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届圣女不行

　　栀春欲言又止。
　　然而格雷特教授已经动作神速地与银雀厅的柜员们交涉完毕，将信使徽章和工作手册塞还给栀春，继续和颜悦色地招呼道：“好了，现在让我们找个地方，好好聊一聊。”
　　说完便不分由说地把她拽到了街对面的咖啡厅里，点了三杯咖啡。

　　“我那几个没用的学生以前翘课时，好像就喜欢来这家店。”格雷特教授热情洋溢地寒暄道，“你是从阿德兰特来的吧？对海港的气候和饮食还习惯吗？有去到处游览参观一下吗？”
　　他挑了一张小桌，他的学生们只好站在后面，把材料递给他。

　　栀春有些懵。
　　由于身份和工作原因，她与不少炼金术师打过交道，他们有的对她充满戒备，有的还算相处融洽，但一见面就这么殷勤的还是第一次。
　　……啊，还是有的，银雀厅的炼金学徒们在请她帮忙赶作业时，也是差不多的样子。

　　而格雷特教授却自认为已经结束问候流程，把那份厕所小报放在一旁，又翻开手中的文件：“我想具体了解一下你在那只帆船上用的符文核心，哦，我不是怀疑你的实力，只是一个规定的流程，你只要先简要复述一下就行……”
　　栀春：“……”
　　她看了一眼那份摊开的文件，似乎是一份符文图纸，上面标注着各种复杂的参数。

　　一旁的商人终于找到说话的机会，她推了下眼镜，拉过椅子在一旁坐下，看了眼刚刚试探着尝了口咖啡，便立刻显得有些苦恼的伊兰，重新叫了柚子气泡水，还要了一块酸奶慕斯蛋糕。
　　“我是‘黎明之鲸’商会的会长苏菲，”她将名片递给栀春，又介绍道，“我们正在研究强化小型帆船在云海上进行深入渔猎活动的能力，正好在比赛中看到了您先前设计的符文帆，想跟您讨论一下合作事宜……”

　　“跟那个没关系！她是我的项目赞助人，虽然有时很抠门——”格雷特教授摆摆手，打断了苏菲的话，又热切地鼓动着栀春，“你能明白吧？符文帆可不是为了那些无聊的娱乐活动而诞生的，探寻在云海深处的遗产，重现旧帝国时代的文明，才是一名真正的炼金术师应该做的事！”
　　苏菲女士凉凉地打岔：“格雷特教授，举办云海遨游体验会可不在我们的合作协议里。”

　　——碧砂海港的炼金学的科技树就长得比较微妙。
　　要知道，如今的符文科技，归根究底，还是依托在旧帝国的魔法文明基础上的。

　　曾经绵延于海面与岛屿的都城已经随着黄昏陷落，在天气晴朗的时候，站在码头上，还能看见水下那些朝着远方延伸的坍塌建筑。
　　一同被埋葬的还有旧帝国的魔法遗产。

　　不过，得益于适宜的气候环境和相对优越的交通，以及独一无二的云海风光，碧砂海港并没有随着遗迹发掘活动减少而没落，反而逐渐转变成旅游度假的胜地。
　　富饶慷慨的海洋与随节日涌入的客潮赋予了碧砂海港全新的繁荣，使它再度成为珊瑚海上盛放的海之花。

　　格雷特教授却不这么认为。
　　事实上，碧砂海港的炼金学发展已经停滞很长时间了。
　　这么说其实不太准确，毕竟翼帆船技术一直在更新升级，云帆竞速的记录也屡屡刷新。

　　但是，最早被发掘出来的天空船可不是什么游轮。那是能够搭乘一支整备军团、负载两门魔导炮的大型军舰，能够在数日内跨越半个大陆完成奇袭。
　　云帆竞速更是脱胎于渔猎活动，过去的猎手能够驾驭帆船驰骋于云海之上逐猎巨兽，而时至今日，那些纤巧轻盈的赛船甚至无法承受云鲸的一尾浪涛。

　　最引以为傲的部分尚且如此，更不要说其他的了。
　　贤者厅的炼金术师们更多的被船厂和云帆俱乐部所聘用，而外来探索队伍的减少更是减缓了炼金学的交流。
　　事实上，连一年多以前风暴神殿发生的那场灾兽暴动，还是仰仗其他城市的冒险者们才得以解决的。

　　格雷特教授看来，现在远还不是能够如此懈怠的时候。
　　毕竟，导致旧帝国覆灭的浓雾还没有散去呢！

　　他与自己的学生们成立了这个空航项目，想要设计出能够穿越漩涡区域的天空船，抵达云海中央、曾经的浮空堡垒遗迹，以此吸引更多的冒险者前来，振兴碧砂海港的炼金学——

　　栀春慢吞吞地喝了口气泡水。
　　她对教授的理想与抱负其实……没什么兴趣。作为一只行商，新遗迹的发掘对她而言，的确意味着新的生意，但在云海里头就是另一回事了：船票实在太贵了！
　　栀春转而看向苏菲：“您的目的呢？”

　　苏菲流露出一瞬的诧异，她重新打量了一下栀春，言简意赅：“ 我要占领更大的渔猎市场。”
　　“黎明之鲸”是碧砂海港排名前三的商会，拥有两艘大型翼帆船，在潮汐期间进行捕猎与打捞，但苏菲不满足于此，也不打算像其他同行一样，开始兼作游览生意。
　　“我想要能够穿越过漩涡抵达深海区的船，”苏菲说，“如今连中型渔船也能够升空，近空区域的渔获和矿石很快就不再那么稀缺，我想开拓其他的市场。”

　　虽然最终期望有所偏差，但目标产物还算一致，于是，苏菲非常痛快地成为了格雷特教授的投资方。

　　“啊……”这样野心勃勃的大商人，至少不用太担心经费的问题，栀春斟酌片刻，“不过，我可不是执业术师哦？”
　　“没有关系！比起阿德兰特，碧砂海港的贤者厅门槛要低得多，”这本来是格雷特教授羞于启齿的事实，此时却迫不及待地当成了加码条件，“你可以直接在我的名下实习，也能够使用我的实验室进行符文研究，阅读贤者厅的文献……呃？”
　　他突然愣住了。

　　栀春摇了摇头，发顶毫无预兆地支棱起一双毛绒绒的立耳。
　　虽然对他提出的条件非常心动，但栀春清楚，在这种地方最好不要隐瞒，她又喝了口饮料，耳朵也随即抖了两下，稀疏平常地坦诚道：“但是，我没有执业资格的原因，是这个哦？”
　　格雷特教授：“……”

　　“污染……”他身后的学徒忍不住喃喃出声，“怎么会？你不是……信使吗？”
　　“哦，那个啊——”栀春想起自己刚刚阴差阳错完成验证的信使身份，忍不住笑了一声，她俏皮地眨了下眼，犬耳稍微压下，“大概是因为，阿德兰特的银雀厅门槛要低得多？”
　　“……”

　　沉默中，倒是伊兰的注意力一下子从慕斯蛋糕上转移了，他的目光黏在那双狗耳朵上，随着它的抖动游移着。
　　栀春见状，忽然觉得有趣，她虽然不太喜欢展露自己异化的一面，但其实已经不怎么在意其他人的看法，甚至还故意歪过头：“喏，可以给你摸一下。”
　　果不其然收获了一个惊喜的表情。
　　伊兰小心地伸出手，轻轻揉了下犬耳，满足地笑了笑，轻声说：“软软的，很可爱。”
　　栀春又抖抖耳朵，才将其收了起来，顺手地拍拍伊兰的脑袋。

　　过了半晌，苏菲才最先回过神来，她轻咳一声，冷静地将文件翻开新的一页：“我觉得没有问题，如果栀春女士的能力合格，我可以按照执业术师的标准支付薪水。哦，还有，我对您售卖的部分商品也很感兴趣，如果可以，我们可以商议另外的销售协议。”
　　这一下，栀春才真的感到讶异了，她看了苏菲一眼，又瞧瞧炼金术师与学徒们复杂的神色，笑了一声，摇摇头：“ 谢谢您的好意——不过，我建议您还是与合作方再商量一下，我暂时都在东部海滩。”
　　说完，她轻轻拎了下伊兰的后领，起身准备告别。

　　苏菲也站起身：“我说的后半段还是有效的。”
　　“哎？那可真不错，”栀春于是耸了耸肩，神色轻快地瞧瞧还没动过的小蛋糕，调侃道，“那么，这个我可以打包吗？”
　　苏菲不禁笑出声来：“当然了！”

　　等到栀春离开之后，苏菲才收起笑容，满脸都写着投资方，坐下来端起咖啡：“怎么，我觉得她还挺正常的？还是需要把她的图纸买下来？”
　　“买下来用处也不大，赛船的特性和我们要的区别太大了——”格雷特教授整张脸都皱成一团了，他纠结地叹了口气，又像想起什么，“等等，你是说，那孩子还卖其他的炼金商品？”
　　“是啊，已经稍微有点名气了呢。”苏菲说着，摸出一支香水抛给他，“先说好，你们炼金术师的洁癖我管不着，我的生意，你们也闭嘴。”

　　格雷特教授不满地嘟哝了一句什么，打开那管香水，闻了闻，又沉思了好一会儿，才犹犹豫豫地说：“算了——看特征应该是犬科，而且也很稳定……唔，应该，好吧！还是与她合作吧。”
　　苏菲女士稍稍挑起眉，还没说什么，一旁的学徒却惊讶地叫起来。

　　“咦！”
　　“为什么啊老师，如果她受过污染的话，肯定也没受过炼金学教育啊，说不定只是阴差阳错！只是敏锐度的话，我们也没问题的！”

　　“不，”格雷特教授仔细端详着手中的香水，下了定论，“那孩子，应该是个古典炼金学派的。”
　　学徒闻言，顿时忍不住发出一声嗤笑：“那是当然啦！她又没有执业术师资格，肯定是个古典炼金学派了！”

　　“我说的当然不是地下术师，”格雷特教授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是指真正的那种，师承旧帝国时代施法者的那些古典学派——不过我看她的样子，应该也不太清楚，还是得找个机会打听一下她的老师是谁。”
　　说完，他将香水的瓶塞塞好，直接扔到那个多嘴的学徒手上：“你的期中课题，分析这支香水的有效成分，倒推它的制作方式，给你三天时间。”
　　学徒：“……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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