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河 [原名 四声]

　　另一边，褚政和付凯中开车三去十林山庄，这回他们没走主路，而是经那条早已荒废的路前往山庄。
　　因这条路原就属于从前的十林景区，一路风景秀丽，山清水秀，左侧是高耸的山峰，山坡平缓处树木成阴，沿路却多是嶙峋巨石，有些石块格外巨大，一半焊在山上另一半阴沉沉悬在马路上方。右侧则是湍急的溪流，隐隐听闻山涧中倾泻而下的瀑布声。
　　付凯中忍不住诗兴大发道：“林壑尤美，蔚然而深秀。水声潺潺泻出于两峰之间。醉翁之意不在酒呐！”说罢兴冲冲将半个身子探出窗外，夹杂着水汽的凉风拍在脸上，他贪婪地深呼吸几口山里新鲜的空气，倒像是来度假旅游的。
　　褚政嗤之以鼻：“说人话！”
　　逍遥够了，付凯中坐会车里，说道：“这有钱人可真够闲的，这样好的一条路放着不走，非要花钱再修一条。”
　　“你懂什么！”褚政瞟了他一眼，“哎你把那窗户关上，我开空调了。”
　　半晌，冷气嗖嗖吹起来，车在略有些颠簸的马路上飞速行驶，将烈日甩在后面。
　　“就算十林景区还在，这路迟早也要废弃。”褚政说着用手指了指道路左侧的巨石，“你看这些石头，就是潜在的隐患。虽然这块看着大不会砸下来，但前两年夏天江川暴雨之后，这山有过一次滑坡，山坡中央的碎石冷不丁滚落下来，差点伤到人。”
　　“再者，这路虽平缓，但其实绕了远路，要经过景区几个大景点，所以到达十林山庄的距离要比新路远上不少。”
　　说话间，车已开到了铁门处，一直在山庄值守的警员从里面给他们开门。付凯中看了眼表，果然，从新路开到十林山庄要十几分钟，而走这条路则花了近半个小时——而且是在褚政开快车的情况下。如果是晚上走这山路，恐怕要花更长时间。
　　十林山庄目前还照常营业，工作日的下午人少，只是饭店大厅里坐着几桌散客，远远见后门口停了辆警车，众人也没当回事，继续觥筹交错吃喝不误。
　　自打进了十林山庄，褚政便收了玩笑，沉着脸。他一言不发推开餐厅大门，径直走向服务台，还未等服务台的小姑娘开口，便从吧台上抄起一瓶啤酒，抬手狠狠砸向旁边的餐桌，“噌”一声玻璃脆响，原本喧闹的几桌人瞬间安静下来，十分惊愕地看过来。
　　只见褚政怒火中烧，朝人群呵斥道：“十林山庄停业整顿，现在起禁止营业！”
　　几桌人见他穿着警服行为却嚣张蛮横，虽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是忙收拾起东西灰溜溜从餐厅逃离。只一桌人，还定定坐在位子上，是一个秃头男子，满身横肉穿着件灰色坎肩儿，颈间还带着块穿红绳的玉菩萨，此时直勾勾瞪着浑圆的眼珠，端起杯子将酒干了。
　　“我他妈说你呢，听不见是不是？”见那胖子也是猖狂惯了的样子，褚政快步走上前，怒视着他，一字一顿道。
　　那胖子见对方也不怂，立刻摆出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将酒杯丢在桌上，从旁边摸了根牙签，一边剔牙一边故意含糊道：“老子花了钱吃这顿饭，凭啥走？”话音未落，坐在他身侧的女子胆怯地瞟了双方一眼，拽了拽胖子的胳膊，示意他少惹是非。
　　胖子显然不买她的帐，反而扬声道：“老子今天就是不走了！有点儿破权了不起了还，有本事就打死老子！”说罢，他两手把主桌沿，用力往前一推。
　　褚政见状，二话不说摔了手里的酒瓶，一脚踹开空椅子，双手顺势顶住方桌，往怀里一拉，“唰啦”一声将桌子掀翻在地上。
　　那胖子一个激灵，也不料对方真敢大庭广众下来这一出，剔牙的手停在半空中，愣了片刻才用手抹掉脸上的菜渍，打椅子上蹦起来三尺高，挥舞起拳头就要向褚政扑来。奈何地上一片凌乱，他脚下重心不稳，褚政伸手接住他这一拳，使劲往下一摔，胖那子便趴在了地上。
　　这时，十林山庄的经理才姗姗来迟。他早知这褚副队长不好对付，一路从门口小跑过来，看看褚政和付凯中，又看看地上的一片狼藉，哭丧着脸哎呀呀半天说不出话，只差没流出老泪来。
　　褚政冷哼一声，见经理到了便不再理会那胖子，兀自从旁边拉开一把椅子坐下。
　　经理这头好说歹说，又退了胖子那桌的餐费，才将他们劝走。转身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弯着腰不敢直视褚政，颤抖着声音无奈道：“警察同志，您……这又是何必呢！”
　　“那前台的小姑娘没和你说吗？”褚政拿起玻璃瓶可乐，在桌角一磕，仰头一口气喝了大半，“查封你这十林山庄啊。”
　　“这……这这这，这又是为什么啊！”
　　“十林山庄涉嫌藏匿毒品。”
　　“啊？！”经理一听这话，吓得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半晌说不出话来，“警察同志，我们十林山庄，不过一个吃饭喝酒的小地方，怎么能和什么……毒品扯上关系？”
　　付凯中接过话茬：“经理，你不是知道吗？25号有个女孩在你们这里过夜，第二天就发现死于毒品过量。”
　　“这……他们一伙人只是来喝酒，其他的事情我们一概不知啊！”
　　付凯中笑嘻嘻地将经理从地上扶起，说道：“可女孩怎么会在你们十林山庄凭空消失了呢？十林山庄两条下山道路，一条正门一条后门，正门有监控为证，这后门又十分隐蔽且荒废已久，除了你十林山庄的人还有别人知道吗？”
　　经理抽抽嘴角：“可我也没有必要做这种违法的事情砸自己的生意啊！”
　　“那我就不知道了。”褚政意味深长地说，“我看你方才来的那几桌也并没有消费很高的样子，想必是近来生意不太好？”
　　经理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应答。此时又有一名警员推门进来，向褚政耳语几句，说是查看过十林山庄停着的三辆货车，虽前后轮的确大小不同，但都是纵向花纹，而陈茂荣现场的车辙是横向花纹。
　　褚政抬头问道：“你这十林山庄建在山顶，平时采购就只有这三辆货车？”
　　经理忙道：“我们只做餐饮生意，又每日都进新鲜食材，其他都是厂商发货，所以就这三辆车，绝对再没有别的了。”
　　褚政：“既然你否认十林山庄和女孩的死有关系，25日当晚你们的员工又都在哪里？”
　　经理说：“警官，这件事情你已经翻来覆去问过两次了，当晚我们值班的员工确实都在各自的岗位上，没有一个人离开过啊！”
　　褚政眯起眼睛盯着他不说话，经理坐立不安见无人应答忍不住偷觑一眼，褚政突然一拍桌子大声质问：“你还敢隐瞒？”
　　经理头摇的像拨浪鼓似的，豆大的汗珠顺着脸淌下来，转身推了一把身后的女服务员：“快去吧小张叫来！”
　　女服务员应了一声跑出门去，没几分钟跟在她身后进来一个穿着西装，白白净净的男生。这人褚政和付凯中见过，他是当晚值班的负责人，也是孟亭瞳那个包房的服务领队。第一次来十林山庄的时候，褚政就曾问过他当晚的情况，那时他说凌晨三点有一名长发女子坐车离开，再晚些时候有两个女生回房间休息，除此之外没有别人出过包房。
　　“小张，你和两位警官说。”经理推了他一把，“老实说。”
　　原来，在第一次询问中小张就有所隐瞒。实际上除了三位女生离开，还有一个人曾中途离开，那人正是祁晓光。
　　“他是几点离开？离开多久？”
　　小张细想了一下：“他离开之前我进去换过一次酒水，大概三点半左右。走了大概……两个小时不到。”
　　“第一次问你时为什么不说？”褚政怒道。
　　“那……那位客人离开时，往我兜里塞了东西，他走以后我才发现是……是五百块钱。”小张吞吞吐吐道。
　　“他走后去了哪？”
　　“这个我也不清楚，我只负责包房的服务。”小张说。
　　几分钟后，餐厅又进来一个高个子，是祁晓光住宿房间的服务生。
　　“祁晓光当晚是否回过房间？”褚政问。
　　“……”男生低着头，口齿不清地小声道。
　　“大点声！祁晓光到底有没有回房间？”
　　“祁晓光当晚没有回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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