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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深闺人深闺怨03
忙活了一夜,众人都筋疲力尽,连阿筱都提不起精神早早去休息了。
曾宁曦回到屋里,坐在床边反倒睡不着了,靠着窗栏五味俱全。
为什么娅儿会选择这么做,会选择给别人做小?难道为人奴仆活在这人世间很难吗?
曾宁曦把头低在冰凉的雕花木头上,闭上眼,是那一道长长的血痕和娅儿愤恨的眼神。
清早,竟然是蒙蒙薄雾,曾宁曦推开房门看不清前方,阿筱走过来唤了声。
“小姐,用早膳吧。”
曾宁曦回头,扯出一丝笑来:“这么早就起了。”
阿筱点头,准备早膳。
早饭,曾宁曦只勉强吃下半碗清粥,便叫人收拾了,自己往主院走去,雾很浓,金福在前面领着,曾宁曦注意着脚下,薄雾缭绕,空气中湿湿润润的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小姐,用不用回去添件衣服?”
曾宁曦摇摇头,继续向前走着。跨了主院的门槛,里面静的出奇,没有平常的洒扫声,好像全部的人都消失了似的。曾宁曦扶着门框走进去,慢慢走向里屋。脚踩在厚实的地毯上声音也被掩盖。昏暗的屋子里,丫鬟站了三四个。
温如卉没有起床,脸色惨白地倚在床头,床单上有褐色的药剂,站在一旁的茹儿手里还捧着半碗药。
曾宁曦走上前悄悄问道旁边的小丫鬟:“怎么回事?”
小丫鬟福了身子,在曾宁曦耳边说的飞快:“昨天夫人夜里又烧了起来,今早下不了地,老爷看过一次就去庄里了,命人送来的药夫人也不喝,险些打翻了。”说完立马闭了口。
曾宁曦望过去,温如卉脸朝里坐着,双手无力地垂在床边,发丝纠缠到一块自己却一动不动。这样的一个女人还是温如卉吗?那个凌厉,骄傲的温如卉呢?
曾宁曦走过去,丫鬟有颜色地搬了张圆凳在床边。曾宁曦拍拍裙子坐下来,往前移了移。
温如卉依旧没有反应,茹儿在一旁站着看了看曾宁曦,犹豫了一下把药递了过去,曾宁曦看着浓黑还冒着热气的药,顿了顿,还是接了过去,轻轻的拿着勺子搅拌着。
“你们先出去吧。”
几个小丫鬟首先都撤了出去,茹儿踌躇半天,还是俯下身子说:“奴婢就在外间,小姐若有何事,召唤一句就够。”说完便也退了出去,还落下了帐子。
曾宁曦看着这药,还是放到了一旁,收手坐直,外头看着温如卉。
到底要不要来看她?曾宁朝走了,这是他的嘱咐,这是养他护他十几年的娘亲。临走时是交给自己的妹妹的。对面这个女人与她没有骨血之亲亦没有恩泽之说,她现在完全可以扭头走人,撒手不管。
突然觉得屋子里闷闷的,让人喘不上气,压抑地让人不想抬头。曾宁曦起身把窗户打开。清晨的阳光射了进来,雾气竟然散了?
院里薄荷的香味带着一米阳光传进屋里。
“为什么还来?”
温如卉突然开口让曾宁曦手足无措,她面对窗户而立,看着一院慢慢明了清晰的景色解释道:“只是担心。”
温如卉哑着的嗓子,像个年迈的老妇人:“担心什么?有什么担心的?”
“先喝药吧。”曾宁曦思绪很乱,也答不出来,只把药重新端过去,但已经凉了很多。
“我去叫人热一热。”
“不用,我不想喝。”
曾宁曦没有逼她,把药端了出去重新坐回床边开口道:“娘。”
温如卉把头往里面偏去,似乎是在回避。绸缎被子从她身上滑下,这缎面上还绣着大红色的牡丹,开的热烈,灿烂。
曾宁曦把被子往温如卉身上盖了盖,手慢慢地摸了摸被子道:“真好看,绣的很精致呢,是娘绣的吗?”
温如卉不吭声,曾宁曦咽了口唾沫只好自说自话:“我也想给自己绣一个呢,可惜手艺不行,我娘没有教过我。”
“你娘绣工很好。”
温如卉突然说了一句话,让曾宁曦抚摸着被子的手停了一下。
“您很了解我娘。”
温如卉的头依然是向着里面,可是已经开口说话了,说得很慢,声音也很小:“了解,比你爹还要了解,她的手很巧,绣什么像什么,这牡丹还是她教我绣的。”
这牡丹……曾宁曦来回摩挲,每个针脚似乎都要轻抚一遍:“这牡丹……绣的很好。”
“可惜还没赶上你娘。”
曾宁曦垂下头,那摸着牡丹的手也垂了下来。看着自己的裙角,不知该说什么。
温如卉伸手拉拉被子,长舒一口气道:“昨晚的事,你怎么看?”
曾宁曦摇摇头,低声道:“女儿没有看法。”
“你可以嘲笑我。”
曾宁曦奇怪,心道为何要嘲笑,于是也反问道:“娘怎么看?”
温如卉轻笑一声,接着是连连的咳嗽声,曾宁曦赶忙起身倒了一杯清茶来,可温如卉摆摆手,把茶杯推开。
“我也没有看法,我的看法无足轻重,你知道吗?在这么一大家子里我离了宁朝什么也不是。”她说的很平静,不带一丝波澜也没有掺杂一丝感情,可是曾宁曦已经观察到她的睫毛微微颤动。
“娘为何这样看低自己?”
“那你认为我在这家里还算什么?自己的陪房丫环有这样的心思不免奇怪,其他丫鬟有这样的心思我也不想再理会了,我本来宁朝走了以后我可以活的更骄傲,没想到我还是骗不了自己。”
曾宁曦看着温如卉,酝酿了很久才说道:“您在这家里是曾夫人。”
“曾夫人只是个摆设。”
像是经过了很久的内心挣扎,曾宁曦深呼一口气,朗声道:“您还是我娘。”
“你说什么?”温如卉猛的回头直视曾宁曦,两行清泪流过惨白的脸庞,指着门口说道:“你出去!快出去。”
“娘。”
温如卉捂住耳朵,低声哭着,嘴里呢喃道:“你出去,你出去!”
曾宁曦无法,关上窗户,悄悄出去。屋子里又回到了昏暗状态,仿佛刚才的一片清明只是假象,留下的知识温如卉低低地啜泣声。
曾宁曦没有回自己的院子,而是一直待在主院里,就这么站着。丫鬟让她坐,她不坐,小厮给她沏了茶,她也不喝。站累了就在台沿上坐一会,谁都不知道她在看什么,想什么。
将近中午,茹儿出去传了饭,饭菜真是越来越清淡了。茹儿说夫人本来就不想吃饭,内厨房只好做些清淡地端过来。曾宁曦瞄了一眼桌上的饭菜,又看向门口问道:“老爷回不回来。”
“老爷说今天忙,晚上争取早些回来。”
曾宁曦看向门口,说道:“叫夫人吃饭吧,起不来带回我送进去。”
连管家三步并作两步地提袍进来,满头大汗,瞧见曾宁曦问了声好便追问道:“夫人呢?”
“在里屋歇着呢,有事?”
连福点点头。
曾宁曦果断道:“有事就给我说吧,夫人高烧不退。”
连福摸摸袖子,左右为难:“这……”
“若是不方便就作罢,等夫人好了再说不迟。”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连福斟酌着开口道:“只是娅儿那丫头的事,今早已经逐出府了。不过我倒是特特留意昨晚的事,那香和手帕似乎不是娅儿所为。”
曾宁曦本来倒了杯茶想润润嗓子,听到这段话又放下茶杯问道:“为何这样说?”
连福分析着说:“我今天问了跟娅儿比较要好的丫鬟,她们说娅儿的绣工绝对没有到那种程度,而且这丫鬟也没托外面的管事买过这种香。”
“那会是谁?”
“还不知道,但会接着查下去,直到真相大白。”
曾宁曦坐到饭桌前,看着一桌子菜听完这句话突然抬头道:“真相大白真有那么重要?”
连福笃定:“绝对重要,况且老爷也吩咐要真相大白。”
“老爷昨天就知道那香和手帕不是娅儿的?”
“是。”
曾宁曦深吸深吸一口气笑道:“他原来早知道,那娅儿那丫头……”
连福打断曾宁曦的话,义正言辞道:“娅儿是有错在先,老爷之所以没让她辩解就是不想让事情伸张,也想尽快处理掉这件棘手的事。”
曾宁曦已经不想在听了,挥了挥手道:“连管家就继续查吧,夫人那边我会说的。”
连福退出去前,又补充道:“小姐,也要理解老爷。”
曾宁曦笑着点头,连福才安心出了院子。
曾宁曦挂着这幅笑容,看了看四周,丫鬟小厮,为人奴仆,活在世间真的很难吗?
真相大白?真相大白!脑海中挥之不去的那一道长长血痕,真相大白又意味着什么?又是多少人惶恐,又有谁以泪洗面?
一个人对着一大桌子菜,食如嚼蜡。温如卉继续躲在房里不吃饭,曾宁曦让茹儿端着一碗清粥进去,自己则回了自己的小院。
一进院就看见盈儿有一搭没一搭的扫地,锦儿在一旁心不在焉地整理着针线,阿筱坐在石板凳上给曾宁曦一身浅绿色袍子的袖子绣着花边。
曾宁曦看着这花边,是五瓣小花,精致非常,花瓣还让金丝镶了边。随口问道:“阿筱,你觉得这府里丫鬟当中谁的绣工最好?”
阿筱手中的银针险些刺错了边,慌慌张张的改过来只说了声:“实在不清楚。”
傍晚
曾宁曦命人早早传了晚膳,飞快吃完,又赶往主院。
曾清南总算是回来了,拧着眉对着一桌子菜,旁边的座位还是空着的。
曾宁曦走进来,摸摸碟子还是热的。
“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娘。”
曾清南没有阻拦,看了看里屋示意曾宁曦进去。
一掀帘,竟然跟早上的光景相同。茹儿还是端着晚膳站在一旁,其他的丫鬟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曾宁曦走过去看了看,是瘦肉粥。温如卉似乎从早上开始就没有起来过,被单没有换,头发没有梳,那片褐色的药剂还残留在上面,曾宁曦这次没有把屋里的人都遣走,而是径自端了粥坐到床边。舀起一勺放到嘴边吹了吹说道:“娘,该吃饭了。”
温如卉哑声道:“不要叫我娘。”
“娘该吃饭了。”
“我说了,不要叫我娘!”温如卉怒吼着一挥手,一下子打翻了碗,滚烫的粥全洒在了曾宁曦的手上,青瓷碗被摔到地上弄得粉碎。
丫鬟们惊呼一声,乱作一团,温如卉披头散发怒瞪着曾宁曦,白白的粥洒在漆黑的地上,曾宁曦低头看了看微笑着看向温如卉:“哥哥不希望这个家散。”
温如卉喘着粗气,曾宁曦接着说道:“我去叫爹来,陪你一起吃。”
说完掀了帘子走出去,茹儿也跟了出来:“小姐我去给你包扎。”
曾清南听到动静,早就坐起身子,结果却是看到曾宁曦面色如常地出来,又瞟向曾宁曦的手已经是红肿一片。
茹儿拿出药和纱巾,曾宁曦在桌旁坐下把手伸出来,突然说道:“爹去看看娘吧,让里面的丫鬟再舀一碗清粥。”
曾清南望了眼曾宁曦,听自己女儿的声音都在颤抖,嘴唇轻启又不知该说什么,慢慢挪着步子,走向里屋。
娅儿给曾宁曦包扎好后,收拾好药箱曾宁曦就握着手几乎是跑出了主院。不论茹儿在后面怎么呼唤自始至终不会回头。
一路都在跑,边跑边留下了眼泪,扶着假山身子慢慢滑了下去,冰凉的石头抵着自己的脊背让曾宁曦清醒。
黑夜滚滚,没有一丝星辉,更没有皎洁的圆月,只有大红灯笼随风摇曳。
曾宁曦抱着自己的肩膀,嚎啕大哭起来。烫伤的手还在火辣辣地疼,这样的痛意也让她清楚。
她也不希望这个家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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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应该这样虐自己!一口气写了将近八千字,内伤啊内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