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弗帝国编年史

　　沃尔菲临走时的话语当中有些暗示让她不安，但她并不清楚那是什么。她以为那只是沃尔菲对于第一次担任主将的焦虑罢了。然而路易若有所思地望着沃尔菲离开的门口，许久，才将目光又转到她身上。
　　她的本能在催促她从他那里寻求安全感和慰籍，然而她终究只是坐在那里，回避了他的目光。

　　“您是要在名字后面冠上‘范思滕堡’的，因此请不要独占皇上了。”

　　那时彼得正在地图前演示他的计划，仆人进来说皇后有关于孩子的话要跟皇帝说。路易说让她等着，伊蒂卡觉得不论让皇后、还是让众人等待皇帝都太耽搁，便说要自己去。路易毫不犹疑地便放她去了，她在那时也并不觉得这是一件多么棘手的任务。
　　临近冬至的灰暗阳光从那小会客室的窗户斜斜地照进去，安雅背对阳光坐着，阴影中的脸能看见愤怒和焦灼。伊蒂卡在门口叫了一声“陛下”，安雅像是受惊一样站了起来，脸上顿时出现了像是惊惧的神情，但瞬间就变成了更甚的愤怒和鄙视，以致伊蒂卡开始检讨自己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

　　除了与她的丈夫私通，我问心无愧。

　　伊蒂卡说，“我听仆人说您有关于孩子的话要和……皇上说。他现在暂时走不开，我对这些事情也是清楚的，您的话我可以代为转达。”
　　安雅似乎并没有在听，却在上下审视伊蒂卡裸露在外的皮肤。这让她感到被冒犯，却立刻开始担心路易是否在那些地方留下了痕迹——只要想到前夜的缠绵，她身体的某个深处都会微微发热——因此而心中有愧，只是低下了头。
　　两人之间的寂静令人焦灼。
　　“我想，也许您能听我替他解释。”伊蒂卡道，“皇上是担心自己对女士们的喜恶影响到对皇子和公主的照料，才让他们与母亲分开，但生母总是可以去探望的。这应该影响不大，因为本来公主和皇子基本都是由乳娘和家庭教师照料的，而他们，对皇上来说，比其中的任何一位都更重要。”
　　安雅没有任何回应，只是像望着仇人一样看着她，那目光令人悚然。

　　她是知道些什么了吗？

　　伊蒂卡没有显出任何一点疑问，继续道，“我听皇上说安吉也是同意了的，只是还没来得及知会……”
　　“撒谎。”安雅打断她。
　　伊蒂卡住口。这敌意到底从何而来？
　　“这是您的主意吧？”安雅反问道，“包括完全不顾安吉莉卡的意见带走小公主？”
　　伊蒂卡被这突然的指控惊呆，因她几乎从未有意说谎，以致觉得有些荒唐，但又因为心中的愧疚而说不出反驳的话。她将眼神从安雅那愤怒的脸上移开，好按下愈演愈烈的怒气，一抹冷笑飘上嘴角：“我不明白，是不是我哪里冒犯了您，让您对我有这样的误解？皇上的意见我确实是赞成的，但我远不能替他决定。皇上也绝不是会越过安吉、替她决定的人，那么您是在暗示，是皇上在说谎么？”
　　安雅看起来像是诅咒随时要破口而出的样子，过了片刻，才说，“您问过我有什么要您转达给皇上的。那么请您告诉他，安吉莉卡因为女儿被带走而非常悲伤，他作为应当为此负责的人，至少应该前去探望吧。而我——不论别人如何，我是绝不会彻底放弃抚养、陪伴我的孩子的权利的。”
　　“我知道了，会告诉他的。”伊蒂卡冷冷地答道，“请允许我——”
　　“我还有一句话要对您说。”安雅又道，伊蒂卡便只得停下脚步。
　　“您是要在名字后面冠上‘范思滕堡’的，因此请不要独占皇上了。”

　　如果我独占他，您是不会在这里的。

　　伊蒂卡颓然地陷在椅子里，埋下头，望着中指上的订婚戒指。如果说她因为与路易的事对谁心中有愧的话，那个人就是沃尔菲，即使他在三人商量时笑着说，“我是在心甘情愿地保护我的公主——和她的王子——，所以千万别觉得对不起我。”
　　至于对安雅，大概是因为在心里认定自己主动将路易的一部分让与她分享，伊蒂卡从未觉得有任何歉意。
　　可伊蒂卡早晚是必须要退出的。总有一天，他们中的谁会对此厌倦，转向他人，那时另一人的爱情将没有任何屏障。
　　“安雅说什么了？”路易问道。
　　伊蒂卡依然低着头，说，“她觉得安吉的女儿是被强行带走的……她希望您去看望安吉，还说她是不会放弃对自己的孩子的责任的。”
　　“‘您’？”路易苦笑道，“那个字是哪里来的？她是还说什么了么？”
　　“寒暄之类，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伊蒂卡望向与路易相反的方向，不想让他看出自己的委屈。可她猝不及防地被他的拥抱笼罩，他说，“我也是不会因为别的人放弃你的。”
　　她握住他的前臂。“可那些‘别的人’，是要永远在我们中间的了。”
　　“这我绝不允许。”他说，“以后也不会再让你卷入她们的事了，这次的事我来处理就好。”
　　她没有回答。

　　你也许并不像你想的那样掌控全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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