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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她过了一会继续说道。“我准备用我存下的积蓄买一台打字机，我要开始学公文和函授了”
“那学校怎么办？”汉德先生讶异的侧头看着她。
“我们的学校已经初见规模，我继续干到明年。然后会有新教师接替我的工作”
“不行，我不能同意，艾丽，明年你就该结婚了。哪有时间再去工作，是谁给你提出这个建议的？”
“是我，先生”坐在一旁的艾维回答。她抬起头来看向汉德先生，她发现他的脸色已经开始严肃了起来“我想这并不耽误什么，就算艾丽小姐结婚以后，依然可以去工作”
“这不是一个年轻的正经女孩该做的事，菲尔德小姐。我不明白，难道伦敦的姑娘们都是这样认为的么？”他停下了切盘里的肉，面带愠色的盯着她。
“不，您没明白我的意思，先生。我只是希望艾丽有自己的事业，不因为婚姻就束缚了她的脚步”
“菲尔德小姐，如果您是一位虔诚的基督徒就应该知道，圣经对不同性别的精力该放在何处有清楚的定义，况且您还是一位教师，不能向学生们传授异教徒的理论”
“但圣经从未拒绝女性婚后就业，先生”她毫不顾忌的回答。“事实上，箴言中贤良的女性从事几种不同的兼职工作，包括不动产和制造业。况且，依主赐禀赋为生之女人，必带荣誉与主。假扮无此天赋，是对仁主之羞辱，若是——”
“够了”她还没说完，就被一个有力的声音打断了——是莫里亚蒂，她有些难以置信的看了他一眼，她几乎已经快忘了他也坐在这张餐桌旁了。
他长吸了口气，然后看着汉德先生平静地继续说。“不好意思，先生。她有些失礼，我代她向您道歉”
她顿时低下了头，面庞开始不自然的灼痛起来，手紧捏着叉子不知道该做什么。汉德医生则疲惫的摇摇头，放下餐具，背靠着椅子说。“我想我是跟不上大伦敦人的想法了。”
这场桌上纠纷从头菜时开始，没等汤上来就结束了。汉德医生对付完盘子里的菜就离开了餐厅上楼去了，艾丽也扔下餐布跟随上了他。饭桌上顿时寂静下来，摆钟咚咚的敲响了八点的铃音。
“你知道，你刚才的话让我很难堪”她这时转头看着他，发现他正在用调羹抵着汤盘。她压低了声音说道“——我在帮艾丽小姐，她想去城市里当秘书，这是她的愿望，她不可能做一辈子的乡村教师。”
“如果我不阻止你你会更难堪，你想让我们半夜被赶出去吗”他斜着瞧了她一眼，继续轻敲着盘壁“况且汉德先生说的没错，我很赞同”
“哦，妙极了。你觉得他哪一句说的不错，是不让病人使用新药物，还是不让女儿婚后外出工作？当然，我们很感激他，他一直在帮助我们，但也要指出他的错误”
他慢条斯理的说。“他没有错。据我所知，抗菌抑结核药还没通过临床试验，谁敢保证它非常安全。而且，如果汉德小姐结婚后精力还在工作上，你认为她会成为一个称职的母亲么？”
“那她的大部分才能怎么办，她该怎么发挥自己的才能？”
“只要守好自己的规范，就是发挥自己的才能了”
她几乎被他逗笑了。“——我想这才是名副其实的异教徒的信条吧”
“哦，在一定程度上是的。我不信上帝，我从不去教堂做礼拜，我也不信英格兰国教”
“英格兰国教已经是什么都不信的婉约说法了”她刻薄的回答。
“一点没错，我要去休息了，小姐”他放下勺子，然后扶着桌子站起身来。转头回房间去了。
两天后，他们准备要回伦敦了。早晨，汉德医生戴着听诊器给莫里亚蒂做了最后一次心肺检查，然后给他腰上的伤口换了一次药，才让他换上大衣穿好鞋子。而她和汉德小姐则一直站在一边——她始终微垂着眼光，只盯着医生手下的动作，尽量避开看他的脸和眼睛。
汉德对那晚发生的事明显很不高兴，仿佛是他在预料对方都能俯首贴耳的情形下，却遭到了反抗。虽然他一直表现得和往常一样耐心和谨慎，但嘴角总是略略向下严肃的瞥着，可以看出他的内心严厉而又专制。
在他收拾好器具后，就和莫里亚蒂握了握手，随后也朝她伸出了手。她的脸微红起来，忙举起手和他握住——但这明显不是原谅了她，或是对前晚的事既往不咎。因为汉德先生的手松弛而又冷淡，她立刻明白，在这位先生心里已经把她归为某一种人了，一种异类，一种他需要维护原则而远离的人。最后他向他们道别，并祝他们路途顺利，就默默的离开了房间。
惹一个善良却又苛刻的好人生气是多么可怕的事啊——他不会有一句责备的话，也不会公开仇视，但是明显的冷落足以使她感到难过。
藏在薄雾中的阳光苍白赤裸，外边不时刮过一阵凛冽的风。艾丽和一个女佣将他们送出了府邸，在大门前，他们要挥手告别的时候。汉德小姐才欲言又止的赶忙走上前来，朝她有些急切的说道。
“如果方便的话，菲尔德小姐，能将你在伦敦的地址留给我吗？”
她一听这话，顿时觉得讶异又不知所措。她明白艾丽的意思，她虽然遭到了父亲的阻挠，但仍然保持着希望——她想到伦敦来工作，她也许觉得那时在这里有熟人也能帮助到她。
艾维抿着嘴唇，她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拒绝的理由。然后她缓慢的点了点头。“...好的，小姐”
艾丽听后显然高兴了起来，忙叫女仆拿来了便条给她，她迟疑了一下，就将家里的地址写了上去。艾丽收起了纸条后，便上来拥抱了她，说希望她们能早日再见。她的心头泛起了一阵掺和着慰藉的苦涩，她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拍了拍她的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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