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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0 章
昼光渐亮,木屋外一夜大雪初霁。
难得放纵睡了半晚,裴东艰难地挣脱了床的封印。拉开窗,荒原上的风刷过卧室,把他吹了个清醒。
昨晚心跳如鼓的场景在记忆里新鲜又清晰,但当时的恐惧感却恍若隔世,无法回忆。
就连昨天晚上想了些什么,也都忘得一干二净。
裴东估摸着这是自我保护机制。感知到这些念头可能招来深空里未知的危险,本能地把它们锁进了潜意识的最深处。
他诡异地感到完满又安全:仿佛一个生态球碎了小口,清水和藻类流了一地,小虾惊慌地蹦跶。然后仿若时光逆转,生态球恢复成了最初的样子,完美安全,好像无事发生。
外面雪原无际,长空澄澈。金光破晓,清雪机在紫色的晨光下忙碌。一颗枯树黑黝黝地矗立,直刺苍穹。
裴东觉得,一些念头忘了也没有什么。人生不过是一次又一次的选择题,只要心念相续,不曾更改,就算丢失了一点记忆,在同样的岔道口,终究会转往同一个方向。
他莫名地开始自信起来——他忽然觉得哪怕丢失全部记忆,他心里的莽和刚、爱与恨,也不会改变。
那个存在的注视也好,莫名的恐惧也好,终究无法影响他的道路。他只要笔直向前,一路莽下去就好了。
“早上好啊,小伙子!”清雪机突然转过来,喇叭里传出老迈克的声音,“雪大路滑,你家门口要铲雪吗?只需要一点点能源费!”
“……”裴东看着邻居家院子里那颗光秃秃的树,想起自己空荡荡的钱袋,思考自己为什么一时怜悯就冲动消费,买了个奴隶,“不了不了,雪景真好看,我喜欢看雪景。”
老迈克叹着气走远了。裴东还能听见他大声地抱怨着能源块价格暴涨,几十年来没见过这么大的涨幅。
裴东默默决定尽快把自传写完,拿点奖金。
风雪呼啸,像催更的声音。
#
裴东回过神,听见卧室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他开了门,把门外缩成一团的小蘑菇放了进来。
谢弈大概是身体不好。即使在温暖的室内,裹着裴东宽大的羽绒服——特地给奴隶买羽绒服实在不正常,羽绒服的帽子扣在脑袋上,小脸依旧冻得煞白。
小蘑菇抬头望着裴东,风从大开的窗口灌进来,冻得他打了个哆嗦,声音都有点抖:“阿东,你、你……帮我汇点星币、回去,可以吗?”
裴东愣了一下,想明白了什么:“他们没有给你配置任何联络器?你当时在奴隶贩子那遇到危险怎么办?”
谢弈低下头“嗯”了一声。
裴东拿这个小自闭没办法,无奈道:“没问题。打给谁?要多少?”
“给我爹爹……”谢弈缩了缩,声音更弱了,“我、我没有钱,你能借我200星币吗……”
“我去角斗场,打比赛挣钱、还你……”
裴东无奈。裴东关了窗户。裴东叹气:“没问题。你有你爹爹的账户吗?没有的话我去找连长汇报。”
谢弈摇头。
裴东觉得这完全是小事一桩,拍着胸脯给他承诺联系上级。想了想又怕这傻孩子出去做傻事:“我现在也用不着星币。天这么冷,你别急着出去打角斗场。”
小自闭沉默了半天,裴东S级的耳力也只捕捉到了一声细不可闻的“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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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钟后,裴东听着通讯仪里连长一句“怕是不行”,也陷入了沉默。
想到十分钟前自己还觉得这是小事一桩,不禁有点脸疼。
“能算我私人给他爹汇款吗?”裴东垂死挣扎,“他犯了什么事,应该不至于祸及家人吧…”
那边连长似乎叹了口气:“他爹爹都不在世上了,你怎么给死去的人汇款?”
裴东感到一阵压抑。问道:“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谢弈一直不知道?”
“本来应该保密,但前些天这事已经对你解禁。”连长声音冷静。
“谢弈出生后,他爹爹丧失了生育能力。谢家全家非常不满,对他爹非打即骂。上一次生意出了差错,他爷爷、父亲和叔叔们都认为是他爹没有招待好客人,差点把人打死。谢弈想保护他爹,一人杀了全家。”
“谢弈被捕后,他爹不堪亲戚熟人指点辱骂,自杀了。”
“我也不知道这孩子回去知道这消息,该怎么办。”莫长渊难得有些叹息,“他从小沉默内向,和他爹爹相依为命。军部判定他知情后复仇屠戮、背叛人族的可能性超过90%。”
“所以他才被做成了‘人弹’。”裴东接口。他也清楚,军部不会也不该因一时怜悯,将其他战士的生命置于危险之中。
但作为一个人,却很难看着一个无辜者这样死去。裴东灵光一闪:“所以你把爆炸的选择权交给了我们。”
“是你给了我一场意外。”莫长渊轻轻笑了,“不,是惊喜。我很喜欢。”
裴东觉得这人也不是像教官讲得那么无情无义。裴东赞扬:“连长你真是个好人。”
莫长渊被逗笑了,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谢弈活下来了,也和人族多了一份羁绊。”莫长渊终于笑完了,裴东听见他在那边轻轻地说,“裴东,你就是他和人族间唯一的羁绊。”
“现在不要告诉他爹爹去世的消息,”莫长渊嘱咐,“你若是想让他活,想让他被军部接纳,就千万不要说出这个事情。加深你们的羁绊,直到让军部相信,为了你他绝不会背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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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东很无奈,他其实不太赞同“唯一的羁绊”这种事情。
虽然这种说法让他莫名的有点小骄傲,但这种感情太过沉重和危险。把所有的感情寄托在一条丝线上,抗风险系数太低。若是这条线断了,这人不知要遭受多大的痛苦迷茫和撕裂。
相比之下,让他同时和更多的人建立羁绊,就像用密密麻麻的线把他系在了大地上。纵使每条线而言都不够粗,但整个网络稳定又牢固。可以分担一条线断裂的痛苦,可以让他在往前走的时候,感到自己有根,有所归处。
裴东灵机一动,决定建立广泛的羁绊,从让谢弈教穆亚认字开始做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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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东心情复杂地跟谢弈说了没法汇款的事情,然后干巴巴地建议他去教人认字。
谢弈看起来有点失落,但还是乖乖接下了任务。
裴东这才发现,自始至终无论自己有什么要求,这孩子从没拒绝过,私下里甚至会默默做到最好。他那黑白分明的眼睛里,从来都是最纯粹的信任。
甚至他起的那个奇奇怪怪的假名,裴东回过味,也开始觉得不太对劲起来。
裴东觉得这不行。
作为一个历史课记忆还未消散的大学生,裴东相信个人崇拜是反智的开端,是社会进步的绊脚石,文明倒退的丧钟,一定要扼杀在摇篮里。
裴东决定给迷途的羔羊送一本辩证唯物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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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东的哲学大作还没编出一页,就接到了脑虫上司的召唤。
脑虫手下的新虫估计都来了,二十多个殷情热闹地围在一只大脑花子周围。
上司的精神波动传递出来,大概就是虫族上层决定扩大市场,占领文化高地,所以要单独选一批虫组织起来,几个月后发起小说领域的攻坚战……
同事们躁动起来,自我推销,天花乱坠。仿若美国大选现场。
那脑虫无视周围的喧嚣,淡定地点了几个人名。最后那触手绕了一圈,指向裴东:“你来当组长。”
“……”裴东猝不及防,“涨薪水吗?”
“三倍薪资。”上司脑满肠肥的躯体似乎透露出一丝高兴,它在突然静下来的房间里解释,“人族没有精神网,是最肤浅的视觉生物。他长得最好看,最适合攻坚。”
…裴东没想到他还有靠脸吃饭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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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有点不同寻常。裴东的精神力穿梭在韦恩斯坦:他看见角斗场的观众少了,废料回收的价格升了。
他想到老迈克感叹能源的价格骤增。
他听见了暴雨来临前的风声,嗅到了风里的水汽和血腥。
——这个城市即将在风雨里混乱飘摇,而混乱却又是最底层的人们最大的机遇。裴东赶紧把记忆里残存的辩证唯物主义和马克思主义社会学写下来,给急需人生梦想和同志羁绊的谢弈发了过去。
还附赠了一份浅显易懂的《国际歌》。
然后没几天,他就发现在小屋黑暗的地下室里,谢弈和穆亚挤在一起,一句一句哼唱那熟悉的歌曲。
日复一日,裴东的精神力穿梭在城市的每一个角落。在各个角斗场的地牢里,在奴隶贩子的囚笼里,在千针荒原的寒风里,他都听到了同一个旋律。
那是属于人族的声音。
虽然是不同的语言,不同的世界,但总诉说着同样的梦想和愿景,激荡着同样的青年的热血。
那旋律仿若刻进了基因。每当它响起,裴东总觉得有些东西,就算暂时忘了,也从未远离。
#
死亡如跗骨之蛆,危机如影随形。然而这些顾清疏早已无所畏惧。
他只会担心能否在短暂的时光里完成自己的使命,然后才能安心地与战友们一起,在生命最终的寂静里长眠。
他每一天都像时日无多一般。他结交政客,组织结社,亲自去贫民窟宣传——两世为人,自幼被当做继承人培养,又历经磨难,顾清疏其实从未缺乏谋略和手段。
他知道自己的命运已然改变——那不再是本能和情爱交织的哀婉之歌,他的旋律汇在Omega斗争的战歌里,融在人族千万年的史诗里。
而他的小孩儿,也必然和他交融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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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小东教大家如何凭本事单身》
蠢作者回来了!
前几天我最喜欢的大神开文了!书名和我脑子里第一个世界的卷名好像好像!啊啊啊我为什么不会分卷不然我就能截图去评论区吹一辈子了ORZ
世界类型也心有灵犀!我是和大佬最心有灵犀的崽!我宣布我就是最出息的粉了!
激动到失控.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