赎光

　　“什么来了”
　　乔楚冲他晃了晃手中的手机，“池雪来电话了。”

　　“这么快”阮晨倒是有些意外。

　　乔楚嘘了一声示意他别说话，找了个相对安静的角落接通电话按下了免提。

　　未等他开口，电话那头便是一声焦急的询问：“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谁会拿这种事开玩笑。”
　　那头一阵沉默，就当乔楚以为她是不是晕过去时，池雪突然说道：“我现在买下午一点飞槐城的机票立马赶回去，”她顿了顿，声音里带着点哭腔和祈求，“别骗我。”

　　乔楚有些不落忍，张嘴想说些安慰的话，阮晨忽然说道：“没有骗你。”

　　池雪一愣，小心翼翼的说：“小晨”

　　阮晨叹了口气，眼睛红红的，“回来吧，去见他一面再离开。”

　　池雪眼泪唰的躺下来，她捂着脸，在机场如同一个小丑一般又哭又笑。

　　她终于可以跟他好好的道别了。

　　挂了电话，阮晨忽然觉得轻松了好多，那块一直压着他，堵着他的石头，似乎被一锤砸碎，微微的刺痛下是如释重负的心。

　　乔楚使劲的拍着他的后背，“行啊，以后不能叫你书呆子了，我得叫你勇……勇……，”乔楚一时卡壳，阮晨打断他，“得了，还是吃饭吧。”说罢拉着他胳膊进了食堂。

　　吃罢饭，乔楚急匆匆赶到了训练场，进了门，阮晨拉住他，“我跟你一起去找贾老板吧。”

　　“不用，你就去看台上坐着就行。”乔楚摆手道。

　　“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赶紧上去，老贾顶多骂我两句出出气，你在他不好发挥，再更生气加罚几圈我能累死……”乔楚一边说一边把阮晨推上台阶。

　　“等我练完找你。”乔楚说完就往贾才那儿跑。

　　阮晨看着乔楚跑得飞快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

　　贾才捧着个保温杯站那儿瞧着训练场的情况，余光瞥到了乔楚，冷哼一声，不徐不疾的吸溜一口热茶水，挪揄道：“呦，大忙人来了，怎么不到比赛那天再来。”

　　“那哪儿能啊，老贾您谁啊，宰相啊，要不是您我哪有那机会再碰赛车不是。”乔楚笑道。

　　贾才没说话，目光依旧落在训练场上，“拍马屁也不是你风格，”他又喝了口茶水，“找韩岩去吧。”

　　本来心里还念叨今儿大概要“死”车里的乔楚愣了愣，贾才不耐烦地斜他一眼：“赶紧去啊傻了？”

　　“哦。”乔楚愣头答应一声跑去找韩岩，阮晨瞧见他跑去热身，也坐好低头拿出画本，翻开其中一张素描。

　　素描本身其实已经画好了，可阮晨总迟迟没有写下完稿后的名字，他想让那家伙看一眼再写名字，可又怕自己那点儿心思被看透，万一……

　　他摇摇头，使劲儿拍拍自己的脸，翻到空白纸张低头，嘴角不自觉的上扬，拿着笔慢慢画起来。

　　因为画的太入神，他保持着一个姿势许久，起身时差点跪地上，他揉揉酸疼的肩膀和腿脚，很满意的看着眼前画好的速写。

　　“画的不错啊。”
　　阮晨看向身后，贾才端着保温杯微微的笑着，胖乎乎的脸上没了平日的精明，有了几分胖子自带的温和气。

　　见他没说话，贾才继续说道，“想知道我什么时候站在这儿的”

　　阮晨点点头，贾才慢吞吞从一边绕到他旁边坐下，不紧不慢地说道：“从你画了没几笔就坐在这儿了。”

　　“您这样有点不太好。”阮晨语气有些冷淡。

　　“那我道歉。”贾才笑哈哈的掏了掏口袋，掏出块儿糖递给他，“等比完赛再请你们吃饭，如果还有机会的话。”

　　毕竟比赛除了槐城，还有好几个场地，赛季会持续很久。

　　阮晨默默接过糖塞到了口袋里，没有说话，把画本塞到了书包里。

　　贾才回想起刚才的画，两个辨不清样貌的人儿一前一后牵着手，前方的人仿佛沐浴在光中，而身后的人笔墨侧重更像影子一般。

　　他笑着摇摇头，“等会儿你跟乔楚那小子说一声，练完直接回家吧，等比赛前一天再来。”

　　他起身伸了个懒腰，“我等会儿就走，没空跟他说，你俩天天腻歪在一起，不差帮我传个话吧。”

　　阮晨微微一愣，摇摇头说道：“不是，我是想问……”

　　“为什么就练那一会儿？”贾才打断他说道。

　　“嗯……”

　　“那小子要夸张点来说，他就是个天生的赛车手，不过就是在俱乐部有点目中无人，不让他按时来骂他一通杀杀他的锐气，以后指定出点事，不过……”他顿了顿，转头看着阮晨，“这小子比起以前，变了很多。”

　　原本还有些疑惑的阮晨在听到最后一句，眼神慢慢变得柔和，其中夹杂着几分贾才以为自己看错的情绪。

　　他嘴角慢慢的上扬，轻轻笑着附和：“是吗。”

　　贾才笑了笑，看向训练场那一抹飞驰的火红色，他也搞不懂成天穿着一身黑的人，为什么对车和赛服的颜色执着于红色，总是笑嘻嘻的说这叫好彩头。不过那小子有没有那些迷信说法，也一定会在比赛中争出个好成绩吧。

　　“这臭小子，倒真像他。”他冷不丁冒出一句。

　　阮晨有些奇怪，“谁？”

　　贾才没有回答，而是说了句，“走了。”

　　他摆摆手，抱着保温杯慢悠悠的下去。
　　贾才看起来一副并不想提起这个话题的模样，阮晨也没有追过去刨根问底，只是默默注视着他下了阶梯，阮晨便也没又看了眼属于乔楚的那辆赛车，坐下抽出一本练习册开始做题。

　　估摸着做了好久，他看了眼手表，收起练习册背着包下去。走到最后一级台阶乔楚刚摘下头盔，他四处张望，在看到乔楚后嘴角快咧到耳后根去，冲他挥手跑过来。

　　他一身红色的赛车服，耀眼而张扬，就这么向他飞奔而来。

　　乔楚一胳膊勾住他的肩膀，“走啊，吃饭去。”

　　“嗯。”阮晨点点头，任由他揽着走。

　　在得知自己接下来不用继续训练可以回家时，乔楚有些受宠若惊，嘴里的汤差点喷出来，“老贾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不罚我训，还给我放假”

　　“他觉得你是个刺头，需要严厉点好好磨磨你的脾气。”

　　“他真这么说”乔楚摸了摸脑袋，分不清是不好意思还是生气。

　　“差不多意思。”阮晨继续说道，“不过，比起你在前俱乐部不怎么听话的表现，他觉得你态度的确变了很多。”

　　“是吗”他音调微微上扬，语气里掩饰不住的小臭屁，咧着嘴乐开了花，“我以前哪有不听话，也就有几次觉得老赵啥也不懂还爱指指点点挑毛病，顶了几句嘴。”

　　“这还叫听话？我要是车队老板早就把你开了，管你苗子不苗子。”阮晨挪揄道。

　　“不说这个了，”乔楚有些不好意思，低头吃完了最后一口面，抽了几张抽纸递给也吃完的阮晨，“那直接回家？”

　　“不。”他摇摇头，擦了擦嘴，“这些天森爷应该是没怎么好好吃饭，我想去看看他。”

　　“行。”乔楚痛快答应。

　　两人到了理发店附近先去买了些水果蔬菜和日用品，随后才往理发店走。

　　“洗衣液回西街买不行吗那边又不是没有超市，”乔楚抱着一堆东西抱怨了一路，“那边离你家还近，这两桶洗衣液沉死了。”

　　“这家超市便宜啊，买一送一多划算。”阮晨提着几袋水果慢悠悠说道。

　　“说的倒是让我无法反驳……”乔楚吃力的往上抱了抱东西，“说起来，这就是你之前一直用的洗衣液？”

　　“是啊，怎么了。”

　　“很好闻，”他笑了笑，“还真是迅白的牌子？”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阮晨白他一眼。

　　“没骗过我？”乔楚微微眯起眼睛审视他。

　　“少拿这种眼神看我。”阮晨没好气道。

　　乔楚笑了笑，移开目光。
　　总算到了目的地，阮晨拍了拍门，“森爷森爷在家吗？”

　　等了一会儿，并没有人回答，“嘿奇了怪了，”乔楚放下东西嘟囔，“平时这个点森爷应该在家的。”他拍拍门，还是没有回应。

　　透过透明玻璃门，理发店内空无一人，乔楚用了点力气，突然发觉门并没有锁。

　　他推开门，扑鼻而来一股恶臭，熏得两人眼泪都要流出来，阮晨心底隐隐有一股不详的预感，他东西一扔，猛地朝楼上跑，慢一点反应过来的乔楚也是东西一扔跑向楼上。

　　楼上的门却是上了锁怎么也打不开，乔楚让阮晨让开，离着门远远狠狠地撞上去，撞了几次终于撞开了门。

　　而这次扑面而来的，是更大的臭气，森爷躺床上一动不动，虽然是冬天，但屋内温暖的温度令他身上散布着腐烂的痕迹。

　　恶臭令人生理上忍不住想呕吐，可面前的场面实在震的两人说不出话。

　　两人愣了很久，甚至以为是在做梦，可面前的一切和扑鼻的臭气无不在告诉两人，躺在床上的这个人，森爷，他死了。

　　经历过那么多苦难都挨过来的森爷，死了。

　　乔楚强撑着口气，差一点昏过去，“森爷！”他喊着，想跑过去叫醒他。

　　阮晨拉住要跑过去的他，声音哽咽，“先，先别过去，报警，报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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