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爱

　　“齐安歌，你最好离我女朋友远点。”

　　冷白的脸上残留的些微血色刹那间褪尽，齐安歌僵住了，垂在身侧的手指不自觉地曲了曲。

　　女朋友？

　　这人说的……是真的吗？

　　“你……”

　　眼前的人穿着杜若的外套，就那么随意地套着，眼神里满是挑衅，还没等她把话说完，就打断道：“我怎么了？我起码没有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我也不会假公济私逼着前女友来做项目，我更不会分手了还送玫瑰花恶心人！”

　　那人忿忿的，眼神里满是厌恶，“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演戏？你但凡有点在乎她，她会和你分手？”

　　字字句句敲在心头，可齐安歌已经无法分辨这些话的意思了。“我女朋友”四个字在她脑海里往复盘旋，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想过杜若会生气，会不原谅她，会给她冷脸，独独没有想过……她竟然已经有了新人。

　　“你说的……是真的吗？”

　　齐安歌知道这句话不该问，可心头那一点点幻想的火苗倔强地不肯熄灭，妄图得到一个否定的答案，好继续燃烧下去。

　　“齐总，”对面的人笑了，换了讥诮的口吻，“这世上也不是每个人都瞎，她的好你不懂珍惜，自然有人懂得珍惜。以后请齐总自重，不要再骚扰她了。”

　　房间的门在齐安歌面前被甩上了，砰地一声。

　　窗外，乌沉沉的云终于化成了雨，落了下来。雨点仿佛落在心头，纵有千般不甘，那簇火苗还是熄灭了。

　　嘴里不知何时泛上一阵苦来，原来，她们之间已经不可挽回了。

　　杜若离开之后，齐安歌每天都在说服自己，这一切都是误会，只要说清楚了，杜若就会回来。

　　却原来，

　　不过是一场自欺。

　　可笑的是，她还幻想过，等到杜若回来了，她要带她出国去度个假，好好修复两人之间的关系。杜若在留下的信中说她们之间仿佛永远隔着一个玻璃罩子，明明近在咫尺，却可望不可即。杜若说，伴侣之间不应该是这样的。那时候她以为，她可以解释改正，却不知这话真正的意思是告别。

　　伴侣之间不应该是这样的，所以呢？

　　换一个人好了。

　　齐安歌刚才就觉得那人眼熟。门关上之后，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她曾经见过她的，在王志帮她拍回来的照片上。那是杜若刚离开的时候，王志找到了人，发了照片回来确认。

　　照片上，杜若和刚才那人亲热地走在一起，那人帮杜若打着伞，伞面大半都遮在杜若身上。

　　当时她一心想着去找杜若谈清楚，所以根本没有多想。现在想来，也许那个时候杜若就已经彻底对她失望了，是奔赴新生活去的。

　　难怪她会一次次地拒绝自己的解释，对于已经拥有了新感情的人来说，再没有什么比来自前任的纠缠更令人厌烦了吧。

　　恍惚之间，一个声音响了很久，齐安歌木然地低头，见到手机的屏幕亮着，阮悦的名字在闪动。她抬起手，把手机举到耳边。

　　阮悦的声音听起来很遥远，“齐总，你没事吧？”

　　“没事。”

　　齐安歌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暗哑，阮悦愣了愣。这听起来可不像没事的样子。她猜不出齐安歌那边出了什么状况，小心问道：“北翔的人提前到了，刚才打电话来。”

　　她想了一下，又建议：“要不我把他们推了？”

　　北翔是虹天的OA供应商，从齐友松主管IT部门的时候就开始合作，现在项目已经做到第三期了。这家公司做事情的风格有些马虎，之前的项目里就出过不少纰漏。但他们和齐友松关系不错，下面的人看在他的面子上，磕磕绊绊的，也都验收了。

　　最近三期项目要结项，不少部门都来抱怨。齐安歌的态度很明确，把问题改好了才能够验收。

　　可北翔不太愿意，毕竟问题积累得太多，如果认真追究起来，查漏补缺的工作量太大。所以主意打到齐安歌头上，今天就是借着中秋将至的名义，请齐安歌吃饭，想拉近彼此的关系，好让她通融一二。

　　这事北翔前两天就提出来了，只是齐安歌的行程一向很紧，节前的事情又多，一直都没有最后说死，现在就算推掉另约时间也不为过。

　　“不用，他们定在什么地方了？”

　　“就在龙云宾馆的三层，霓裳厅。”

　　“好，你先过去，我一会儿到。”

　　阮悦听到那边挂了电话，才放下手机。

　　她已经到了龙云宾馆的大堂，本来是想着如果齐安歌想晚上和杜若吃饭的话，她就上去和北翔的人打个招呼——毕竟北翔也不是小公司，多少要给些面子。

　　现在听到齐安歌这样说，她就乘电梯直奔三楼。

　　没想到北翔比她想得更郑重，除了驻场的技术总监，公司的销售副总竟然也亲自飞了过来。这人姓陆，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一见到阮悦，就笑眯眯地打招呼。

　　过了一会儿，齐安歌到了，脸色有些苍白。阮悦见到一愣。

　　一旁，陆总热情地迎上前，“齐总，好久不见啊。”

　　他虽然年纪比齐安歌大不少，姿态却放得很低——虹天集团是上百亿市值的巨无霸，商场上讲究实力为尊，齐安歌这样的地位，肯来吃饭，已经是给了北翔很大的面子。

　　齐安歌点点头，神色淡淡的，“陆总辛苦。”

　　众人落座，酒宴开场。

　　***

　　“你不会还想着和她破镜重圆吧？”

　　唐思桐不放心地盯着杜若的眼睛问。她把刚才齐安歌来过的事和杜若说了，这都半天了，杜若还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外面天在下雨，两人都懒得出门。楼下龙云食府的位子早就满了，两人干脆叫了客房服务，把菜送到房间里。

　　菜是杜若点的，唐思桐是北方人，口味比较重，所以没点那些清清淡淡的白灼菜。姜葱焗肉蟹、蒜香骨、啫啫牛蛙煲、清炒芥蓝，墨鱼节瓜汤，又点了一个特色的莲蓉酥。

　　听到唐思桐的话，杜若夹芥蓝的手微微顿了一下，垂着眼，“不会。”

　　唐思桐听到杜若这样说，放了心。谈论前任不是让人开心的事，唐思桐转换话题，夹起一块肉蟹，一边吃一边赞叹，“想不到这么偏的地方，竟然菜做得这么好。”

　　杜若随口接道：“虹天的董事长重视，花了大价钱从广东请的大厨。”

　　齐同远是重欲之人，各种享受无不追求极致。龙云宾馆可以说是虹天集团的自留地，上有所好，自然特别重视餐饮业务。为了讨好齐同远，宾馆的经理专门跑到广东，硬是花了两倍的工资，从一个五星级酒店挖了主厨过来。

　　功夫不负有心人。龙云食府一开张，就在C城的老饕中打响了名气，成了C城吃粤菜的名店。甚至有不少人专门从市区驱车过来，就为了品尝一下这里的美食。

　　以前齐安歌一直夸赞这家的姜葱焗肉蟹做得正点，蟹肉微微弹牙，鲜而不腻，总说要带杜若过来尝尝。可是她老是没空，没想到最后竟然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吃到。

　　想到齐安歌，杜若的心情又变得复杂。

　　唐思桐刚才说齐安歌被怼得哑口无言，一脸狼狈。她自觉为杜若出了气，又帮她杜绝了后面的麻烦，很是得意洋洋。可不知道为什么，杜若却快意不起来。

　　她不愿深究这些纷乱的想法，招呼唐思桐，“蒜香骨也不错，你试试。”

　　两人饭量都不大，饶是这些菜分量不大，也还是剩了不少。看着盘子里剩下的美食，唐思桐满眼都是可惜，“要不我在这陪你做项目算了。”

　　杜若刚想打趣她，放在一旁的手机就响了，电话是宋嘉佳打来的。

　　“杜姐，我们已经到帝豪了，你什么时候过来啊。”电话的背景音闹哄哄的，听得出来是在KTV里。

　　杜若看了唐思桐一眼，拒绝道：“我有个朋友过来，就不过去了，你带着大家玩吧。”

　　宋嘉佳的电话被人抢走开了免提，几个工程师都在喊杜若带着朋友一起过去，谢庭玉也跟着起哄，说杜若如果不过来，他们就打个车过来接。

　　话说到这个份上就不好再推，杜若只得问过唐思桐之后答应下来。两人都不是磨叽的人，既然答应了，也就不磨蹭，稍微收拾了一下，就打了辆车，直奔帝豪。

　　杜若和唐思桐到的时候，包间里已经玩得很嗨。除了两个唱歌的，剩下的人都在围着桌子玩骰子。她俩一进门，宋嘉佳就站起来招手，拉着她们坐到沙发旁边。

　　桌上的人分成两拨，一拨在玩大话骰，一拨在玩比大小。

　　杜若很少来这种场合，也不太会玩这些，本想安静在旁边看着，没想到谢庭玉拎着两个骰盅过来，“杜姐，我们来比大小吧。”

　　“我帮她来。”唐思桐见她面露难色，主动拿过一个骰盅，“大的喝还是小的喝？”

　　谢庭玉笑笑，也不反对，“大的喝吧，”说完，抓起剩下的一个骰盅摇了摇，扣在桌上。

　　杜若一晚上都没精打采的，唐思桐有意逗她开心，抓起骰盅用力摇了几下，扣在桌上。

　　骰盅缓缓提起，五个骰子整整齐齐地上下摞成一列，最上面一个赫然是一个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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