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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占
围观的人听了豫轩这话果然都直摇头,那执扇老者叹道:“年轻人,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啊!要知道能有几个男子能心甘情愿给别人做妻呢?你既逼着人跟你好,自然就该好好对人家,怎地还水性杨花要娶小呢!”
萧容一摔袖子,端得是气急败坏,“什么我要娶小?是他非要给我娶小妾!”
“你母亲说我生不了孩子,非逼着我给你娶,不娶就要将我赶出去,我一个外乡人,父母都不在身边,除了跟着你,还能去哪儿呢……”
这年轻男妻的声音凄婉动人,再一抬袖拭泪,真真雨打梨花,好生叫人怜惜。
京城民风开放,养男宠的男人多得是,且男宠与美妾,那都是可以表赠的私物,虽说这男子是个男妻,比那些男宠地位高些,但看他这夫君,显然不是什么知冷知热的人,遇事不分青红皂白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顿骂,想来这男妻在夫家的日子也是十分难熬。
“这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夫君娶个小妾回来开枝散叶,倒也合理。”有人笑着和稀泥,“小相公倒也不该这般生气才是呀。”
“哎!”有位书生忙道:“杜兄大错特错了,这自古都说负心郎、负心郎、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今日百般宠爱,明日就抛脑后去了,依小生看,小相公若是过不下去了,倒是可以合离……”
书生瞅着豫轩,“小相公人如美玉,什么样的夫君找不到,何必吊死在一棵树上……”
“放屁!”萧容只是故意找豫轩的茬,听了怒不可遏,“老子的人你们也打敢注意,当真是活腻了!”
这人凶神恶煞,简直是个不讲理的土霸王,唬得书生连连后退,“哎呀,这位兄台莫见怪啊!莫见怪!小生不是这个意思……”
“走!”萧容一捞豫轩,回身恶狠狠还瞪了一眼书生,瞪得书生忙赔笑点头,这才堪堪与豫轩道:“日后不带你出门了,该藏起来才是!”
“心里的气可好受些了?”豫轩弯了弯眼睛。
“你也知道?”萧容冷笑了一声,“我只当二公子如今已心若磐石了呢。”
豫轩轻叹了一声,淡然道:“夫君这话倒叫我不知如何作答了。”
萧容揽着豫轩,指腹在他腰上摩挲着,鼻息喷在耳尖上,“昨夜哄得你□□,今早提上裤子就不认人,论翻脸无情,谁比得过你啊。”
豫轩红了耳,一言不发。
“我对你还不够好吗?”萧容收紧了手,掐得豫轩闷哼了一声,“这偌大的民间,都没有哪个夫君能低声下气的,你有胆子跟我闹,说那些不着四六的话,还不是仗着我不能怎么样你?我若是真不宠你,早在你忤逆之时就杀了你,还有心思带你出来逛?”
豫轩颤声道:“痛……”
“就是对你太好,才纵得你这般肆意妄为。”萧容放开了豫轩,顺手拿起一枚点心,嗅了嗅,“这闻着不错,你尝尝?”
钱荣记的东西,豫轩自小就爱吃,可眼下他着实吃不下去。
萧容讲话从来就没有一句中听的,总能在他刚荡漾起一丝涟漪的时候,又扎个猛子进来,硬生生地,反复无常地,戳得人生疼。
“不喜欢?”萧容看了一眼豫轩。
“没有,喜欢的。”豫轩垂目接过点心,塞进嘴里。
萧容目光落在豫轩脸上,伸手替他抹去了唇角沾着的沫儿。
“你好娇气。”萧容低下声来,“不怪你,得怪你父亲,给了你这七巧玲珑心。”
豫轩想打起精神去揣摩皇帝的意思,可又下意识抵触这种情绪,这里不是皇宫,他很想暂时摆脱男后的身份,摆脱盘根错节令皇帝忌惮的豫家,就只是以一个普通人的样子,与心爱之人在一起。
豫轩的表情落在萧容眼里,像是一把软刀子,在他心口平直的划出一道道尖细的伤口。
不致命,却很疼。
豫轩太聪明,萧容最怕的就是他太聪明,他宁愿这个小病秧子笨一点,当个美人灯儿,锦衣玉食的活着,也不愿让他卷入朝堂党争的是非之中。
可当年是萧容自己不甘心,不甘心一个豫轩变成只会雌伏在自己身下求欢的玩物,若少年实在不能做自由自在的鸟,那便做一只风筝,既能见见世面,也有人接他回家。
从锻炼豫轩秉笔批阅开始,到这些年豫轩主动避嫌从不回豫府,派人告知府里低调行事,连替自己选的五个妃子也有筹谋——王室、八公、左系、右系、武将,绝不厚此薄彼,豫轩行事滴水不漏,也越发温和活络,若是谋士,那他就是萧容用起来最舒服的那个,也是最放心的一个。
可豫轩毕竟不是谋士,他进宫时才只十六岁,少年一腔热血,把整个人都献祭给了萧容,到头来被爱人亲手浇个透彻。
说不心疼是假的,燕影卫的一封秘折此刻就静静地躺在承乾宫案上,萧容庆幸还好将这只小风筝收在了自己身边,否则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萧容揽着豫轩带着他慢慢往前走,在人声鼎沸的钱荣记里,如人世间最普通一对爱人一般。他语气平和,像是自言自语,“夫君自小没有生母,兄弟又多,手足眈眈,稍有差池,便是死无葬身之地。”
萧容侧过脸来,霸戾的俊朗容颜上露出一丝笑,他将豫轩散在胸口的一撮头发撩至肩后,温声道:“所以夫君不懂什么叫手足之情、天伦之乐,无人教过,也不耻去学。当你有一天,俯下身看到众人都匍匐脚下,天下皆于股掌之中。那些曾经冷眼、愤恨、癫狂、算计的人,都已被你亲手封入棺材再也不得翻身的时候,自然也就格外冷血。”
豫轩眼底难得有些茫然,“什么?”
萧容顺手拿起一枚朱粉色桃果儿,解释道:“冷血之人之所以冷血,是因为太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他将桃果送至豫轩唇边,像是下了一道战书,“我想要你。”
豫轩怔怔立在当地,黑白分明的眼睛瞅着萧容,显得有些手足无措,他被迫咬了一口桃果儿,清甜的桃汁与唇齿缠绵在一起,勾得人心猿意马。
“我想要你。”萧容一错不错的盯着豫轩,捏了捏他的脸颊,低声重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啊!小病秧子,你还要抗争到何时呢?”
四目相对,豫轩发现自己招架不住萧容这样胜券在握又如狼似虎的目光,让他觉得自己像是被狼盯上的兔子。
“这……这个很好吃。”豫轩吞咽下去,含糊道。
“噢?”萧容挑了挑眉,看着豫轩,扬声道:“掌柜!”
“哎!公子可是要结账?请往这边来!”
“不结账,你们做这桃果儿的大师傅叫出来我瞧瞧。”
掌柜看过去,当下立着两个男人,一位背对着看不见脸,可是风姿优雅,仪态尊贵;另一位剑眉入鬓,鼻梁高挺,宽肩笔直,英气逼人,身上的贵气压住了悍气,糅杂成一种唯我独尊的霸道,方才开口的,便是这个人。
掌柜的忙赶了过来,满脸堆着和煦的笑:“客官有什么吩咐?这桃果儿是本店的新样式,可是不合口味啊?或者您再尝尝这道白玉酥?”
“合口味,我家夫人很是喜欢。”萧容一笑,端得是风流倜傥,说话时也看着豫轩,“能叫我家夫人夸赞一句,讨他的欢心,可不容易呢。”
掌柜的瞅了一眼这位仪态极好的公子,心里赞叹,忙笑道:“小相公喜欢便好!”又回身叫个小二,“去叫陈师傅出来!”
说着,又亲自端来一道雪白洒金的白玉酥,向豫轩道:“您二位请坐,尝尝这道新鲜的点心,是用鲜奶混桂花与秋海棠炸制而成,入口酥脆,咬一口便流心,吃了就停不下来!”
萧容便夹了一枚,送至豫轩唇边,倒是将豫轩弄得甚不好意思。豫轩只得张嘴咬了一口,眼底的惊喜没逃过萧容的眼睛。
掌柜的笑道:“二位当真是伉俪情深吶!这茶是小店请的,请用。”
“好吃吗?”萧容笑问。
豫轩点了点头。
萧容笑着,回身正逢小二引着一位满手都是面粉的厨子过来。
这个厨子个子极高,浑然一副北疆模样。
“陈师傅?”萧容上下打量了一眼,含笑开口。
“是。”陈师傅搓着手,看起来有些局促不安。
“陈师傅这果子做的很好,我夫人很喜欢,不知可愿去家中当个私厨呢?”
豫轩也打量着这厨子,这个人虽然一眼看过去是北疆长相,但若说他是个北遗人,倒也并不牵强。
豫轩盯着厨子,随口接了萧容的话:“夫君万不可强人所难,这位师傅手艺很好,我虽喜欢,倒也不必……”
掌柜却很是着急:“这位公子,这可使不得!陈师傅的点心可是咱们钱荣记一特色,您这……您这不是挖人墙角么!”
“哎!”萧容不以为意,“人往高处走,只问这陈师傅,掌柜的一月给你多少银钱呐?”
“这……”陈师傅看上去是个老实人,被这么一问,更加局促不安了。
萧容一摆手,“我府上多少厨子也没见能让夫人惊喜,你若去了,自然是个好差事,月钱保准儿比你现在多得多,意下如何啊?”
掌柜的急得了不得,“公子,您这是拆台来着呀!”
岂料那锯嘴葫芦似的陈师傅突然跪下来磕了个头,萧容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
“大人赏识小人,是小人的福气,只是小人不能去大人府上。”陈师傅把头垂更低。
这个人说的虽是十分流利的大衍话,可在豫轩听来,有些咬字却很奇怪,不是北疆那边的腔调。
“这是为何?”萧容怪道:“这地方有什么好的么?”
这陈师傅又不说话了,掌柜的见状忙道:“公子有所不知,陈师傅与小人乃是是同乡,当年他家中贫寒,父母病重去世,无处葬身,小人当年花了几个钱替他买了地葬了他父母,他便留在小人这店里了。”
“掌柜的老家应当是在余杭郡吧?”豫轩喝了口茶问道。
掌柜的忙笑道: “是,小人老家正是在余杭郡,在那儿学做的好点心。”
萧容喝着茶,点头不语。
豫轩道:“既然如此,咱们就更不好请这位师傅了,夫君,咱们也该走了罢?”
“倒也罢了,没料到还是个讲义气的。”萧容懒洋洋地起身,“将这些新鲜点心都包起来,晚些时候,自有人来拿。”
“哎!”掌柜喜笑颜开,“您二位好走。”
萧容揽了豫轩出门,此时正值秋末,风轻云淡,十分宜人,豫轩抬头看那炽热的太阳,在看向这街上来往的人,轻声道:“这京城里的北边人越发多了。”
萧容注意到豫轩说得是“北边”二字。
他笑了笑,一把搂过豫轩,悄声道:“走罢夫人,也该去会会那些“北边”女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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