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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郁子衿受了伤,这一觉睡得沉而重。
整个人都像瘫在了梦中,郁子衿梦见哥哥摘了一把辛夷花递给她,可她却怎么也够不着,忽然那辛夷花上竟然沾满了血,她将花儿拿在了自己手里,鲜血顺着她的手往下淌,她拼命地哭,可怎么也出不了声,刹那间哥哥不见了,妈妈又来到了她跟前,郁子衿听见她妈妈对她说,她要走了,去最遥远的地方……郁子衿想跑过去抓住她妈妈,可双腿却怎么也迈不开,她就眼睁睁地看着她妈妈渐渐远去。
郁子衿昏睡了好长好长时间,乱乱纷纷的全是梦,她像是被梦魇住了,泪水汗水湿透了枕巾,可就是醒不来。梦里的她想消失在这场噩梦中,像一场烟云,随风飘散。
“子衿、子衿。”
耳边似有人在叫自己。
郁子衿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床前的柜子上摆着一束蝴蝶兰,像一群紫色的蝴蝶路过歇息在了那里。
一缕柔黄色的光线照了下来,柔光轻轻地透过了月娥纱帐子,窸窸窣窣地落在床上,她睡在一张法式洋床上,仿佛还是在梦中,迷迷糊糊,昏昏沉沉的。
郁子衿继续闭上了眼睛,沉沉的睡去。
“静和、静和。”
“静和、醒醒,我是穆清。”
耳边的幻声不绝,那急促而又熟悉的气息使郁子衿再一次睁开了眼睛,原来真的是容沐晟。郁子衿还是觉地有些虚幻,容沐晟正握着她的手守在一边。
这是哪里?她怎么到了这儿?
她想问,可嗓子里像是卡着团火,烧辣辣地疼,她根本发不出声音。
郁子衿终于醒了过来,床边的沐晟这才松了口气。
不等子衿开口,沐晟便道:“静和,这里是奉平容家,我们回家了。”
容沐晟原本俊朗有神的眼睛布满血丝,话语里尽是疲惫和倦怠。
郁子衿心中微动,这里竟然是容家。
自己不是在元郡么?还来不及想。
就听见外面人声嘈杂,还似有女子隐隐哭泣。
隐隐约约听见有人哭道:“不知伤的怎么样?”
嘈嘈杂杂的声音,沐晟明显生气了。
屋里的门开了,连孟培走到了床前,冒昧地看了一眼床上的子衿,急切地道:“少帅,大小姐亲自带了大夫来,少夫人既然醒了,您也处理一下伤口。”
容沐晟不耐烦地看了一眼连孟培。
许是在郁子衿面前,他倒也没有发火。
听了连孟培这样说,郁子衿才看见沐晟的右肩上绑着纱布,深黑色的血渍将纱布染得不成样子。
门口女子的低泣声越来越大。
抽抽噎噎地话语:“到底,到底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知伤在了哪里?”
另一个女声厉色道:“不许哭哭啼啼了,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不过是受了伤,行军打仗哪能不流血受伤,快将大夫叫来。”
这一声令下,果然寂静了不少。
郁子衿睡在床上,听到了这样的一番话也不禁肃然。
闹腾了半天,容沐晟才蹙起眉对连孟培说道:“叫大姐让大夫在楼下等着,我这就过去。还有,让其他不相干的人都出去,在这里吵吵闹闹成什么样子。”
连孟培立即出去安排。
看着阖着眼的子衿,沐晟为其掖了掖被角后轻轻退了出去。
所有人都出去了,郁子衿不由睁开眼睛,心中尽是疑虑,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
郁子衿这觉整整睡了三天,恍惚间感觉沐晟来过。
还有就是床头、窗前的蝴蝶兰一例换成了秋海棠。
郁子衿起来的时候只觉浑身的关节像脱了架。
坐在那靠着窗的靠床上,子衿开始回忆,她受伤晕倒在了元郡,可自己到底是怎么来的奉平,她却是什么也想不起来。
“怎么起来了?”
循声看去,沐晟已经进来了。
沐晟指着身后的一个女仆道:“子衿,这是芳华,这些天就先由她照顾你,有什么需要你就尽管同她说。”
被唤作芳华的女仆看着有些年岁,但却是面容姣好,沉静稳妥。
芳华上前唤了声:“少夫人。”
少夫人,好刺心的称谓。
郁子衿冷淡地道:“叫我子衿吧。”
芳华自然不敢造次只偷偷瞄了一眼身边的容少帅。
揣摩着少帅的心思低低退了下去。
屋里的气氛冷了下来。
郁子衿盯着沐晟看了一会,然后平静地问道:“入画呢?”
“入画还在肃京,有李国立在子衿不用担心。你先把身子养好,等有时间了我再告诉你。”
郁子衿四周打量了一圈后问道:“这里是奉平官邸?”
“嗯。”
郁子衿仰起头,清丽的面容上多了几分决然。
“少帅,我们今天把事情都说清楚吧。”
容沐晟眼中划过一丝懊恼,但没想到子衿会将事情说得这样直白。沐晟装傻充愣道:“什么事情?夫人是说为夫那日动手打了夫人?你也知道那只是权宜之计,要不子衿你再打回来?”沐晟说着就去拉子衿的手。
郁子衿身体有伤,并没有躲开。
想起这一路上的情形,心慢慢凉了下来。
有点疼,有点苦。
半晌,才缓缓道:“权宜之计?我知道,我们成亲也是你的权宜之计。”
沐晟软下口气,急切地道:“子衿对不起,我不是有意隐瞒。你放心,我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郁子衿一声冷笑,不是有意隐瞒,看来真是花了不少心思。
堂堂容少帅娶亲,竟瞒住了天下人。
从一开始他娶她就只是权宜之计,也怪自己傻,心里竟有了那么一点点期许。
看着郁子衿的态度,沐晟微微一怔。
指挥三军都从容不迫的容少帅此刻心中却有点恐慌。
郁子衿比他想象之中要决绝。
他一直以为她只是一个闺中女子罢了,唯一不同的是她聪慧,美丽。可这一段时间相处下来,枪弹雨林她不怕,以身涉险她不惧,生死一线她无畏。试问有这世间有几个女子能有她半分风姿?
容沐晟知道,以了郁子衿的性子,这一次如果不能开诚布公地相谈,他这辈子是要错过她了。
容沐晟的手始终没有松开,迎上子衿那冷淡的眸光,沐晟坦言道:“是,当初我娶你,确实是受郁总理之托。”
虽然事实如此,可话从沐晟嘴里说出来,子衿听着心里还是有点苦。
“我承认娶你只是权宜之计,可是经过了这么多事,子衿你还不明白我的心?郁子衿,我是真的喜欢上了你,成亲之前我不知道,我们竟然认识这么久了。”
郁子衿别过脸,扬起下颚道:“不过是萍水相逢罢了。”
沐晟气息有些紊乱,微微起身盯着子衿的目光道:“萍水相逢,是,萍水相逢,可千千万万萍水相逢的人里,我偏偏就喜欢上了你。郁子衿,我喜欢你。”
千千万万萍水相逢的人里,我偏偏就喜欢上了你。
郁子衿,我喜欢你。
这是她第二次听他说喜欢。心中说不出来的感觉,有悸动,有羞恼,有期许,但更多的是惧怕。宋明初口中的喜欢,她有把握。两人自小相识,他们之间的情意更像是亲人之间的爱护,如细水长流。可容沐晟不是,他是要握天下于手中的男人,郁子衿猜不到他的心思,她和他在一起的每一件事都是刻骨铭心惊天地的。
不等子衿有所退却,沐晟紧紧迎上子衿的目光,一字一顿问道:“这么些日子的相处,你可有一点点喜欢上我?子衿,你喜欢我吗?”
看着沐晟急切而火热地眼神,郁子衿心中一滞。
喜欢?喜欢么?心里五味混杂。
可她却不知道该怎样回答。
同生共死都过来了,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还在犹豫什么。
不管子衿的犹豫,沐晟霸道地宣言道:“从今天起,你郁子衿便是我容沐晟唯一的妻子。”
容沐晟说的很坚定,手里的力道也重了几分。
郁子衿心中慌乱,一低头,他竟然用自己受伤的胳膊捏着自己的手,原本包扎好的胳膊又渗出来血。
郁子衿急忙挣扎道:“做什么,赶紧放手。”
沐晟反倒握地更紧了,笑着道:“不放,这一辈子都不放。”
容沐晟看着自己的手臂,凉凉道:“这就当是夫人对我的惩罚,当日就是这只手打了你,我还害你受了伤。”
滚烫滚烫的血珠子悉数落在了郁子衿的手臂上,触目惊心。
郁子衿怒又气又急道:“你快放手,当日的情形我知道,我不怪你。你再不放开,这条胳膊可是要废了。”
对上郁子衿那急切的神情,沐晟心中微微一松,这才听话地放开了手。
这下两个人都成伤患了。
郁子衿看着身边的药箱,薄嗔道:“还不过来我给你包扎。”
沐晟勾唇一笑,坐到了子衿对面。
郁子衿低头为沐晟包扎伤口,两个人离得近。
子衿那垂下的碎发扫在他裸露地肩上,酥酥痒痒地感觉。
屋里的海棠花无香,但顺着薄光散下,那疏疏落落的花影却平添了几许静美。
两人离得很近,可以嗅见她那发间清香。沐晟抬起另一只手将子衿的碎发别到耳后,柔声道:“子衿,我很中意你,很喜欢你。”
郁子衿手下一顿。
“静和,我等你,等你喜欢我,等你爱我。”
他的声音低沉而柔和,带着男性特有的魅惑。
郁子衿不知道沐晟是怎么知道自己的闺阁小名的。
但从他口中唤出的“静和”很好听。
静和,岁月静美,琴瑟相和。
认认真真包扎完后,郁子衿终于抬起头道:“从一开始嫁给你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们的婚约是不作数的,那时候我很感激少帅,不管少帅的初衷是什么,可你确确实实救我于水火,而且我知道当时的形势对你也没几分益处。”
还不待沐晟辩解,郁子衿又说了下去,“沐晟你说得对,萍水相逢的人这么多,可我们竟然就这样结成了夫妻,你说,这该有多大的缘分。”
容沐晟终于松了口气,可子衿接下来的话他的心又跌倒了谷底。
“只是可惜了,我从来不信什么缘分。”
“静和——”
郁子衿按住他的嘴唇,轻语坦白道:“如果没有后来的相处,我早就离开了。”
容沐晟吸了口气,果然她想过离开。
不过她这样说,是不是说明她也动心了?
容沐晟就势亲了亲她的手,哑声道:“静和,这段日子你就先暂且住在官邸,等入画回来她会带来肃京的消息,不要担心。还有,静和请放心,我会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郁子衿是我容沐晟的夫人。”
郁子衿只羞恼低下了头。
她的心情忽然有点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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