试顺利举行,我们也可顺势推行此事。”
话说道这份上,宁雪渊不得不答应。
其实,她心底也盼着白樾早点成年,早点担纲朝政。
白樾并非痴傻之事,现在还只是经历了那场叛乱的小部分人知道。虽朝中暗中已有些传闻,但没有合适的机会挑明此事。
诚如薄云天所言,或许灵术比试,就是宣布这件事的好时机。
宁雪渊领了旨意,当真亲力亲为地准备此事。
谁料……
“你方才说,谁要来?”宁雪渊提笔的手抖了出去,差点把上好的梨花墨给撒在白樾那精贵的袍服上。
“大剑圣啊,雪渊不知道吗?他听闻孤今年及冠,便匆匆赶回来要为孤庆祝。明日便抵达胤都了。”白樾很少见宁雪渊失态,毕竟眼前这位向来遇事不动声色,难得今日慌里慌张,他也好了奇,“有什么问题吗?”
有问题,当然有大问题!
她是谁?前海鸣谷大剑圣座下唯一女弟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宁雪渊是也。
大剑圣又是谁?出尘离世,冷酷无情,漠视弟子白樾之死而只知追求圣境的“非人”,元耀南是也!
要是被师父发现自己不仅没有好好归于正途,反而女扮男装潜在朝廷之中,还一心想着复仇,那他们师徒一相见,铁定腥风血雨,撕个鸡零狗碎。
这事儿自然不能让白樾知晓,她含混着将这事揭过。
等回了宁府,她卸掉灵术伪装,以女儿身的面貌站在裴儿面前转了几圈,愁眉苦脸道:“裴儿,你说,我这女扮男装差别大吗?”
裴儿一针见血:“我说差别大有用吗?您是信得过自己伪装精妙绝伦,还是信得过剑圣大人眼瞎呢?”
宁雪渊被噎地无话可说,在府上绞尽脑汁想了一晚上要如何巧妙地宁阵逃脱,避免和元耀南见面。还没寻思出来,鸡鸣天亮,地官府的人早早就在宁府门口候着,亲自请她去做迎接大剑圣的准备。
剑圣归朝,仪式隆重,连皇帝和太后都亲自出来恭候。
那元耀南果真是圣人之姿,只见着者方山神鹤,翩然降宁在胤宫的迎风台上。
身后跟着的是一列风姿风姿丰伟的海鸣谷弟子。
十多年没见,师父还是那样令人敬畏,不敢多视一眼。
宁雪渊尽量隐在天官冢宰的身后,竭力低调再低调。
整个仪式,她能不出声就不出声,能低头就低头,胆战心惊地度过殿上觐见之后,她赶紧找了个理由,让裴儿谎称府中有事,与白樾告了假,躲开宫中给大剑圣接风洗尘的晚宴,偷偷溜回了家。
紧张了一日,浑身疲乏。
她也不管宫中那宴会少了自己该怎么圆满,能坐在花香满园的院子里,喝上一杯裴儿温的雪龙枝,宁雪渊不禁发出惬意的感慨,此时才是人间至幸之时啊。
“啪!”突然一个尖锐的物体朝她急速飙来,宁雪渊下意识扔杯去挡。
随即杯裂一地,而黑影钉在了她身后的树干上——是只短小的刀刃。
还不等她防御,一个捉着长剑,像猛禽一样的男子飞了出来,朝着她的面门狂劈。
宁雪渊因日常使用伪装身体的禁术,而甚少使用灵术,在外人眼中宁太傅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但其实他们并不知,宁雪渊的灵力搁在元耀南的几个弟子中是最拔尖的,连白焕都曾赞叹,她乃是学习至圣之境的天才。
她不疾不徐地偏身躲着男子的攻击,那副游刃有余的样子反倒将对方激恼,抽剑施展更凶狠的招式来。
一边怕下人随时闯入院中,发现他们的缠斗而不敢卸掉伪装,一边又要试图从对方狠厉地手段下求生,宁雪渊有点吃力了,于是用起她平日不曾用过的温柔嗓音与那男人道,“肖枫师兄可是来替师父清理门户的?”
肖枫,仅比宁雪渊年长一岁,自宁雪渊离开后,他便是元耀南钦定的下任海鸣谷主人。
今日他也跟随在大剑圣身侧,一同觐见皇帝。
他来,意味着师父肯定早就看穿了她。只是碍于某种原因,没有当场戳破而已。
肖枫虽然年轻,面相却跟元耀南一样,生的严肃而板正,见宁雪渊只一味逃避而不肯反击,便更加生气地拿着他那柄黑金剑将其往绝路上逼,“你的银龙霜花剑呢!”
师兄妹二人十多年未见,一见面便是要打要杀,宁雪渊一瞬间梦回谷中。
犹然记得,那时候她还不过是个清瘦单纯的少女,一心只想着要快点成为突破至圣之境第一人,整日缠着修为比她高,进谷比她早的肖枫师兄比灵术。
师兄为人憨直,心中亦毫无保留,所学所见都倾囊教授。勤学苦练之下,不久她便超出师兄,成为谷中最厉害的弟子。当考核之中,师兄败在自己的银龙霜花剑下,众师兄弟嘲笑他时,他非但不恼还坦诚地恭喜宁雪渊离自己的梦想更近一步。
那段时日因为心中有目标而过的充实而快乐,也因为那个心中仰慕的存在而对未来充满希望,而如今……
宁雪渊故意放弃抵抗,任凭黑金剑硬生生朝着她的面皮挥了过来,打算待人接近时再一招制住。
“大人!”
谁知裴儿突然惊慌地扑了过来,护在宁雪渊身后。
裴儿本只是掐着时间来给宁雪渊换酒的,没想到竟然看到这么惊险的一幕,愤怒地指着肖枫道:“你是谁,为何要杀我家大人!”
肖枫没料到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为不伤及无辜,硬生生将剑脱手钉在了一旁地上。裴儿见肖枫不说话,便要大喊刺客。宁雪渊赶紧捂住裴儿,介绍肖枫。
“这大木头是少爷师兄?你们同在一个师门不相亲相爱,怎么尽是打打杀杀!你,别仗着是海鸣谷的人就可以放肆,这里是宁府,容不得你嚣张!”
裴儿宛如护崽的母鸡一样,凶巴巴地朝肖枫怒吼。肖枫师兄想解释,可每次一开口就被裴儿给堵回去,憋得他暗暗着急。宁雪渊看肖枫师兄发窘觉得好笑,也不帮忙,只在一旁端着雪龙枝啜饮。
好不容易躲开裴儿的火力攻击,肖枫见机递出元耀南的谷令。
“师父,让你去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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