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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
天,渐渐亮了起来。
她醒了过来,起初有些不适应,但眨了眨眼后,才慢慢清醒过来。看到眼前出现的陌生的木桩子,还有前头同样一排,对面关着很多人之时,她惊跳起来,却一阵脚软,差点摔倒在地,幸好身后有一双手,扶住了自己。她感激地回过头,却对上了小石哥哥淡笑的面孔。
“醒了么?”他的声音带着早晨特有的暗哑,但是语气却一如既往地平静,好像对于身处这样的环境,并没有感到陌生一样。只是,他右手揽着自己的腰,左手却垂挂在身侧,好像很不自然。
她联想到刚才自己睡醒时的姿势,不由得脸红了起来:“我、我该不会是靠着你睡了一晚吧?”脑海里不禁浮现出这样的画面,越想越觉得不好意思。若是以前,他们两个这样靠着睡了一晚上,她并不会觉得有什么。可是自从他说了那番话,说了男女之情之类的词之后,自己好像随时随地敏感起来,强烈地意识到,两人并不是兄妹,而是即将成亲的夫妻的事实。也许,自己并不是以男女之情看他,可是身体却擅自地背叛了,反应迅速,连自己也控制不了。
他听了她的话,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扶她站好身子,朝前面抬了抬下巴示意她。
她一边捧着发红的脸颊,一边缓缓回头去看,在瞧见了对面沉默地面对他们站着的人时,不禁张大了嘴,奇怪地道:“阿孟,你在的嘛。”那为何昨夜没有理会她呢?她正疑惑着,却瞧见阿孟身旁的一间牢房里,一栏之隔,一位穿着鹅黄色衣裳的姑娘,正巴巴地望着阿孟,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的,很是可爱。
她猛然想起,只怕那位姑娘就是玉菱公主了。
她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好像除了跟着他们的人,其他就是玉菱公主那边的人了,于是大着胆子问:“姑娘,你是不是姓齐呀?”黔元国的国姓,便是齐姓。
听到她这么问,那名一早就盯着阿孟看的姑娘转过头,一张小小的脸蛋上,尽是疑问,她点头对小真说道:“我是齐玉琳,你是谁?”
她惊喜地回头和奚霖对望一眼,他却眼底有着不赞同:“齐姑娘,你的闺名还是保密的好,此处并非黔元国你的家中,时时当心。”他暗示道。
可惜,人家玉菱公主并不会领情:“阿孟,他是谁呀?”
显然,她对阿孟的兴趣比自身的安慰更大一些。
面对这样一位公主,阿孟还能怎么办?
他漠然地扭过头瞥了一眼玉菱公主,再回头看向小真他们,道:“此地不宜久留,再过两天,他们便要将我们拴上铁链,送到矿上去了。”
奚霖点了点头:“等出了这个屋子,你有机会跟阿三阿四就带着小真和这位齐姑娘先下山——”他转头看向身旁牢房的手下们,“阿三阿四,记住,她们两个的命就交给你们,若是再有闪失,你们应该知道自己,还有别人,会有什么下场!”
阿三阿四和其他几个人,不约而同地正色点头:“属下明白。”
她听到他们这么说,心里担忧起来:“你不走?”
他轻轻笑了笑,道:“既然来了,又怎能空手而回——行了,你的功夫不弱,但是也切不可逞强,只管往前跑就是了,到了山下,也不可进镇,去找驻扎的其他人,告诉他们上山的路线——小真,听话。”他像安抚一样说道。
一股淡淡的忧伤忽然莫名地袭上她的心头,令她害怕起来:“小石哥哥,你的话,我不听,怎么像好像要跟我生离死别——呸呸,我是小孩子,童言无忌……”
他见她如此,不免笑了,摸了摸她的长发,道:“放心,我不会让你还未成亲便成了寡妇——阿孟,她的安危,还有你身边人的安危,就交给你了。”
阿孟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用深沉的眼光望着他。
倒是一边的玉菱公主却忽然感动得流下了热泪:“呜,太感动了……我最受不了这样的情况了……阿孟,你一定也要这样对我,将来不管遇到什么危险,也一定要像他们一样对我哦——”
原本还只顾着心头烦乱的小真,听到玉菱公主忽然这么说,她一时之间,竟然觉得,眼前危险的处境,一点儿都不会让人感到害怕。只是,她心里仍然放不下,可是看小石哥哥的样子,知道自己说再多也没用。而若是自己再鲁莽行事,只怕更坏了他的事,便点了点头,应了。
“我听你的话,但这一回你欠我的,下次我要你听我的话。”
他微微一愣,随即笑开了:“好。”
见他答应,她只得叹气。
那一边的玉菱公主还在哀叹,只是阿孟似乎有点儿受不了的样子。她看在眼里,忽然想笑。阿孟一向是对自己尊敬有加,在教导自己武艺的时候,又很严厉,但从不会对她露出这种无可奈何的表情。也许,这位玉菱公主的脾气让他实在忍受不了。只是,她不明白,玉菱公主为何会对阿孟这样亲近,等他们出去后,她倒是要问上一问。
中午时分,两名山贼端着饭,送进了牢房。
闻到菜色,玉菱公主就捏起了鼻子,一副不屑的样子,看她脸颊圆圆,只怕锦衣玉食的生活伴随着她,一点儿苦难都没有经历过。
她看着对面碗中的豆腐咸菜,忽然怀念起以前一起和小石哥哥在民间的日子,只是,这样的生活一去不复返,从今而后,他们一个是公主一个是皇子,身份不会改变。
“呀。”她吃惊地看着过去接碗的奚霖忽然出手如电,随便弄了几下,那个送饭的人便软绵绵地倒在地上,而对面的阿孟也是如法炮制,不一会儿,两个山贼都被制服了。
紧接着,她看到他在山贼身上摸索一番,找到了一个钥匙,打开了牢门。
她惊喜地几乎要拍手鼓掌了,可是去瞧奚霖的神色,却并没有舒展眉头,心里便沉静下来。是了,此刻他们身处山贼窝,能够出这牢门不过是第一步,这里究竟有多大,究竟该如何下山,却是个未知数。
“阿孟,你太厉害了!我简直太崇拜你了!”在阿孟的帮助下走出牢门的玉菱公主,两眼发着光,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光芒闪闪的模样,所有的光都是朝着阿孟透射而去的。
而奚霖这边,将自己的手下都放了出来,一群人便悄悄地朝门口走去。
阿三阿四打头阵,两人在门口猫着腰,探头探脑地往外看了半晌,才做了个手势,让他们都跟着出去。
“别放手。”奚霖嘱咐道。
“嗯。”小真点头,紧紧跟着他往前走,身后,玉菱公主却异常兴奋。
“太棒了,我还是第一次这样子呢——”她叽叽喳喳的,好像一点儿不知道身处此地的危险。
“闭嘴。”阿孟终于忍无可忍,脱口而出。
她惊讶地回头,瞥见阿孟怒意压着自己的怒火,冷着脸,神情严峻,而他身边的玉菱公主仿佛没有人这么吼过她,一时之间傻愣住了,睁圆了大眼睛的样子,看着有些可怜兮兮。
等出了牢房,她及目环顾了四周,发现大家来到了一片空地上,前面就是一座悬崖,悬崖对面也是一片平地,伫立着一座庞大的宅子,应当是山贼的窝。而连接两边的,是一道石桥。
众人被眼前的景象弄到不知下一步该如何走。然而,眼前的路只有一条,再难也要走。
她却害怕地看着不是很窄,能容一辆平板车走过的石桥,可石桥两边却是悬崖,一个不小心就会一脚落空,摔到下面粉身碎骨的。她可以什么都不怕,但是那种凌空的感觉,却让她不知如何是好。
眼前阿三阿四他们都已经过了桥,她却还是在犹豫,但忽然,整个身子忽然腾空,她惊诧地望着奚霖,身子晃了晃,赶紧伸出手抱住了他的脖子。
“再不走,桥一断,再难走了。”他淡笑着,掂量了一下她的份量,有意无意的眼神,似乎在说她变重了一样,但她却没有心思去回击,赶紧闭上眼睛,被动地朝石桥走去。
一边的玉菱公主却在嚷嚷:“阿孟,你也像他们这样做——喂喂,阿孟,你等我嘛……”
阿孟没有回头,他心里在暗暗咒,也在祈祷山贼不要发现他们,可是在寨子顶上设置了岗哨的山贼,等奚霖走到石桥一半的时候,就发出了大叫:
“有人跑了,有人跑了!”随后,整个寨子好像都动了起来。
奚霖心一凛,赶紧飞身而过,放下了她,朝寨子的右边跑去,那里是一座小房子。
见到他的方向,阿孟立刻往另一边跑去,跑着跑着,忽然回身抓住了玉菱公主的手,拉着她一起跑,瞧也不瞧她满面喜色的模样。
玉菱公主心花怒放,虽然有点害怕,可是被阿孟拉着,她心里可高兴了。阿孟自然不会了解她的心思,他抽空瞥了眼奚霖那边,不由得眉心一紧。
奚霖带着小真跑向了小屋子,那里并没有山贼守着,于是便闪身进了屋,却发现里头赫然有一人在,那是一位身形健壮,满脸络腮胡的中年男人,他此刻正拿着一本书,默默地看着。
见到他们出现,眉头皱都没有皱一下。
她瞧了瞧屋子里,四面墙上都摆着书架,墙上还挂着一些书法字画,眼前的大汉虽然长得彪悍,可是看书时候的模样,竟然有一种让人移不开视线的气质。
“你们,竟然逃出来了。”大汉的声音有点儿粗狂,头也不抬地跟他们说。
她紧张地抓紧了奚霖的衣裳。
“你,是他们的老大?”奚霖面色平静,语气平稳。
大汉听了,才抬起头来,朝他们瞥了一眼,眼神中带着形而外的凶狠,却奇异地与他手上的书册,融为一体。
“我是。”他放下书,站了起来,高大魁梧的身材,在屋子里显得格外庞大,他双手负在身后,在他们面前走了几下,好像根本不将对面几个人放在眼里。
“老大。”有人在外头喊,他显然不敢进来。
大汉声如洪钟地嚷道:“到别处追去,别来烦我!”随后,声音不见了,脚步声远去了。大汉呼了一口气,似乎不耐烦被人打扰。特别是看到他们几个。
“你们真是愚蠢,逃得出牢房,又怎么逃得出本寨呢——行了,是自己乖乖回到牢里,还是想把命留在这里?”
对于他的威胁,她是听的忍不住缩了缩脖子,但是其他人却并没有显示出一点儿害怕的样子来。
奚霖淡然笑了笑,不以为意道:“我们选择第三条路。”
大汉抬了抬粗粗的眉毛,哈哈大笑起来:“你个毛头小子,好大的口气——嗯,听说你是朝廷派来的人?什么时候这个破国家出了你这样不长脑袋的少年人?!”
奚霖听了,不将他刻意想激怒他的话放在耳里,只是随意地瞄了一眼周围的书册,道:“一个山贼,道貌岸然地看什么《道德经》,当真是笑掉大牙。”
大汉微微一怔,也不怒反笑:“毛头小子,你胆子倒不小,我挺喜欢——既然这样,你干脆留下来,当我的军师吧。上一个太没用,让我扔进山崖了。这会儿,没有个军师还真麻烦。如何?你如果答应,我可以保你和你的小娘子安然无恙,在这里吃香的喝辣的,你要当个土皇帝也成哪。”
一席话,听得她张口结舌。这,这人好奇怪,口气也很大,可是,听他的意思,如果不从,只怕是没有好果子吃。她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拳头。
“小真,你觉得我像军师的样子吗?”忽然,奚霖扭头好笑地望着她。
她直觉地摇头,压低了声音道:“小石哥哥,接下来该怎么办?”她还真怕大汉忽然找人进来,以多打少,将他们重新抓回牢房里去。不过看他的样子,好像很镇定,一点儿都不担心似的。她不免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胆子太小了。“小——”她正待说话,却发现他上前微微移动了一下,若有似无地挡住了她的视线,她本想问他为何要挡着自己,转念一想,一股温暖却慢慢在心房散开来。
他只是挡在自己面前,怕有意外,能够保护她而已。
她望着眼前的他的颈项,抿紧了唇,任胸口开始泛起酸酸的,却又甜甜的感觉。
保护这件事,说难也难,说简单,却是一句话的功夫而已,她一直跟在他身边,要说危险,也是存在,可是像如今面前这种情况,却是第一次碰到。而今,他身份贵为皇子,却仍然不着痕迹地护着她,她不由得呆住了……
“你如果不愿意,那么只有留下你的命了。”大汉伸了伸手,打了个呵欠,但双眼却是紧紧盯着他们这方。“这样吧,你们一起上,能打赢我,我就放你们走。如果败了,那就自己挑断手筋脚筋,怎么样?公平吧。”大汉自言自语地说。
其他人纷纷望向奚霖。
他却眯起眼睛,淡然道:“你这交易,还真是公平哪!”以威胁来降低他们的自信,以恫吓的眼神,来消减他们的意志,这样的人,不愧是山寨之主。只可惜,再厉害的人,若不为己用,便只有让他不能另投他人。只怕,大汉也是这么看他们的。
“我懒得跟你废话,毛头小子,我没有说派人来,对你们已经够公平了。你跟强盗讲公平,那简直是扯蛋!”大汉不屑地嚷道,“行了,别废话了,给个准数,我今日还没看完十页呢。”
奚霖想了想,道:“一对一,你胜我留下,我胜你放我们所有人安全离开。”
大汉挑起粗粗眉毛,似乎有点惊讶,不过随后拍着肚子大笑起来:“好,有气魄,老子就留定你了——你的小娘子老子看不上,不用防着我——”
奚霖不以为意,上前一步,却被拉住了衣袖,他回头一看,对上了她担忧的眼神,安抚地朝她点头笑道:“你放心,对付莽夫,我自然有一套。”说着,便朝前走了两步,道,“就在此处比试,如何?”
大汉瞪起眼睛,似乎有点儿生气:“就这里——十招之内,我定然让你这小子求饶。”
“是吗?”奚霖轻笑,“动手吧——”
她被阿三拉着,往后退了几步,几个人就在屋子的角落里,看两人面对面站着。
过了片刻,大汉先攻击过来,他的整个人虽然庞大,但是动作却很灵活,着意攻击奚霖的下盘,与她跟他比试的时候,意图一样。
她看得紧张,为奚霖身处大汉拳风之下,好几次堪堪躲过攻击而提心吊胆。可是又不能出声喊,不能让他分心,只有自己一个人干着急。
然而,几十招之后,她惊奇地发现,大汉忽然身子摇摇欲坠,一个踉跄,差点儿跌倒在地。
“你、你小子——”他瞪起眼睛,看着奚霖,很不甘心,“你小子竟然用药……”
奚霖笑了笑:“我们并没有定下不得用暗器的规定,现在,你输了,愿赌服输,这一点,寨主你应该不会耍赖吧?”
她眨眨眼,没想到他还有这招。顿时高兴起来。虽然这招有点儿卑鄙,见不得人,可是他也并没有说错。看他们刚才的比试,大汉的功夫明显在小石哥哥之上,如果硬是打下去,只怕再过不久,他便要落于下风了——
“小石哥哥?”她忽然间他也摇晃了一下身子,奇怪起来。却听得大汉哈哈大笑,手撑着地,跪在地上,笑道:
“一报还一报,现在,扯平了——来人!”
他大叫一声,随后屋后有十来名山贼从后门破门而入,看着眼前情形,急忙跑到大汉身边:“老大!”
大汉抬起手:“带他们下山,蒙上他们的眼睛,不许伤害他们一根寒毛!”说着,他盘腿坐下了,闭上眼睛。
听到这句话,她和其他人纷纷一颗提起的心放下了,随后她急切地跑到了奚霖身边,但是却看到他脸色有些苍白,冷汗在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滑落——
“小石哥哥!”她惊叫起来。
一柄匕首,正插入他的胸腹,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裳,他只来得及对她露出虚弱一笑,便身子一软,倒在她怀里……
一伙山贼带着他们下了山。
但是因为蒙着眼睛,她根本看不清路,也没有办法去查看小石哥哥的伤势。心里干着急,却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身前身后是山贼,他们满怀怨恨,但是碍于老大的命令,也不对他们怎么样,可是她要问他的情况,山贼定然是不会给她好脸色看的。于是只得压抑着提起的心,一路下了山。
当忽然停了下来,没有人呼喝着让他们快些走的时候,她赶紧拉下了蒙眼的黑布,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已经到了山脚下,而且还是她和阿孟遇到埋伏的那一片地带,四周除了一面山之外,另外就是广袤的平地,看不到一户人家。
在一旁,阿三阿四他们已经围着奚霖,在紧急地位他处理伤口了。
“大皇子,大皇子!”阿三焦急地喊,“快一点,你怎么磨磨蹭蹭的。”他几乎大汗淋漓了。
“别叫了,我这不是包起来了嘛!”阿四也粗着嗓子回应。
她胆战心惊地来到他们身旁,看着被他们围在中心的奚霖正闭着眼,脸上毫无血色地躺在地面上,上衣被拦腰扯开,受伤的地方被阿三他们撕开自己衣裳扯下的布条,绑了起来。
“他、他没事吧?”她紧张地几乎说不出话来。
阿三抬头瞧着她的神情,粗狂的脸上凝重的神情顿时散开了,笑道:“没事没事,大皇子就是流了点血,等醒了就好了,公主您放心。”
可是,她怎么放心呢?看他被刺了一刀,却仍然站着不动,等到山贼老大说放了他们,才放心地倒下。这一倒,吓得她简直三魂不见了七魄。他受伤有过,她自己挨刀子也挨过,但那都是不会伤到要害的伤势,根本对性命一点儿都没有威胁。可是她刚刚看到那把匕首,还有他手上不断流出的鲜血,那么鲜红,要不是阿三阿四他们几个人一再的跟她保证,他会没事,也许她早就被心里的担心压趴下了。
她从来都不会觉得小石哥哥会离开她,即使两人分开之后,一个在兆国,另一个在大苒国,中间隔了千里万里,可是他好端端地在当他的大皇子,有千千万万的人会保护他的性命,她一点儿都不担心。她每天担心的事,只不过是该如何练好武艺,怎么样才能逃开女红师傅的眼线。这十几年里,她何曾感到过这样惊恐的时刻,哪怕是自己离家出走奔到大苒国,也因为凭着一股要见小石哥哥的心思,一往无前似的。
可是,可是他现在……
“公主,我们先跟其他人汇合,等大皇子醒了再做打算吧?”
她恍惚抬头,瞥见阿四担忧的神情,再看其他人,无不是对她表示担忧,而不是对还昏迷中的奚霖。她忽然觉得,有点儿为难。
“这个,好吧……”她不知道接下来怎么办,她心里一门心思只关心小石哥哥的安危。可是,毕竟他们还在山贼的势力范围,玉菱公主和阿孟也是不知有没有脱险,必须要筹谋下一步才行。她深深吸了好几口气,才说道,“走吧——”如果小石哥哥看她这样胆小,只怕会摇头了。可是,下一步该如何做,她又怎知道?现在,小石哥哥昏迷,这群人群龙无首,是不是要她来领导?她,她——
正当她踌躇万分的时候,远远听见一阵急切的马蹄声,由远而近奔驰而来。
一行人停下了脚步,烟尘漫漫间,瞧见一队马队不一会儿就奔驰到了离他们几十丈开外的地方,随后速度慢了下来,一点一点地接近他们。
她紧张地要命,但是万一来的人是另一伙山贼,那他们该如何是好?她唯一想到的是,不让他们看到受伤的小石哥哥,于是走到队伍前头,上前两步,面对面看着那伙人。
看人数,怕是有上百人,个个骑着高头大马,穿着普通的劲装,从面孔上看不出是哪里人。为首的是一位年纪大约五十开外的老者,白发须眉,眼神锐利,脸上还有一条长长的刀疤划过左眼。
“姑娘,从这儿往落霞镇该怎么走?”老者声如洪钟,气势十足。
她想了想,那个落霞镇便是旁边本来他们落脚之处,那个给他们吃了汤圆迷倒他们的镇。
“你去哪儿做什么?”她想,若是与山贼一伙,必须要引开他们才对,若是商旅之类的,就要警告他们。
老者仔细盯着她瞧了一会儿,正待说话,忽然及目望去,轻轻“咦”了一声,迅速翻身下马,朝她这边走过来,但是眼睛却看着阿三阿四他们一伙。
她心里一急,连忙拦在老者面前:“你干什么?”她紧张得手心冒汗,腿也在微微发抖,可是,可是万一他是坏人,千万不能让他接近小石哥哥。
老者打量了一下她,抬起眉毛,大声道:“小姑娘,你这是干什么?老夫可不会对你这个丫头动手的,你让开,我要去瞧一瞧——”
“不行!”她不知哪儿来的力气,大喊道,“先说你要干什么!”
随后,一只手搭上她的肩膀,她一怔,回头却对上了奚霖淡笑的目光,他虽然虚弱,但却是神情间仍是放松的。
“你、你醒啦?!”她惊喜万分,急忙转身,看到他一手仍然扶着她肩膀,刚放松的眉头又拧了起来。他尽管浑身看起来没什么事,可是倚靠着她才站稳了,仍然很虚弱的样子,她担心万分,可是他却对她摇摇头,眼神里尽是安抚之色。她想说话,又只得抿唇吞了回去。
“大皇子,多日不见,你倒是愈加没用了。”老者一开口,就是讽刺的话。
奚霖轻笑了一下,道:“将军却是年年如一日。”
她惊讶地来回左看看右看看,没想到两人是认识的,心里顿时放下了心来。
老者打量完奚霖,侧过头瞥了一眼她,抬起眉毛大声嚷嚷道:“这姑娘倒是担心你担心得紧,你该不会是给老夫搞出那种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把戏吧?还是这小姑娘一厢情愿?我瞧也不像。”
她被老者说的莫名其妙,话里好像是说她对小石哥哥有不良心思,正待说话,却听得奚霖笑道:
“将军没见过她,自然误会——小真,他是大苒国的震霆将军宋威,将军,她便是兆国的宜宁公主。”他替不认识的两人介绍。
老者一听,顿时哈哈大笑起来,猛地一掌拍上奚霖的肩膀:“好,能跟着你不怕危险,这个大皇子妃你挑的好!”
她却担心老者一掌给小石哥哥拍得晕倒了,不免皱起眉头:“奚霖哥哥,我们还是先找个地方再说话吧……”她怕他再站下去,要再昏倒了。
震霆将军点头赞同:“公主说得对,走,你们带路……”
一边走,将军一边向奚霖诉说情况:“老夫是听黔元国把守边关的染将军说的,他们听闻玉菱公主被劫持,立刻派兵想要过来我国增援,但是老夫不同意,打听到是在这一带出的事之后,便让副将守着边关,同时安抚黔元国的人,免得他们悄悄潜伏进来。只是没想到,大皇子亲自出马。”
奚霖点头道:“这伙山贼人数不多,只是依靠这山势而占尽优势——至于那小镇,除了镇长之外,暂时也无法将他们一一抓起来,这个容后再说。目前最紧要的便是去找到玉菱公主,虽然有侍卫在保护她,但他们不过几人而已,对山路又不熟悉,难免可能再度被抓的可能。”
“原来如此——不过既然大皇子刚下山来,那么他们要逃也不会逃得太快,我们必须抓紧时间赶紧上山去。”震霆将军略一思考,便道,“大皇子,烦请派两个对山路有一点熟悉的手下,带我上山,我们兵分两路,一举灭了他们,即使不行,捣了他们的老窝也好,总要搅得他们不得安生,没功夫再行凶作恶。”
奚霖一听,马上道:“从镇上通往山上那边的路我大概记得,另外一边恐怕要靠阿三阿四了……”
她一听,没想到他竟然要亲自出马,不由得担心:“奚霖哥哥,你的伤……”万一上山,更严重了怎么办?她明明还瞧着包扎的布条上渗着血呢。
面对她的忧心忡忡,奚霖尽是淡然微笑:“不碍事……”
而震霆将军则是一掌拍向她后背,拍的她差点趴到地上,幸亏奚霖扶住了她:“公主,这点儿小伤不碍事,不是老夫夸口,若不是大皇子身子较贵,要放老夫手下,那哪怕是趴在地上,爬也要给我带路的,哈哈……”
她傻眼。
哪有这样打比方的?既然知道奚霖是大苒国皇子,总该稍微谨慎一点呀。
可是,对于她的担心,奚霖仅是摸了摸她的脸颊,笑着便和震霆将军商量去了,完全不将她的担心放在心上。她只好一个人郁闷,心里又急,又没有办法阻止,只能一个人干着急。脸颊上微微热着,好像还留着他的指温,但是她只怕这个温度会随着时间流逝,而他呢,他会不会再遇到危险?
等和镇外的人汇合之后,震霆将军便带着奚霖,还有其他人开始向山上进发。反正知道山贼会逃跑,也不怕打草惊蛇。一行人离开,留下了大概五十人左右保护她,本来她想自己也跟上去,可是前车之鉴,让她开口之前就放弃了。小石哥哥已经受伤,不能再拖累他们。
于是,她只得怀着忐忑不安的心境,在镇外的一处小树林里,等着他们。
天,渐渐黑了起来,上山的人还是没有回来。
她看看周围一层又一层的士兵,将她紧密地包围起来保护着,心里虽然踏实,那份恐惧和担忧,却始终挥之不去。她知道自己应该放下心,那个震霆将军虽然粗鲁,但是到底身经百战,不会让小石哥哥再遇到危险。可是明白是一回事,心里控制不住地担忧却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正当她在原地打转的时候,忽然听得远远的叫声,那是一道清脆的女声,很熟悉——
“你别一声也不吭,又不是哑巴……”
她眼睛亮了起来,急忙朝声音来处走去,几名士兵挡住了她,她忙道:“是玉菱公主,你们跟我去找她。”于是,士兵互相打了个眼色,便前后左右将她保护起来,跟着她走。
走了一会儿,声音越来越清晰,对话也明晰起来。
“怎么?被我说中啦,可是她已经有丈夫了呀,你一点儿希望都没有啦,还死缠着干嘛呢?我对你可是一心一意的啦,哎呀,羞死人了,你让我说这么明白,就一点儿都不感动吗?”玉菱公主叽里呱啦地嚷着,生怕别人听不到似的。
她心里闷笑,面对这样一位直率而咄咄逼人的公主,只怕是沉着如阿孟,恐怕也招架不住了。
“玉菱公主,我只是一个奴才,你高高在上,别浪费时间。”阿孟的拒绝干脆利落。
“……”玉菱公主似乎被堵住了话,过了一会儿,才嚷道,“我才不管什么门当户对,只要我喜欢,我几个哥哥一定举双脚同意,他们还只怕我嫁不出去呢——干嘛?你干嘛挤眉弄眼?我虽然对你倾心,但是还不能心有灵犀一点通,你开口——呜……”似乎被堵住了嘴巴。
她想,应当是阿孟察觉到他们的靠近了,所以警戒起来了吧。想了想,便扬声道:“阿孟……”
随后,就听得两串脚步声,急切地朝她的方位而来,她示意保护的士兵放开,于是不一会儿阿孟便带着玉菱公主出现在了她的眼前,在他们身后,跟着三个阿三阿四他们的同伴,他们看样子稍稍有些狼狈,但至少安然无恙。
“公主!”见到她平安无事,阿孟虽然表情生硬,但是眼底透露出无限的放心,朝她走了两步,却忽然又停下了,垂在身侧的手握紧了拳头。
她看在眼里,知道自己让他担心了,便道:“我没事,你不必自责,玉菱公主没事,多亏了你。”
阿孟脸色一顿,随后咬了咬牙,并没有说话。
倒是他身侧的玉菱公主一双灵活的大眼睛看看他,又向她打量了好一会儿,嘟起嘴,一脸不爽地盘起双手,但是忽然脸色一变,惊讶道:“你是公主?”她伸手指着小真,一副被雷劈中的表情,“你是兆国的宜宁公主吗?”
她微微笑着,点了点头:“是,玉菱公主。”她觉得眼前的小公主虽然年纪跟自己相仿,但是态度自然,落落大方,想什么便说什么,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性子十分讨喜。也许,自己可以跟她做好朋友呢。
玉菱公主惊奇的表情还没消退,便立刻又嚷嚷起来:“那,那你就是阿孟的——”她突然住了口,因为瞥见阿孟横了她一眼,随即扁扁嘴,不说话了。
她看在眼里,忽然觉得也许是一物降一物,分明以前自己对于阿孟而言,是保护的对象,但并不是直接命令的人,他说自己奉的是她父皇和大哥的命令,她的要求他有时会视而不见。可是,他保护自己的真心并不差。
“宜宁公主,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呀?奚霖大皇子呢?”没过一会儿,玉菱公主又按捺不住地道。
提起这个,她不免忧心忡忡:“他带着人去山上了,不过你现在没事就好了。”
“这个要多亏了阿孟!”玉菱公主无比骄傲地说,“他很厉害,我太喜欢他了呢——啊,又怎么了?我又没说不准你继续喜欢你的公主,我说喜欢你也不行吗?”
她一听,不由自主地去看阿孟,心里却如天上掉下石头砸中了一样,有点儿震惊。再观阿孟,也是脸色一僵,似乎如石头一样,连忙撇开视线。
她讶异地将目光转向玉菱公主,她还是毫无所觉,只是表达自己的不满:“玉菱公主,你想必累了,不如先找个地方躺一会儿吧?”她只得如此提议,刚才听到的话,她不想去深究。
玉菱公主丝毫没有感觉到周围的异样,摇摇头,脸上显出担忧的样子,跑到她身边,一副知心人的样子,道:“你一定很担心,我陪着你好了,大皇子一定会没事的,他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她没想到自己竟然将这份心情表露出来了,不免惊讶:“我、没事,我只是看到你们平安,所以放心了而已……”她,这么形于外吗?对于小石哥哥的担心,已经到了粗枝大叶如玉菱公主都看得出来的地步?
“哎呀,我不会笑你啦,担心自己的心上人有什么不对,像阿孟啊,我也很担心他啊,可是他是块石头,一点都不了解我的感受,只一门心思担心你,真讨厌——啊,宜宁公主,你可不要怪他哦。”
面对眼前如一只小鹿般纯洁的眼神,她不知该说什么好。这样直来直往的表达,她一丁点儿都无法应对,只得含糊道:“嗯,哦……好……”
只是,奇异地,好像那份担心,因为玉菱公主而稍稍放下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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