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总想上天

　　周灿愣在原地，手里的牵引绳被他死死地攥着，他看着苏延下楼的身影，随后迅速解开了手上的牵引，弯腰拍拍82的身体，着急下命令，“82，去。”
　　82沿着苏延刚才下楼的路线，追了过去。

　　周灿走了几步到苏延刚才坐的位置，吴旗被留在了那儿，他站起来，跟周灿伸手打招呼，“您好，我叫吴旗。”
　　周灿回握，“您好，周灿。”
　　周灿也不拖沓，问：“您是苏延的……”
　　吴旗淡淡一笑，“不方便透露，但应该很快会是他的男朋友。”
　　周灿咧嘴笑说：“那不好意思了，我还没跟他说分手，他要是交新男朋友，就是脚踏两条船。”
　　吴旗淡然：“我看苏延的反应，可不像没分手。”
　　周灿面不改色，“情侣吵架没见过么。”
　　扔下这句话，周灿就向苏延离开的方向快步追去。

　　周灿脑海里快速思考着，如果苏延铁了心要走，那82就绝对追不上，如果82追上了，虽然不是适合的时机，但他就不会放他走了。

　　周灿推开咖啡馆大门，喊道：“82！”
　　“汪！”
　　西边的方向得到了回应。
　　周灿一笑，82追上了！
　　然后跑了过去，他只穿了件单衣，现在深秋，风吹在身上，跟刀一样冷疼。

　　周灿的脚步渐渐慢了下来，苏延站在一辆车边，头垂着，裤脚管被82咬着，刚才抓在手里的风衣落在他一米远的地方。

　　周灿走近，先把风衣捡了起来，拍了拍灰尘，看着风衣一角的口水，就知道82先咬住了风衣，于是苏延把风衣扔了，82又转换了目标，咬住了他的裤腿，这下苏延总不见得把裤子脱了。
　　但其实如果苏延大吼一声松开，82也会松口，但他没有那么做。

　　苏延眼前的光被人给挡住了，他看着那人的裤子和鞋子，没有抬头。

　　周灿熟络开口：“苏延，你不看看我？”
　　苏延听他的语气，立刻皱起眉头，消失了十二年的人，为什么开口说的话，就跟消失了十二个小时一样，好像根本不是什么大事。
　　苏延冷声道：“让你的狗松嘴。”
　　周灿叹口气：“82，松。”
　　82这才把嘴松开，摇着尾巴乖巧坐在周灿脚边，闹袋还蹭了蹭苏延，似乎在安抚他的情绪。
　　苏延转身拉开车门，打算坐进去，周灿一下把门重新推上了。
　　周灿轻声道：“你看也不看我一眼吗？”
　　苏延：“刚才不是看过了么，你过得挺好。”
　　苏延背对着周灿，周灿两条手臂撑在他两侧，把他禁锢在了这个空间中。
　　周灿低头用前额轻轻碰了碰苏延的后脑勺，苏延的头发还跟以前一样柔软，“苏延，我很想你。”
　　苏延转身用力推开他，眉头紧紧皱着。
　　周灿后退了一步，目光温柔觑着他，道歉：“对不起。”
　　苏延腰贴着车玻璃，目光还是垂着，“对不起我什么？”
　　周灿：“我说下次见，却隔了这么久。”
　　苏延冷嘲了下：“这么久是多久？”
　　“十二年。”
　　苏延这下才抬头看他，周灿变得沉稳了，但看他的眼神和以前一样。周灿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苏延赶紧别过头，他怕自己心软。

　　苏延淡冷道：“周灿，我现在不想跟你说什么，我想自己静静，这么唐突的见面非我所想，我一直觉得，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你，我就是抱着这样的想法每天生活着的。”
　　“没有你的日子，我过得不差，但我不想重新适应新的生活了，”苏延觑着周灿琥珀色的眼睛，“周灿，我不想跟你和好，也不想跟你做朋友，更不想你再来打扰我的生活了。”
　　苏延偏头去看咖啡馆，“这家店是你开的吧，不是你开的，估计也跟你有很大关系，我以后都不会来了。”
　　周灿听后情绪没什么波动，“说完了？”
　　苏延抿嘴，不知道周灿的这句话要表达什么。
　　周灿掂了掂手中的风衣，低头思忖着什么，他知道苏延再次见到他的反应一定是剧烈的，这些他都有准备，但是怎么挽留他，他还没想到方法。
　　诶……计划之外的见面……
　　真的让人措手不及，老天总会给他安排各种意外，是觉得他这颗心脏还能承受么。

　　“苏延，”周灿年他的名字，饱含思念，温柔至极。
　　“如果我说，我没有一天忘记过你，甚至天天都会想你，你信吗？”周灿抬头看苏延的眼睛。
　　苏延嘴唇抿紧，不吭声。
　　周灿：“我现在在你的心里信用值已经降为负一百了吧，我说，苏延，下次见，是想你能等着我。”
　　他自私，希望苏延不要忘记他，能够一直等他，所以故意说得模棱两可，让他等待。
　　苏延轻语：“等……”
　　他真的等了很久，等到了刘瀚和方洵说让他放弃，他才真实意识到，周灿消失了，离开了。

　　周灿恳求：“就再相信我一次，行么？”
　　苏延静默了许久，启唇：“周灿，十二年，一个轮回了，城市都发展了不少，我跟你突然就这么撞见，你又告诉我，你对我……”苏延不想继续说下去，他思考许久，委婉道，“周灿，我们算了吧，行么。”

　　很久以前离开时，周灿没说分手。
　　苏延这句“我们算了吧”，就像是要把他们的故事彻底结束在这里。

　　苏延看着周灿的眸光一点一点暗淡，笑容也变得淡无，是伤到他了？还是让他绝望了？
　　苏延不去看他，再次转身拉开车门，这次坐进了车里，周灿没有拦他。
　　苏延摸了下裤子口袋，才想起来，车钥匙在风衣里。

　　他隔着车窗，望着耷拉着脑袋不知在想什么的周灿，踌躇许久，他还是不愿下车去拿衣服，或是可以说，不愿意面对周灿。

　　老天可能觉得这出戏唱得还不够，一个响雷后，豆大的雨点就开始砸在了车玻璃上，苏延心一凛，又侧过头去看穿着单衣站在外头的周灿，还有他脚边的82。

　　苏延头一回恼怒地砸了下方向盘，随后推开车门，拉开后座的门，站在门边，怒道：“进来！还要我请你吗？”
　　周灿呆呆抬头，苏延却在看清周灿的面容后愣住了。
　　周灿哭了。
　　苏延的脸被雨滴砸着，他又说了一遍：“进来！周灿！”
　　周灿愣了愣神，挪动了步伐，他带着82走过去，苏延回到驾驶座，周灿指挥着82上后座，随后自己也坐了进去。

　　周灿坐进去的那一秒，外头的雨变得极大，这下跟洪水瀑布似的，再也止不住。
　　苏延哭笑不得，老天这是唱戏呢，就等着他喊周灿进来坐么。

　　苏延借着后视镜观察着周灿，天很黑，看不清。
　　苏延直白：“你哭了？”
　　周灿没有应声，只是一下一下摸着82的脑袋，人也有些呆愣愣。
　　苏延声音依旧淡冷，“雨估计要一会儿再停，你手机在身上吧，叫人来接你吧。”
　　周灿声音很轻，语调低糜：“就这么不想跟我呆一起嘛……”
　　苏延答：“对，不想。”
　　不想回忆却每天忍不住去回忆，看到相似的笑容，永远第一个想到他。
　　苏延自问，这十二年他过得好吗？
　　不好，一点也不好。
　　他活在周灿存在过的阴影下，每天都幻想着他能回来，明明只是短暂出现过的少年，为什么会一直，一直，一直影响着他。

　　周灿沉声问：“是为了忘记我，所以跟男人相亲吗？”
　　苏延蹙眉。
　　周灿说话也变得有些机械，“你不喜欢他，你看见我之后，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就走了。”
　　苏延不想说谎，答：“因为朋友坚持，只是来见一下而已。”
　　周灿因为苏延这句话，吃了颗定心丸，身体渐渐回温，但手依旧僵硬着抚摸82。

　　82很敏感，看出周灿有些不对劲，“呜呜呜”几声后，把脑袋趴在了他腿上，一个抚慰性的动作。

　　周灿手颤巍巍从裤子口袋里抽出手机，可是手不听使唤，手机掉到了椅子下面，周灿开始深呼吸，可是却没法弯腰去捡。
　　“呜呜呜……”82的叫声变得更急切起来。

　　苏延这才回头去看，却被周灿浑身颤抖的模样吓一跳，“周灿？”
　　“手机……我的手机……”周灿说着。
　　苏延伸头去看，周灿脚边有微弱的光芒，是手机。

　　苏延快速从驾驶座爬到了后座，弯腰捡起手机，递给周灿，随后坐到了82的另一边。高大的一个人在车里完成这些其实挺吃力的，但是看见周灿的样子，他没来由地担心心慌起来。

　　周灿拿着手机拨通了个号码，“喂。”
　　“嗯……第二个抽屉，方瓶……”
　　“咖啡馆。”
　　“好。”
　　周灿挂断了电话，缓缓偏头看苏延。

　　苏延皱眉：“你怎么了？”
　　周灿咧嘴笑了下，示意他安心，搁下手机的时候，左臂的长袖不小心扯起了一段。

　　苏延视线下移，外面惊雷，劈得车里都亮堂了起来。

　　就这一刹那，苏延看见了周灿露出的那一段手臂上布满了一条条伤疤。
　　像印记一样，刻在了他的皮肤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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