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爱

　　“南宫，南宫？”
　　“啊，什么？”南宫也猛然回神，眼中一比茫然尚存。
　　“怎么了，心神不宁的？”
　　皱了皱眉，南宫也还是决定开口：“本来说好今天要陪未然去医院检查身体的。”
　　“未然？她怎么了？”提到自家表妹，印天时也跟着有些紧张起来。
　　“身体有些不舒服，已经拖了一个月了。”说话时，南宫也看了看手表，“她排的是早上10点30的号，现在大概已经去往医院了。”
　　“那你还是赶紧去陪她吧，”韩冬笑敲了敲桌子，“这儿有我们呢。介依，你说呢？”
　　乜介依叹了口气，作出让步：“好吧，结束后赶紧回来，明天就要交稿了。”
　　看着南宫也的背影，印天时他们又看回乜介依，突然生出一种怪诞感来：这公司究竟是谁的？怎么越来越有给介依打工的感觉了？
　　室内明明是27度，后背突然就生出冷汗来了。被乜介依那媚中带箭的眼一扫，浑身一个激灵，赶作紧伏首贴耳状，丝毫不敢懈怠。
　　他们碰到的女人！
　　还未踏出办公室，南宫也就拿出手机开始拨号。
　　“未然，是我。你到哪儿了……嗯，差不多了……等我，我马上到。”
　　城市繁华的代价就是拥堵的交通，碰上节假日这拥堵又要打上着重号。南宫也紧握方向盘，跟着车队向前蠕动，面上已有些焦急，不时抬起手表看时间。其实只堵了20分钟，在这个堵车当便饭的城市，还是双休日，已经算是个奇迹。对于南宫也来说，这20分钟却比平日里堵上一两个钟头还难熬。似乎，从碰上迟未然起，他便失去了原本的镇静。更可悲的是，他一点都不想改变这种状态，甚至甘之如饴。
　　终于突出重围抵达医院，10点40分。
　　“未然，我到了，你在哪？”微喘的语气中有一丝焦急。
　　“这里。”含笑的声音清晰地从身后传来。一转身，那人正站在他面前，巧笑倩兮，手机还贴在耳边。
　　一颗急剧跳动的心终于安定下来，南宫也扬起一抹微笑走向他的妻，为她将一缕乱发撩至耳后：“等很久了吗？”
　　“我也只是刚到。刚才问过护士了，可能还要等半个小时才轮得上我。”
　　“怎么这么久？”南宫也牵了迟未然的手，双双在医院的长凳上坐下。
　　“这位大夫的医德很好，大家自然乐意多问他几句。”说话间，迟未然轻轻将头靠在南宫也肩上，闭眼养神。最近还真容易犯悃。
　　“32号迟未然。”
　　护士高亢而机械的声音在走廊上回荡。迟未然睁开眼，朝南宫也璨然一笑，陡然流动的光彩令毫无防备的南宫也有片刻失神。
　　推开门的刹那，一阵悠扬的小提琴声突兀地响起。
　　“抱歉，”看到来电显示，南宫也不自觉地皱起眉，朝迟未然歉然地笑笑，“我接个电话。”话音刚落脚步已有些匆忙地离开，只隐约听见一声“介依？我在医院……”
　　迟未然愣了片刻，努力对自己笑了笑，不想再耽误后面人的时间。里面，身穿白大褂的老医生笑得一脸和蔼：
　　“哪里不舒服？”
　　……
　　“我建议你去妇产科做一下详细检查。”
　　“谢谢医生。”迟未然起身告辞。
　　拉开门，一位母亲已经带着孩子急匆匆地与她错身而过，还没来得及坐下，就焦急地开口：
　　“医生，我女儿……”后面的话被带上的门阻隔。
　　迟未然轻轻抚上自己平坦的小腹，对自己微微一笑。
　　“未然，”南宫也似乎刚结束通话，从走廊的转角处走过来，脸色有些紧张，“抱歉，公司有点事。你怎么样？医生怎么说？”
　　“医生说没有大碍，休息一下就行了。”
　　南宫也脸色缓和下来，伸手揉了揉迟未然的发：“这样就好了。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你回公司吧，我还要去看一个朋友。”
　　“我载你去。”
　　“她就在医院工作。”迟未然伸出手，将南宫也有些松散的领带系好，又帮他理了理领子。南宫也的眼里闪过一丝诧异。“我自己去找她就好了。”
　　“也好。你回家后给我打个电话。”
　　朝南宫也挥挥手，等车子终于开出视线，迟未然一个人开始沿路闲逛。
　　原来已经快四个月了，竟然这么久才发现它的存在，她果然是太不称职了。
　　悄悄地长到四个月，我们都没有发现你呢，真是个安静的乖孩子。没有人料到，大概，是因为从来不被期待吧。
　　“未然，好好干！上面打算升你做副经理。你今年还不到25吧，前途无量啊。”
　　星期五下班时经理意意味深长的话语又清晰地浮现在脑海中。“你最近的状态不太理想，要尽快调整过来，不要辜负公司对你的期望。”
　　“我该拿你怎么办？”习惯性地抚上小腹，迟未然叹息。

　　客户怎么没打声招呼就突然过来了？还是又有什么大调整？如果真是这样就麻烦了，明天就要交稿，这个时候做大修恐怕来不及。
　　推开玻璃门时候，左胸房突然一阵收紧，一瞬间的麻痹之后心跳开始变得不规律。那种感觉，那种许久不曾体会到的感觉，是……慌乱？
　　抚上心脏，手不受控制地打着颤。这是怎么回事？
　　未然！
　　猛地收回脚步，南宫也立刻给迟未然打电话。熟悉的旋律在手机里响起，空荡得让人越发烦躁。
　　未然，接电话！
　　不知拨了几次、等了多久，就在南宫也准备奔回医院时，迟未然有些疲惫的声音陡然响起：“南宫也？”
　　突来的回响止住了南宫也的一切行动。
　　“南宫也？”
　　“是，我在。”心，终于安定下来。
　　“什么事？”
　　“没。就是想知道你回家了没？”
　　“还没有。我想在外面逛一下。”
　　“你怎么了？好像很累的样子？累的话就早点回家休息。”迟未然的语气中有着掩不去的疲惫。
　　“嗯，我知道。”
　　沉默。却都不愿意挂掉。
　　“你不是有急事回公司？”
　　迟未然一提，南宫也才想起客户还在等着自己，不放心地再叮嘱几句，这才收了线。
　　客户不过是路过，顺便修改几个一般性问题，却让已经紧绷得有些神经质的印天时他们如临大敌，才紧急叫了南宫也回来，结果一场虚惊，让人哭笑不得。
　　“不好意思啊，耽误你陪老婆。”韩冬笑暧昧地冲南宫也眨眨眼。
　　“未然没事吧？”印天时还是有身为表哥的自觉。
　　“我没有陪她进去，”南宫也摇摇头，有些担心道，“和介依通完电话后她已经出来了。她说没什么事，不过我刚才打电话给她，她似乎很累。”
　　“可能最近压力太大了，毕竟到了年关。”印天时也皱眉。他这个表妹从来都是一派从容，最近的几次见面竟然都微微显出些疲态来，这种情况也许说不上好。“你多注意下。我这个表妹就是太犟，什么都放在心里不说出来。”
　　“拜托，天时，未然都是南宫也的老婆了，有什么事还用你说？”韩冬笑翻了个白眼，打着呵欠往会议室门口走去，“我去看看做得怎么样了，希望9点前能完工。”
　　“我也出去做事了。”乜介依甩了甩略显凌乱的发，耸耸肩去准备最后的资料。关门的时候，眼光似是不经意地扫过南宫也，竟有几分怜悯的神色，看得南宫也心头莫名一震，仿佛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事，让人不由着慌。

　　那一刻，自己究竟是怎样的心情，当得知有一个小生命正在自己的身体中逐渐成型，很可能就这样直接闯入自己的生活，改变预设的轨道，那一刻，自己的脑海中究竟闪过了哪些念头？多少还是有些喜悦的吧，想到南宫也知道后可能会有的表情，就有一种恶作剧般的快乐心情。所以，对于这个突然出现的小生命，自己确实是欢喜的。
　　这真是一种神奇的体验，在自己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一个小小的东西就这样不声不响地窝在自己腹中，安静地生长，也不管你愿是不愿。真是个任性的家伙呀。如果自己拒绝接受它的任性，是不是一种残忍？就算有再充分的理由，拒绝这个小东西的任性，都显得那么残忍，更何况，每一个理由都显得那么的不充分。
　　迟未然抚着额，再一次叹息，也许自己真是个残忍的人。
　　“未然，出来聊聊吧。”
　　介依的请求她从来都没办法拒绝。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