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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2 章 动情一念间
“书缓哥,我不是不心疼。”喝醉了的人笑意却有七分清明,“我心疼,我心疼死了,我看他肩膀上的伤,恨不得能在自己肩膀上来一记比他更深更长的,我看他脸色惨白,梦里都吓得身子紧绷张着嘴却什么也没喊出来的时候我更心疼……我听那个相宜说晚来一步,他就再也回不来的时候,我后怕地简直想宰了自己!”
咬牙切齿地说着胡话,靠在肖书缓的肩膀上,两行泪划下了乱七八糟的泪痕:“他被带走的时候,我那么想追上去把他带回来,谁也不让碰!书缓哥书缓哥!我难受!我难受死了!当年我胸口中了一箭都没那么难受!!”
在肖书缓的怀里辗转着,突然间举起手狠狠地一口咬下,细细的血丝几乎是瞬间沁出,肖书缓连阻止都来不及,只能看着怀里的美少年叹气:“何苦为难自己。”
“何苦来为难自己……”书衣会喝酒,酒量极好,小小年纪就拿酒当水喝,如今会醉成这般模样,肯定是心里想醉。
醉了才是最放不开啊,傻孩子。
傻孩子啊,你难道不知道世间最可怕的不是武力而是权力么?你为了武力为了躲避权力苦心设计这样一个局把小家伙送出去,可他难道就永远呆在外面不回来了吗?他一旦回来,一张白纸一样,才是真正地让人担心啊。
怀里的少年已经醉得一塌糊涂,哭的一塌糊涂,怎么忍心去责备,叹了口气,弯腰伸手把这个弟弟打横抱起,酣醉的人揪着他的前襟一直在哭,一声声的“书缓哥”叫的揪心。
月亮门口无声地斜倚了一人,眉目如画,宜喜宜嗔:“你不生他的气?”
“怎么生他的气?”弯腰横抱起醉了的弟弟,“你看他都醉成这样了……”
“……其实你心里想的和他担忧的也差不多吧?”月亮门口的人无声无息地走近,“不然你肯让我带走他?”
“不肯又能怎么样?你既然来了,愿意空手回去?”抱着弟弟往房间走,醉了的人喃喃自语全然不理会其他人说什么。
“呵,说得我好像很是不讲理,要是你们留一留的话,我也未必能带走他,不过……既入宝山自然是不肯空手而归的,人之常情。”笑着的人在月光下看着像一幅画。
“人是已经被你带走了,只是……”把怀里的弟弟放到床上,弯腰轻轻褪下他的靴子和袜子,肖书缓温柔地安抚着离了自己臂弯而不安稳的弟弟,“若他在你那里受欺负有闪失,虽是你身份尊贵,肖府也八面来风,却也是绝不会放过你的。”
唇角微弯勾起一抹笑:“不放过我么?我倒是想知道你能拿我怎么样。”
无论是哪一方面,都不够格来威胁的人放言说不放过,相宜不由笑了,果然是不喜欢这个肖书缓,虽然他轻袍缓带,冠誉京华。
这个当兄长的,远没有那个弟弟可爱,无论是交换灵魂之前还是之后。
安置好肖书衣,掖好被子,放下纱帐,退出房间关上房门之后,肖书缓才开口,声音很低,然而语调却很平稳:“我自然是不如你,只是我对书涟是全心全意,你却不是,只这一点,书涟就不会是你的。”肖家人性子倔,当成玩物的心意是绝不会接下的。
“而且。”肖书缓扬起了一抹笑,“你当书涟就这么好欺?”
书涟虽是小了一些,虽是天真了一些,却不笨,我们能想到的事情他未必就想不到,如果他知道你趁着书衣设局的时候横插一手,只怕他未必感激。
“我们的肖书涟,可是护短的。”笑容微微上扬,回忆中浮现小家伙在面对太子时有意无意地护住自己的画面。
他聪明而无野心,在这权利逼得人吃人的京城,多么难得,也许就这么放手让他出去也不是件不好的事情,然而,肖书缓笑了笑,这孩子会回来的吧。
皱着眉,那句“你说的没错”正到了舌尖,却沉吟了下又收了回去:“我待他的心意么?是不是不如你一般的全心全意,你日后便知。”
这话恍如惊雷,肖书缓脸色惨白,瞬间褪了血色,抬头去看,却只见那人不知从哪抽出把扇子,潇洒一挥,人便失了踪迹。
这相宜,难不成真动了心?!
他真动了心,怎么敢安心地将小家伙交到他手里!他虽少了血缘的牵系,却同样也没有了血缘的羁绊,若他真心,自己哪还有把握得回书涟?
皓月当空,一声清啸,肖书缓,这轻袍缓带,向来从容雅静的男子乍然变得锐意逼人。
“不要逼我,当真,不要逼我。”再逼下去,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些什么来。
仰头看天的男人,明明依然是那雍容华贵的世家子弟的容貌,然而却突然煞气逼人。
当今天下,对肖家已经逼得够紧,几乎是一家之下,万民之上的位置,需要摆平多少暗涌已经不在话下。这众多的皇子,哪一个是省油的灯?
太子的虎视眈眈,他不是傻子怎么会不知道,如果,肖书涟,他的这个弟弟没有回来的话,也许,也许,他还是可能就这么下去算了。太子会容许他娶妻的,这点他很确定,然而,现在的他不想娶妻,完全不。
一旦娶妻,他将会失去些什么,他很清楚。
良辰美景的好夜却无人欣赏,秋风徐送,一派清凉,远远地传来更声,一下,两下,三下,苍老的声音也遥遥地送了过来:“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马蹄声踏破三更,白马玄衣,眉目如画的那个骑士不是相宜却是谁。
策马扬鞭,对于相宜来说,骑马而弃用术法是多么罕见的事情,至少,同门的人看见会大大地受到惊吓吧?
同门的人都知道,二师兄相宜才是实际意义上的大师兄,师傅厉害,一身的术法在高人指点下出神入化,独步天下,费尽心思要拜进他门下的人不在少数,他行事又随心,收下来的孩子,基本都是合他眼缘的,顺带也都是些容貌昳丽,性情知趣的,这其中贵族子弟不少,天下就这么大,弟子之间要不彼此知道些底细也难,唯独这个二师兄相宜,入门入得晚,虽是观察力敏锐到叫人心惊的程度,然而却甚少迎合,初入门时少不得会有欺负他的师兄师姐们,容貌极好,自然也是少不得有女孩子倾心爱慕,然而,这相宜却是沉静得很,似笑非笑的表情,好似看穿了人心之后依旧不屑一顾。
这么高傲的性子,谈吐又是从容雅致得很,虽不过是七八岁的孩童,隐隐可见世家风范,甚至皇家气度。不由得同门们暗暗嘱咐家人去探查他的底细,却是一片空白,仿佛这人便是这么凭空出现,一出现就已经是师父的弟子了。
自然也有人去跟师父提,说相宜来历不明,性情难测,不宜收在身畔。
一贯会与他们笑闹的师傅却眯起了眼睛:“我自然心中有数,你可以下山了,不必再回来了,以后不许自称是我的弟子,行走时也不许和我带上半分关系。”
师傅一向是护短的人,门下弟子但凡有事需要下山行走,他总是说遇上什么麻烦就报上我的名字,看谁敢欺负你们。
这话一出,不啻于将人逐出师门了。
至此之后,相宜的身上便是有再多的诡异处,再没人敢为难质疑了,何况相宜天资极高,不多久就将原来的大师兄取而代之,那晚大师兄醉了酒,直说相宜用的不是本门术法,来历不明,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等等,第二日,大师兄被逐出师门。
相宜在门里的地位很稳,无论师弟们在背后会说些什么,在他面前总归是很服他的,所以他之后一时兴起将大师兄位置让给肖书涟的时候,虽然有人疑惑,却无半人质疑。
然而,策马的相宜抬头看了看月亮,感受着夜风冽冽,笑了。
他自己自然知道,师傅的种种维护是为了何种原因,更知道自己对于这些同门是抱了何种心态,然而,他却有些不知道自己对于现在的这个肖书涟是抱了何种心态。
对着肖书缓说的话,原本只是见不得他那笃定的模样,然而,斟酌了一会之后出口刺激肖书缓的话在心里却慢慢地荡起了圈圈涟漪。
全心全意么?
自己,会对肖书涟,那个到这个世界没多久的肖书涟全心全意么?
那种话……当时的他到底是想到了什么,才会斟酌了之后依然出口?
他不得不舍弃了术法,骑马拖缓行程。
肖书涟……那个矛盾的综合体……他是,哪里受到了刺激,才会说出那种话?
然而,一到院子门口,翻身下马之后,就忍不住放轻了动作。
肖书涟房间的灯还亮着。已经三更了,相宜的眉缓缓地皱起,轻轻推开肖书涟房间的门。迎面的屏风遮住了视线,烛光映着屏风上的细纱,倒影出暖融融的影子。
反手关上门,轻巧地绕过屏风,这么半丝声响都没有,该是睡着了忘了吹灯了吧。
果然是睡了。
身子斜斜地歪在榻上,手上的那卷书半松半握,虚虚地掩着一床毯子,描金的外袍襟口处已经松散,露出了大片的白色里衣,白皙的颈线优美地形成了一个弧度,他果然是睡着了,不甚舒服的睡姿让他在睡梦中微微蹙眉。
见他皱着眉,相宜反而是笑了。
上前几步,伸出手,小心地把人纳入自己的臂弯:“倒是还能感觉到不舒服啊你,却怎么不知道去床上睡个好觉?”
怀里的人浅眠,被他的动作惊醒了一些,朦朦胧胧地虚睁了下眼,神色还带着些迷糊,半日才在瞳孔中聚焦出他的模样:“你回来了啊。”
眼睛眨了眨,终究还是觉得太疲惫了而再度闭合,挪了挪身子,在相宜的怀抱里找了个较为舒服的位置,就一动不动地再度睡过去了。
相宜忍不住笑:“嗯,我回来了。”这臂弯里的人早就睡得沉了,这会子估计又回了梦乡,梦呓着回了一句:“……这么晚了,睡吧……”
这回笑意是漾上了相宜的眉梢眼角:“嗯,睡了。”
手上轻轻用力,将肖书涟连人带毯抱了起来,走了几步轻轻放到早铺好的床上去,床上的被褥自然是又轻软又厚暖的,只是再轻暖初盖上的时候到底还是带着点寒意的,肖书涟打了个哆嗦是再自然不过的。
所以相宜含着笑把小家伙又揽回胸前,并且自己也上了床去实在是再自然不过了的。
轻轻地哄着要睡的人脱掉他的外袍外裤,自然自己的外衣也是卸下了的,才放好衣物躺下,这人就很自觉地贴靠过来,缩成一团的身子,很是自动自发地贴上他的胸口,然后舒服地叹出了一口气。
看着胸前黑乎乎的脑袋,相宜怔了怔却突然又笑了,把人往上提了提,让他枕在自己的一臂上,另一臂再自然不过地环住小家伙的腰:“这可是我第一次和别人同床共枕,你安分点睡,可别让我以后一见你就想把你丢下床。”
低声笑语中,相宜只觉得睡意渐渐地蔓上来了,紧了紧环着小家伙的手臂,也睡了。
临睡前突兀地冒出个念头,若是肖书涟保持着这样的乖巧的话,一心一意……也不是什么很难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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