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芒

　　三月初，甘宁成立销售分公司的文正式发出来，同时，人力资源部也出了内部竞聘公告，邀请全公司员工竞聘甘宁销售分公司负责人岗位。
　　小白认真的看了上岗要求，虽然心里有点打鼓，还是鼓足勇气写了一份竞聘申请，去找邹婉华，磕磕巴巴的说了一遍自己的想法。
　　哪想到邹婉华呆了半晌，告诉她说：“小白，我不建议你去竞聘甘宁销售分公司负责人这个岗位。”
　　小白愣住了，“为什么？”
　　邹婉华心念千转，“成立甘宁分公司的事，年前我就知道了，你是我最好的朋友，要是好职位我肯定先顾着你，但是甘宁这个分公司其实不做销售，是给当地客户做售后服务的，这项工作干得好没有奖励，干得不好会被扣钱，分公司负责人虽然名头好听，也给涨薪，但是你现在跟着唐云海，有那么多销售资源，业绩和提成都不错，实在没有必要为那个虚头巴脑的头衔，放弃眼下的大好形势。”
　　小白一听也犹豫了，邹婉华的消息是王怡雪没跟她提过的，如果情况果真是这样，那还是留在原地比较妥当。
　　“那我再想想。”
　　这天晚上，邹婉华给魏泽鹏打电话，把小白的事说了一遍，魏泽鹏问她，“你不是想把她弄出销售部去嘛，为什么不顺水推舟送出去，反而要骗她留下来？”
　　“她现在的职位比我低很多级，但是分公司负责人的职位只比我低一级，更不要提唐云海在甘宁还有很多资源。”
　　这些话听起来不怎么连贯，但是魏泽鹏却明白了，“你怕她超越你？”
　　邹婉华言简意赅，“不是怕，她如果去了分公司，两年之内一定会超越我，”她自我解嘲的笑了下，“如果那时我还在销售部负责人这个位子上的话。”

　　下午唐云海到公司上班，小白找到他，把邹婉华说的情况一反馈，唐云海也犯难了，“甘宁那边是我们老根据地，当年晶华总带我打下来的第一块江山，这几年公司售后服务干得越来越烂，甘宁很多老客户投诉也是实情，要说公司为此就成了销售分公司专门做售后，似乎也说得过去，但是这个话丛邹婉华嘴里说出来，又要打个折扣，安知她不知蒙你的呢？”
　　“她为什么要蒙我？”
　　唐云海叹了口气，“你个缺心眼儿的傻孩子，万一你在那边干得风生水起，她就压不住你了。”
　　小白打了个突，“那现在怎么办？”
　　唐云海摸着下巴思想了阵，“咱先不急，看看再说。”

　　这天下班回家，小白在街边的烧卤店买了喜欢吃的卤竹笋，鸭掌，低着头往回走，进门的时候不提防，一头撞进正好出门顾准怀里。
　　顾准吃了一惊，条件反射把她推到一边，小白立得不稳，一个趔趄，倒在铁门上，额头砰的一声，撞出个大包来。
　　她摸着额头，有那么一瞬间是懵圈的。
　　顾准也有点傻眼了，没想到自己力气这么大。
　　“顾哥。。。”
　　顾准木着脸，很想一走了之，见她摸着额头发傻的样子，又于心不忍，“干嘛？”
　　小白眼神一黯，低着头小声说了一句，“没事。”
　　顾准心一软，“你跟我上楼去，我给你擦药。”
　　“你不是要出门么？”
　　顾准低声嘀咕，“出什么门。。。”
　　小白不敢做声，顾准那个样子，仿佛是有点郁闷的，虽然不知道原因是什么。
　　两个人沉默的上到八楼的阳光房，顾准翻出正红花油来，倒在手心儿里，一点一点给小白擦额头的肿包。
　　他的手掌厚实而温暖，力度又适中，小白舒服的几乎要咩咩叫出来。
　　擦好药，小白局促坐在沙发上，顾准也不做声，既没有搭话的意思，也没有要小白走的意思。
　　小白小声的叫了一声，“顾哥。。。”
　　顾准嗯了声。
　　“。。。。我今天遇到个事。。。”
　　顾准挑了挑眉毛，表情有点奇怪，看着像是高兴，又像是气恼。
　　小白一鼓作气，“公司最近要成立个销售分公司。。。。”她把事情简要一说，“顾哥，我要去竞聘吗？”
　　顾准面上风平浪静，心里却是风高浪涌，一边暗自得意开心松口气，一边恼怒气愤想揍人，小糊涂蛋不遇到事是想不起我来的！
　　“你们去年尾牙宴，老板发言还记得吗？”
　　“咋了？”
　　“老板提到过加强销售拓展市场之类的话没？”
　　小白仔细回想，“好像有的，总经理说最近几年公司业绩增长缓慢，强调要内部挖潜，外部拓展两手都要抓来着。”
　　顾准沉吟了阵，又问，“今年的销售业绩指标跟去年比怎么样？”
　　小白立刻说，“高了好多啊！”
　　顾准又问，“唐云海说他在甘宁有很多资源？”
　　小白点头，“他是这么说的，但不知道是为什么，师父很少去做甘宁的项目，有时候那边的客户主动找上门来，他也推给别人去跟。”
　　顾准嗯了声，“甘宁应该会个销售为主的公司，不是干售后的，姓邹的在阴你。”
　　小白愣了，“啊？为什么？”
　　顾准烦了，“哪有那么多为什么，爱信不信，不信滚蛋。”
　　小白麦色的脸窘得通红，默默站起身，低着头小声说，“对不起，打扰了。”
　　她好像个受惊的过街老鼠样飞快的溜出了阳光房。
　　顾准眼睛尖，看见她转身那一瞬间，眼眶红红的似乎是快要哭出来了。
　　他心里有点后悔，但是坐在原处什么也没做，只是低声诅咒了好一阵，也不知道是在气自己，还是在气别人。

　　小白回到自己的小公寓，坐在床上发了会儿呆，想起很久不跟徐冰联系了，不由拨了他的手机号。
　　铃声响了好大一会儿才有人接起来，“喂？”是个女生的声音。
　　小白愣住了，下意识的看了下手机号码，“请问是徐冰吗？”
　　那边沉默了一下，紧接着小白听到徐冰的声音，“是小白吗？”这是徐冰的声音。
　　小白嗯了一声，扫了一眼床头的电子钟，晚上八点钟，不是就寝的时间，也许他在外边跟朋友吃饭吧。
　　“刚刚是谁接的电话？”
　　徐冰没做声，过了一会儿才状甚随意的说了一句，“一个朋友，你吃饭了没？”
　　“还没呢。”她心里暗暗期待。。。
　　“那赶紧去吃饭，别饿着了。”
　　小白大是失望，但终究也没说什么，“好的，那先这样了。”毕竟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她自觉没有立场继续寻根问底。
　　心里有个小小的声音在问，如果徐冰现在是跟别的女人在约会，你怎么办？
　　小白没有答案。
　　她趴在小公寓的窗户边上，轻轻的叹息了一声。
　　顾准在楼上的阳光房里听得真切，他推开落地窗走到阳台边上，正准备探身出去跟小白说两句话，小白却关上了窗户，并且拉上了窗帘。

　　让小白叹息的那个人，此时也在沉思。
　　雷克柔靠在他的身旁，温顺得偎依着，徐冰肯主动来她的公寓，这样的机会真是少之又少。
　　“我今天给你打电话，你为什么不接？”
　　“我如果接了，你就不来看我了。”
　　徐冰叹息，“克柔，你不能利用我对你的感情一再这样勒索我的时间，我们真的不可能的。”
　　“我知道，但是我没有办法。”
　　她紧紧的抓着徐冰的胳膊，仿佛那是最后的救命稻草，“只有在你身边，我才能稍微轻松一点的呼吸。”
　　徐冰用力的挣脱她的手，站起身来，“既然你没事，我就回家了。”
　　雷克柔扑上去从身后抱住他，两条柔软的手臂仿佛是藤一样缠住，“今晚别走了好么？”
　　徐冰掰开雷克柔的双手，深深吸了口气，似乎是要帮助自己下定决心，“我决定年底之前和那姑娘把关系定了。”
　　雷克柔咬了咬牙，这在她的意料之中，“好。”
　　徐冰愣住。
　　“但是我们的关系照旧，我不介意你多一个女朋友，未来多一个妻子，只要我们的关系照旧。”
　　徐冰顿时感到一个头两个大，“克柔，你不能这么任性，我有了女朋友，就要认真对待她，将来结婚，还会有孩子，我们真的不能再这样不明不白的纠缠。”
　　雷克柔转到徐冰跟前，笑得清丽而认真，“可以的，你要认真对待你的婚姻和家庭，我当然也是的，只是这不妨碍我们两个相爱，不是吗？”
　　徐冰愣了，“你的婚姻和家庭？”
　　雷克柔点头，“我猜我父亲已经为了准备了一桩门当户对的婚姻，只是在找时间告诉我而已。”
　　那个人毫无疑问就是顾准，父亲已经试探过她，她没有拒绝，甚至可以说还适当的表达了同样的意愿，这让父亲很欣慰，他以为女儿对顾准也有情。
　　为人父母的，希望子女幸福的心，始终是不会改变的。
　　然而真实的情况呢？
　　雷克柔转身看着窗外的灯火，“门当户对的联姻，是我的宿命，”她顿了顿，“弘泰需要一个有力的帮手，我也需要。”
　　承认这一点不容易，但这是事实，她必须正视，她确实没有能力独立驾驭弘泰这艘大船，理智很早就告诉了她，而现实也一次次证明了这一点。
　　她望着徐冰，眼中水光盈盈又光华灿烂，“所以我会和别人结婚，但我仍然爱你。”因为爱你是情感的事，和理智无关，和现实也无关。
　　看着眼前这个冷静，笃定，深情又无情的女人，徐冰心中空荡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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