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莫怕，朕也重生了

　　沈辞惊诧的望着云璟一本正经说着匪夷所思的话，只觉得越来越毛骨悚然，不知道是他疯了还是自己疯了。

　　“先生，你到现在还不明白朕的心意，是吗？没关系，我们以后还有的是时间。”

　　云璟把头埋在沈辞的颈窝里，心满意足地笑了一下：“好了，睡吧。”

　　这么折腾一番，沈辞已经清醒了，但紧紧搂着他的青年却很快沉沉睡去，他眼下青黑一片，或许这段时间极少有一宿好眠。

　　沈辞心中生出一种极为荒谬的念头。

　　或许，难道……他与云璟在一起时，那些美妙的幻觉和魔力，其实是不存在的。

　　没有什么幻觉，也没有什么魔力，只是因为云璟全心全意的爱他，所以在他眼中，沈辞并不是一个憔悴病弱的平平无奇的男子。

　　在他心中，沈辞真的很好看，连头发丝儿都充满着令人着迷的魅力。

　　可是……可是，怎么会有人这样去爱一个人呢？

　　怎么会有人的爱是这个样子的呢？

　　沈辞静下心来回想云璟以往的言行，越想越觉得心惊，脑中一阵晕眩。

　　他尚为无知幼儿时，便被父母舍给一位云游的道长，他跟着师父长大，行万里路，念书习武，待他学有所成，足以自立，师父便留书飘然而去。

　　君子之交淡如水，沈辞觉得，最好的情谊莫过于此。我愿尽我所能为你付出，不求回报，你回报我以同样的情谊，那很好，若不能，亦无妨。

　　可云镜像火，他若爱，便要焚烧一切。

　　他要将一切都奉给爱为祭品，无论是他爱的人，还是他自己。

　　水与火，如何能相融。

　　沈辞在心乱如麻中迷迷糊糊睡过去了，梦里也不得安稳。

　　他梦见自己独自坐着，一只不知从哪里跑来的小狗，拼命摇着尾巴扒他的腿，想要跳到他膝上。

　　虽然那只小狗非常可爱，但沈辞不知为何，就是不想理它。

　　小狗丝毫不气馁，把尾巴摇得像花儿一样，还可怜兮兮地伸出舌头去舔他的手。

　　沈辞被磨得没办法，只好伸出手去摸了摸小狗的头，没想到那可爱小狗瞬间变大变红，变成了一个大火炉，死死地贴着他，热得他满头大汗，极不情愿地醒了过来。

　　南方湿冷的气候里，沈辞每天早上醒来，手足都是冰凉的，被子里只有些微的热气，这还是第一次，醒来后从头到脚都暖烘烘的，缩在被子里整个人都是懒洋洋又舒适的触感。

　　一睁开眼，就看到云璟离得很近的脸，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眼中的神情像，是看着自己心爱的娃娃似的。

　　云璟当然是极其英俊的，那双桃花眼，深情又迷人，若非他已是帝王之尊，街头巷间，定引得无数儿郎少女情丝缠绕，掷果盈车不在话下。

　　这张丰神如玉的脸，沈辞本是一向看得惯了，只是今日不知为何，却觉得脸红心跳。

　　还好他发着热，脸色本就红得很，倒也看不出来，免了他一番尴尬。

　　云璟见他醒了，就笑了笑，双臂微微收紧，缠绵地亲了他一会儿。

　　“先生今日便好好歇着，等你好些，咱们就启程回大梁。”

　　云璟不再装着一副对他言听计从，撒娇卖萌的样子了，话语间便习惯性的带着些发号施令的语气来，虽然神色平和而宠溺，沈辞却很不适应，也略略有些不悦。

　　他向来是自己拿主意的人，不喜欢别人自作主张替他做决定。

　　但是他一想起这个人是真的没想着从他身上获得任何别的东西或者什么利益，就只是一心一意，死心眼儿的爱他。

　　或许是在沈辞未察觉的时候，或许从上辈子开始，就这样的爱他，就算沈辞什么都不知道。一想及此，沈辞又觉得心酸。

　　他面色还是一副淡然无波的样子，一颗心却像是裂成了两瓣儿，一半在水中，一半在火里。

　　云璟并不知道沈辞心中煎熬，又将沈辞归于他的掌控之下，显而易见令他的情绪十分喜悦。

　　沈辞躺着，他就在一旁忙忙碌碌的，一会儿倒水让沈辞喝，一会儿又拧了帕子来要给沈辞擦脸，一会儿又抱怨贺平宁怎么还不回来，连个买饭跑腿的人都没有。

　　沈辞忍不住问：“你的随从呢？难道陛下你是孤身入敌国的？”

　　云璟满不在乎：“南越不知道听了什么风声，这几日查得严了，城外数十里就开始排查外人，朕让他们找地方守着，自己混进城来的。”

　　沈辞气得咳嗽：“君子尚不立危墙，你身为一国之君，咳咳咳……”

　　云璟忙给他拍背顺气：“有贺将军在，无碍的。”他笑容里多了点甜蜜，“先生担心朕？”

　　沈辞挥开他的手，表情严肃，正想说话，云璟忽然哎哟一声，皱了皱眉头。

　　“……先生你打到朕了。”

　　沈辞顿时尴尬，也顾不上想为何他这轻飘飘的一挥手能把这行动自如的人打得歪眉苦脸：“碰到伤处了吗，痛不痛？”

　　“痛，先生帮朕揉揉。”

　　沈辞只好伸手给他揉着，云璟双眼微眯，靠在他的肩上，两个人看起来又是亲密无间。

　　有的时候，这种令人心情愉悦的相处，比遭受敌人的折磨更加令人煎熬，竟说不清楚到底哪一种更痛苦。

　　沈辞明明是一个对人对己都可以狠到极点的人，有人对他有所图，他便知道该如何对待，会让自己与对方都满意。

　　可这个人对他完全无所图，除了他什么都不要。

　　沈辞表面的镇定下，不禁慢慢生出一些茫然来，他以往的经验都不顶用了，他那些狠绝的手段，也没办法用来对付一个全心全意爱他的人。

　　回去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可是回去了之后，又该如何相处呢。

　　沈辞很茫然，因为他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办。

　　他摸了摸云璟的头，还是开口：“陛下，你不要在此地久留了，与贺将军一同速速回京吧。”

　　云璟脸色沉了下去：“朕此来是带先生回去的。”

　　“我不会回去的。”

　　沈辞能感觉到到云璟在极力克制着怒火：“先生，别闹了，跟朕回去，今后你就是大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傅，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们好好的，不好吗？”

　　沈辞只能摇头：“你不懂什么是真正的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那先生说，什么才是？”

　　沈辞哑然，如果他知道，也不会如此纠结：“陛下若要我的命，只管拿去，可从今往后，要死要活，要怎么活，都是我自己的事情。”

　　云璟霍然起身，在屋里来回走了几步才开口：“先生休息吧，你现在不清醒，晚些时候再说。朕去外面看看。”

　　他重重关上门，沈辞不由得叹口气，虽然还是爱生气，不过比之前世一不顺心就大发雷霆，还是好多了，至少现在云璟还知道克制。

　　沈辞自个儿躺了一会儿，闻到空气中有种令人昏昏欲睡的甜香。

　　窗户咔哒一声被撬开，有人跳进来，沈辞半眯着眼睛斜了一眼，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他不动声色，心中暗道，来了。

　　沈辞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山风烈烈，吹得他有些冷。

　　天色有些昏暗，一个人坐在他旁边，拿着火石火绒哒哒哒点火，却半天没生起来，气得一把扔在地上。

　　一只清瘦纤长的手伸过来，捡起地上的火绒火石，几下便溅起了火星。

　　清尘一袭黑衣，看起来比从前消瘦憔悴了许多，只有神色依然高傲。他冷冷一笑：“没想到，太傅大人看起来身娇体贵，居然还懂得野外生火。”

　　沈辞淡淡道：“所以你不了解我。”

　　清尘好像听到了什么可笑的话：“了解你有什么用？本王不需要！你只要乖乖跟着本王……”

　　他话音未落，沈辞一脚踢起地上燃烧着的木头，清尘猝不及防，被扑头盖脸的木屑火星砸了一身，好一番扑打躲闪，沈辞已经趁机跑出去好远。

　　清尘紧紧跟上，山间空寂，只有两个人纷乱的脚步声回响。

　　“沈辞，你以为你逃得掉吗？别白费力气了！”

　　“你是不是还想着云璟能再来救你？不可能的！这么多山，他的人手又进不来，他找不到的！”

　　沈辞不理会清尘气急败坏的呼喊，只一心一意往前跑，终于到了一处断崖边，停了下来。

　　还好清尘之前也受了不轻的伤还未痊愈，居然没追上他。

　　清尘停在不远处，顿了一下：“沈辞，你别乱来，你不是会自尽的人。”

　　沈辞道：“你确定？”

　　清尘森然道：“好歹你也算是个人物，你就甘心这么悄无声息的去死？”

　　他看沈辞不语，又道：“本王也知道，你不愿跟云璟回大梁吧。你乖乖与本王一同去南越，本王定不会亏待你。”

　　沈辞不由得笑了：“我连大梁堂堂正正的太傅都不做了，反倒稀罕南越的荣华富贵？”

　　清尘眯了眯眼：“是人总有所求，你想要什么，与本王说便是了，不必这般要死要活。”

　　“清尘，你是想要投靠南越，再与西夷联合起来，想要围攻大梁吧。带着我，是为了要挟云璟，让他投鼠忌器，不敢动你，是吗？”

　　“……”

　　“我讨厌成为别人的累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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