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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0 章
李正玉家的保姆李嫂今年五十九岁,老人家的肩骨和腰椎不好,所以常期约定医生做针灸护理,十二月三日的一点三十分到三点她都是在医生那里做护理的。
李嫂给警方做的证言是,当天十一点的时候她来到林家给李正玉的儿子林佳做午饭,林佳当天发着高烧,她便给他煮了粥并配上了清淡的小菜。她把吃食拿到二楼给林佳送去,直到林佳不肯再吃了,才收拾好餐具拿下楼。刚下楼就看到李正玉回来了,李正玉跟李嫂说回来看看儿子,就转身上楼了。
厨房里还给林佳煮着中药,等煮好中药,李嫂便又端上了二楼,当时李正玉也刚好在林佳的房间里。她让李嫂把药先放着,等药凉了自己再喂给林佳。
快一点的时候,李嫂整理好了厨房,正打算去找医生做针灸护理,就看到李正玉从楼上下来,有些匆忙地开着车离去。
在医生那做完针灸护理已经是三点,李嫂又去了一趟市场,买了新鲜的食材准备去林家做晚饭。四点钟的时候她回到了林家,看到门口上停着李正玉的车。她开门进去,大家都不在一楼。五点多,她才看到李正玉穿着睡衣从楼上下来,一幅睡眼惺惺的样子。
一个跟着主家相处了几十年的保姆,两人无仇无怨,且保姆各大账户中并未有巨款汇入,初步可以排除有被收买的嫌疑。可李嫂是否全无诬陷李正玉的理由呢,这又很难以言说。
任何人说谎话都可以有千万种动机,只不过有时候还未被察觉而已。
很快,法医就给案件带来了新的进展。
黄黄因为服用过量的致幻药物导致死亡。法医从他的体内验出了一种叫东莨菪碱的生物碱、大量的□□,还有一种特别罕见的液体提取物,只不过现在还不知道来源体出自哪里。根据法医的初步判定死者黄黄体内合成的致幻药物很有可能是一种全新的混合型毒品,苦于市面上还并未出现过这类型的毒品,法医也不好一口断定。
曾经有两个缉毒警察在聊天,其中一个警察向另一个警察提问:“如何让一个国家逐渐走向衰微,最后归于灭亡?”
当时他们刚侦破一起学生吸毒案件,另一个警察半开玩笑的回答:“很简单,让小学生吸毒啊。”
毁灭一个民族从文化开始,毁灭文化从教育开始。
一个孩子从幼年期到成年期都在接受着教育,他们接受教育的对象并不仅仅是自己的父母、亲人和教师。整个世界上的人,发生过的事件,又或是一种氛围都有可能对他的一生造就巨大的影响。
每个人都曾是孩子。如同一棵脆弱的幼苗,既要为它遮风挡雨,也要引着它往上生长。浇的水和照的阳光,不能给多也不能过少,不然就会矫枉过正。
在这样的期盼下长大的树该是多么的美好啊。
可总有些崎岖和丑陋的树在某一个时期长歪了。为了能获得沃土和养料,残忍的剥夺了弱小的生命长大的权利。
20世纪30年代,中国人被称为东亚病夫。如果放任这些歪脖子的树,继续残害幼苗,那么很有可能时光会回溯,说不准产生的后果与影响会比之那个年代还要更惨烈。
一场罪恶被埋藏在地底下,人们能听到它缓缓流过的声音,却无法窥探它的藏身位置。
出于直觉,肖煦觉得这次的案件不会那么简单,那个叫黄黄的孩子的死亡跟其他的失踪孩子应该是脱不了干系的。
刑事案件越早介入对当事人就越有利。肖煦在走访了多地后,仍然没有什么收获,根本找不到能为李正玉脱罪的证据。警方那边也是进展微慢,案件似乎陷入了瓶颈。
这天,肖煦下了个早班。从事务所下楼取车的期间,他一直在想着晚上吃些什么好。
肖煦是个懂得过生活的人,苦于常常忙碌而无法成为一个会过日子的人。忙起来不要说做饭了,大多数的时候叫的外卖都不记得吃。
他咂巴着嘴有点想吃火锅,又不想出去外面吃,同时一个人吃火锅,又没什么灵魂,会让他感到极其无趣。思来想去,最后肖煦去超市买了排骨和鱼,准备给自己煮个糖醋排骨,还有煲个鱼汤。
其实肖煦之前对鱼汤很是无感,就是可有可无的一种口味。他觉得鱼是有些腥的食物,平时几乎不煲鱼汤,也不会特意点外卖来吃。
坦白的说,在肖煦的认知里,食物来来去去无非都是那几种口味,或咸或淡,或鲜或甜。有时候我们疯狂的怀念一种味道,其实只是在想念当时的味蕾,包括给食物赠予记忆,如此而已。
就比如住院时喝的那一盅鱼汤,肖煦当时只尝出汤是温的,味道有些鲜甜,并无任何奇特之处。
可他病好了之后,还是会时不时的惦念着那一盅鱼汤,也试着叫过外卖,汤同样鲜甜,却总是找不回当时尝的感觉。
也许很多记忆里的味道都是出于人的美化合成的。事实上妈妈煮的饭菜很一般,还没有外面小炒店老板煮的好吃,在孩子的眼里依然是惦念的味道。包括小时候吃过的零食,长大后再尝,也很难找回最初的味道。
最能被心里记住的,往往不是食物本身所带来的味觉,而是尝过味道后的那须臾间的满足。
肖煦去商场买了一条处理好的黑鱼。回家就把鱼肉切成薄薄的鱼片,接着将鱼头和鱼骨放进锅里煎,煎到两面金黄再放入清水和莲藕,还有姜片烧开。鱼汤烧开后去掉浮沫,转砂锅慢炖。
把买好的排骨清洗干净,绰好水准备待用。下冰糖看着它在锅里满满的融化成糖色,肖煦把葱姜和排骨一起放进去翻炒,调味料也紧跟齐上。
两个锅内热气沸腾,整个厨房全是食物的香气。
肖煦空有一身好本领,却无人知晓。年少时有人伺候着,不需要自己丰衣足食,等到做啥啥成,煮啥啥香的时候,身边又缺了个能一同分享的人。
鱼汤放进鱼片,稍等片刻就等着出锅。排骨收汁,撒上白芝麻也香味扑鼻。
他端着食物摆放在原木色的餐桌上,又装了一碗白饭和盛了一碗鱼汤。一切都准备妥当。肖煦打开了屋内的投影仪,调到一个电视台。
电视上正播放着广告,肖煦看了下手表才七点五十五分。
他小口的尝着鱼汤,有些烫嘴,喝了第一口,脸上的神情就有着隐约的失落。这次肖煦没有得病,能一口识别出汤里的鲜甜味。
到底是少了点魂,至于缺了哪味引,他也不得而知。
心有不甘的肖煦愤然的放下鱼汤,啃起了糖醋排骨来,心里琢磨着下次得厚着脸皮让杨涣叫他表弟再煮一次鱼汤解解馋。
至于还是不是心心念念的那个味道,肖煦也说不准。毕竟人不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吃进嘴里的食物也是一样,可能味道都如出一撤,假如认真的对比过后,还是会发现细微的不同之处。
正因为无物常驻,万物皆流。这世间,才会存在如此之多的遗憾与惋惜。
八点一到,《看世界》的最新一期准时播放。肖煦收起了其他思绪,专心致志的看着屏幕投影出来的画面。
看来制片人没有骗肖煦,最新一期的嘉宾果然是那位人气居高的法官。
他应该是做了造型,额前的黑发打理成了心形刘海,在灯光下显得发色有些偏棕色。脸看起来很小,整个人白的发光。上身穿了一件黑色亮片格纹西装,内搭简单又经典的白色衬衫。下身是一条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裤,加上红白蓝条纹领带做装点,看起来又贵又冷清。
他朝观众开口:“大家好,我是王星阑。”
肖煦嘴巴里塞着白米饭,毫不顾忌的看着画面里的男人,心里跟着默念了一遍他的名字。
原本二十分钟就能吃完的饭,肖煦愣是吃了将近一个小时。屁股像是被强力胶黏在了木椅上,拔不开来,眼神也是如此,来来回回都是围绕着画面里的男人。
主持人询问:“王法官,您接触过的刑事案件想必也很多,能给我们分享一下,您认为印象很深刻的案例吗?”
王星阑:“做我们这行的每天都要过目数不清的宗卷,凡是和犯罪贴上边的都让人深刻。”
主持人:“话是这么说,但总归有特别深刻,让您记忆犹新的案例吧?”
王星阑:“一年前的黄棋犯罪集团被曝光的事件,不知道您有没有听说过。”
主持人:“有有有,这个案件在当时热度很高,我看新闻报道,在审判前还有一个人拿着刀要去刺死那个主犯。”
王星阑:“嗯,黄棋犯罪集团是专门拐骗年龄小的孩子,拐骗的方式有很多种,前期主要是在全国各地设立一些不起眼的杂货店,利用零食和玩具来诱惑他们,让孩子有去无回。还有使用药物和其他一些残忍的手段来控制这些被拐骗的孩子。甚至让孩子自己化身为诱饵,去拐骗更多涉世未深的孩子。被拐骗的孩子的用途,有的被贩卖到了别的地方,有的用作器官贩卖,也有的利用孩子的身份去贩毒,凡是能利用到的地方无所不用。整个集团内部都有着严密的组织纪律,成员之间的联系也有一定的牢固性……”
肖煦看着镜头前的人神色淡然,眉宇间却有化不开的冷冽。嘴巴一张一合,说着一些通俗易懂,又充满罪恶的语言。
简短的话传到肖煦的耳里,使他渐渐变得通窍,有种一语道破天机的洞若观火。
就是这样!肖煦激动的拍起了大腿。
他当机立断的关掉了投影仪,抓起车钥匙和手机,飞快地跑出门去。不到两分钟,他又开门跑了回来,进了卧室换了套衣服,并拿出了一副眼镜带上,匆忙离去。
晚上十点五十分,A市第一小学的杂货店内,老板用探究的眼神看着这个去而又返的男子。
杂货店的老板记得这是第三次看到这个人。此男子装束简单,穿着嫩粉色的卫衣配上一条墨绿色的工装裤。一米八几的大个子,看起来瘦瘦的,几天前曾来过杂货店买了一瓶水。
为什么会记得这么清楚?因为人对于好看的皮囊记忆力总是很深刻的。普通的人往往都长得歪瓜裂枣,所以才会显得气质寻常。有几分颜色的人,很难让人做到过目即忘。
况且就在半小时前,这个好看的男人,来杂货店买了一瓶水。不知道他为什么赶在关店门前,又来了一趟。
这一次,穿粉色卫衣的男子却不急着买东西,他正奇怪的站在柜台前看着老板,老板暗暗地打量了他一番。
一分钟后,男子才开口询问老板:“有吗?”
“你要什么?”
该男子虽然带着眼镜,隔着镜片仍能看出他眼神闪烁,黑色的瞳仁幽暗未明,他跟杂货店的老板对视,眼里全是赤裸裸地暗示。
老板试探:“第一次?”
男子摇摇头说:“不是,有小半年了。”
老板审视的看着他,过了一会才问:“怎么找到这来了。”
“老雀介绍我来的,他说你这里的质量不错,常有很多新型的。”说完搓着双手,一副蠢蠢欲动的样子。
谈话渐入佳境,老板听到熟悉的人名后,警惕心消了一大半。他有些兴奋的说:“那肯定的啊,不是我吹,市面上最新型能买到的没有几个点,我这里算一个!”
听到老板的话,男子藏在宽大袖子下的拳头松开了。他在赌,赌刚被警方抓获不久的瘾君子是这里的常客。三分命七分运,有时候运气就得幸在这要紧的关窍上,现下的状况看来是他赌赢了。
他装作很开心的说:“那太好了,我就想尝尝鲜。”
老板从柜台里走出来把门关上,后朝他招了招手,示意对方跟上。两人走到了店里最隐蔽的位置,老板在货柜的一侧摸索着,许是触动了什么机关,不一会儿货柜的位置就移动了。老板翻翻找找,从里面拿出一叠东西递给面前的男子。
男子接过东西,小皱了一下眉头,有些嫌弃的说:“老板,你是欺负我不识货吗?这款邮票我早尝过了。”
“诶呀小老弟,你这就不懂了吧,此邮票非彼邮票哇,你别看它们样子都差不多,尝起来差别可大了,这都是经过我们改良后新货,跟市面上的都不一样。”老板一边站着一边抖腿,看起来很吊儿郎当。
男子一脸不可置信:“是不是啊,我总感觉老板你在忽悠我,就你们还制造毒品,还改良毒品?”
老板急了,声音放大了些:“怎么就不是了!不然我们能有这么多新货?反正你尝过味就知道了,铁定会回头找我!”
男子听完了老板的话,盯着手里拿着充满童趣的邮票,按耐不住跃跃欲试的心,拿起小小的邮票就要放在舌头下,却被老板阻止了:“这东西不比你之前尝过的,劲儿可大了,你回家了再尝,不然发作了得死在路上没人知道。”
经过老板的提醒,该男子才停手作罢,他朝着老板露出了个傻乎乎的笑容,大大的瑞凤眼全眯在一起,露出了两颗小兔牙,像极了涉世未深的孩子。
两人交易完毕,男子如获至宝的走出了杂货店,于此同时,另一边的人终于接收到了完整的视频。
男子快步走到路边找到车,开车门,打火到开车离去,整个过程一气呵成。像是迫不及待地回去享用人间极品,也仿佛多呆一秒就会被身后的洪水猛兽追赶上来。
汽车驶过,开了挺长的一段路,男子看着手机里的来电页面,用手滑过绿色按键接通。
电话里的人大声的嚷着:“喂老四啊,你终于接电话了,急死我了,你是不是嫌命长啊?我就一个心脏啊,你她妈的这是要吓死你老哥不成!”
听到对方噼里啪啦的说了一大通,他才感到后怕,握着手机的指尖轻微的颤动着,他丝毫不悔:“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谁的命不是命。”
那人在电话的另一边破口大骂:“你妹的,你去跟警方说啊,你冲动个什么劲,你表妹不是在警局当差吗?轮得到你一个大律师逞能吗!”
“我……”
“我什么我,我真被你给气死了,你现在赶紧给我回家,别在外面晃悠你知不知道!”
知道姜东行现在估计正气在头上,肖煦也不敢再多说,只好轻声细语地安抚他:“好的老大。”
任何的异想天开都需要实际的佐证来支撑,不然就会妨碍公务,没有万全的准备工作也容易打草惊蛇。况且他要怎么跟警方说啊,说他仅仅只是因为在家里看了一个法制节目,就无师自通的找到了案件的关键窍门?
这话他也想说,得有人信才行啊。因为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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