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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道人十一
火,漫天大火。
这样的大火,几乎可以毁天灭地。
小男孩怔怔地看着火,看着那赤色的恶鬼,狂怒地吞噬所有的一切。
小男孩姓何,名远志,何家的宝贝儿子。有一个大三岁的姐姐,姐姐豆蔻年华,漂亮伶俐,母亲温柔可亲,父亲伟岸高大,一家人在舒城,过着无忧无虑的日子。可今天,无忧无虑的何家,眼看要成为一堆废墟。
事情变成这样,自然是有原因的。何远志觉得,自己家变成这样,原因若是说出来,一定当得上天下头号神奇大笑料。
周围的邻居呼喊着救火,蹲在路边的小男孩无人关注。过了会儿,何远志站起来,往自己也不知道终点是哪的方向走,慢慢地、失神地走,既不知道该去哪,也不关心该去哪。
他不关心,却有人关心。
有人拉拉他的袖子,没得到回应,就又拉拉,还没回应,就一直拉扯。
何远志瞪了那人一眼,扯回衣袖。
那人是个衣衫褴褛的小乞丐,张张嘴却没有声音,脖侧一片斑纹,极为难看。见何远志又颓丧地走了起来,他一把抓住对方的手。
何远志:“走开!臭乞丐!”
小乞丐:“……”
何远志用力一推,瘦小乞丐踉跄后退,摔到在地,可在地上坐了会,很快又站起来,跟在何远志身边。
何远志怒道:“走开啊!”
小乞丐:“……”
何远志走累了,就地坐下来休息。也不知道身处之地是哪,只见周围荒山野岭,前后不见人家。他靠着个树,这时候才从变故中彻底回过神来,悲痛从心里浮到舌尖,痛得满嘴苦味、满鼻子酸楚,刚揉一下眼睛,泪就落了下来。
父亲母亲和姐姐都没有了,家也没有了。
忽然一切幸福和美满的相关都离他而去,从此没有舒城何家,不是谁的心肝宝贝。伤痛过后,就是惊恐,没有了家,他去哪里?没有家的小孩都在街上讨饭,他以后也要像那些乞丐一样讨别人的剩饭吃吗?
何远志本来走太久已经走得很累,哭过一顿之后彻底没了精神,昏昏而后睡着了。不知道睡了多久,他迷迷糊糊间闻到一股肉香,恍惚以为身在家中院子里,父亲正在烤肉。待完全清醒,才看清身在林中,烤肉的是那小乞丐。
在他睡觉的时候,小乞丐升了一堆火,打了一只野鸡正烤着。天已经完全黑了,何远志发现自己身上盖着一件破衣服。
何远志静静地看着小乞丐把肉烤熟,然后一脸讨好地递过来。
何远志早就饿了,却没有接,而是盯着小乞丐,问:“为什么做这些?因为朋友吗?”
小乞丐愣了愣,冲他笑了笑,点了点头。
哪知何远志突然暴起,掐住他的脖子往死里用力,一边发狂叫道:“我才不要朋友!我才不要朋友!”
无回快速眨了下眼睛,拉回飞远的思绪。
那些远村人已经分散开,漫山遍野只为搜寻一个人。重婆在不远处,拄着拐杖,满面肃然,对找到那个人很有信心。她和无回一样心急,她急着让那个人现身,交予捕快,让远村恢复平静,无回也急着让那个人现身,然后有几个问题,那人必须回答。
文狐公子在他身后,看着这片山林,和山林里的人。
看着现在的文狐公子,温雅出尘,谁能想到这样一个人,以往居然是个小乞丐,孤苦无依,讨饭为生,既不出尘,也不高贵。
觉察到无回在看自己,文狐公子靠近无回。
无回道:“这件事之后,你就走吧。”
文狐公子眨了下眼睛。
无回道:“就算是为了报我姐姐的恩情,到现在已经够了。”
文狐公子用手语回复。
无回和文狐公子相处多年,早就对手语很是精通,此刻却看不懂文狐公子这打的是什么手语,表达的是什么意思,沉默地看了一会,忽然道:“你故意的。”
每当他让他走,就会看不懂这人的手语,以前他以为是自己对手语了解得不够,怕伤到这个人,每到这时候就不追究下文了。其实这个人每次都是故意的吧,以为能一直这样蒙混过去吗?
文狐公子的手语打得更急了,好似不知道无回在说什么,好似自己从来没有故意打别人看不懂的手语。手语可都是有讲究的,他乱打手语,会导致别人降低对他的信任这种后果,很严重的呀。
无回静静地看着文狐公子,和以前很多次一样,不再追究下文。
忽然远方传来一道哨声,这一声令包括无回在内好几个人内心一动,远村人以这种方式传达消息,这哨声说明有人有发现!无回与文狐公子二人立即施展轻功,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疾奔而去。到了山的侧面,两人停下来,看着陡峭的地势,对视一眼,无言之中向对方传达“小心”,再谨慎地踏出脚步。
却见晚他们几步的重婆重公脚下不停,直接就踏上那一失足必成千古恨的险地,没多久就走出了老远。远村的人对这山无比熟悉,果然不是吹牛的话。
一个山洞,山洞里没人,但在之前,这里本来有人。
无回想进洞里查看,却被重婆拦住了。重婆道:“这些都是毒草,不想死就不要跨过这里。”
又听远方一道哨声,还有人大叫:“找到了!快把他围住!”
找到了?!找到那人了?!
无回激动不已,立即向外冲去,在陡峭之地两次差点摔倒,稳住之后片刻不停,赶到吹哨子的人那边一看,却见围住当然并不是自己要找的那人,不由沉下脸。文狐公子慢了一步,见到满脸无辜站在一起的齐追锋和卓远道二人,不由一愣。
重婆看到卓远道,哈哈大笑:“没想到烟青没找到,先找到了你小子,小子,快跟我回去,和我的孙女拜堂成亲!”
卓远道苦瓜着脸,闷不吭声。
无回冷道:“你们怎么在这?”
不等齐追锋回答,重婆从喉咙里发出怪声,散开搜寻的其余远村人立即聚拢过来,渐渐将卓远道包围在一个严实的圈内。齐追锋离卓远道很近,自然也被围了起来。
这不妙,可不妙。
无回还指望重婆等人搜寻那人,此刻最不愿的,就是节外生枝。但看这架势,重婆是不会轻易放女婿走的。卓远道呢?再多情的人,也不会高兴跟一个死去的人成亲。
只要重婆一声令下,周围的远村人就会一拥而上。十几个远村人对付一个消灾剑客,消灾剑客想脱身,就必须出剑。
换了任意一个看重名声的剑客,此时此刻都不会出剑。因为这十几个远村乡民不是小就是老,剑客的剑对小人时凌厉,对恶霸时无畏,用来对付老人小孩,却是笑话。远村人人都会一些外功,勉强谈得上会点武功,却不精通,这样的老人小孩,非剑锋应往之处。
卓远道当然不肯跟死去的姑娘成亲,他已经和重婆讲过很多遍道理,从来都是起不到半点作用。重婆脾气太大,把孙女看管得极严,他刚到远村人生地不熟,刚好找到他们家打听远村的事,才开口说一句话,就被重婆撵着扫帚赶了出去,这之后重家刚十七的姑娘对他芳心暗许到明许到求而不得自杀,重婆把一切罪过都怪到他头上,要他成亲赔罪。这个罪,卓远道是不认的。
所以卓远道一句话也不说。既然说不通,那就不必多费唇舌。
气氛已是剑拔弩张。
齐追锋忽的扇子一打,悠悠地一边扇凉风,一边看不出氛围似的,和善地笑道:“今儿个山上竟有这么多人,稀罕稀罕,我刚找着我的仇人,你们是不是在有事?不妨碍你们,我这就把我的仇人带走。”
重婆喝道:“你只能一个人走。”
齐追锋道:“为什么?”
重婆道:“他是我的女婿,只能跟我走。”
齐追锋道:“如果我一定要他跟我走呢?”
重婆道:“那就别怪我不客气,连你一并留下!”
齐追锋叹道:“看来是没有转圜余地了,”向文狐公子一鞠躬,“耽误大人抓捕凶犯,实在是无心之过,见谅见谅。”
想和他卓远道轻功都不错,行走留下的踪迹可是浅之又浅,常人难以觉察。这些远村人在山里头太敏锐,他们才走过那片险地,就被人摸着了行踪。
文狐公子微微一笑。
重婆道:“你不走?”
卓远道也道:“你不走?”
齐追锋对远村人的说法是他们是仇人,这种时候,齐追锋还是走为好。
齐追锋道:“我不走。”
卓远道道:“为什么?这事与你无关。”
齐追锋道:“事与我无关,人却与我有关。”
卓远道道:“这点事,还妨碍不到我的生命安全。”
言下之意,齐追锋大可以不必在意他的这个麻烦。
齐追锋点头道:“这点事要是还能搞成个血光之灾,你也别替别人消什么灾了,自觉点跑到我的裤腰带上挂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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