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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姐
“呃……呃呃……”李宏生脸上的肌肉都在用力，脖颈处青筋突出，他涨红着脸不停地发出呃呃啊啊的声音。
在场唯一能理解他意思的只有王瑞芳，她鼻子一阵发酸，含着泪花的眼看了会儿李宏生，而后又转向周玉嵘，“小周，麻烦你了。”
边上的李老太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些什么，在触到老三乞求般的目光时，话到底没说出口。
“如果您实在不放心，可以让人陪着李叔一同去省城，顺便看看医院的环境如何。”两天的奔波，周玉嵘都没怎么好好休息，话语中是难掩的倦意。
“小周你安排的，我……我肯定是放心……”王瑞芳说得心虚，让孩儿他爹一人进城，她确实心里不踏实，可是，去省城要坐火车，坐火车就需要花钱。
她犹豫了几秒，如果不过去看看，恐怕她一人在家，心怎么都不会宁，“那就……叫小桃陪她爹去吧。”
听到她的回答，周玉嵘因未立即见到周石头而紧绷着的脸稍稍放柔了些，眉头舒展，他点头，“好。”
王瑞芳清楚周玉嵘话里的意思，孩儿他爹的病拖不得，越早去医院越好，李宏生能收拾的东西也不多，她就和周玉嵘商量着明天早上出发。
确定好具体的时间后，周玉嵘没再逗留，骑了自行车回县城。
将李宏生载到火车站需要车，周玉嵘直接去了工厂，准备明天借用厂里宽敞点的小型货车。
刘瑞成还不知道昨晚周玉嵘就回了家，在厂房见到他时，愣了下神才走过去，“嵘哥，你什么时候回的？”
“昨晚。”周玉嵘言简意赅，没有停留和他闲扯的意思。
“昨天就回了？我怎么不知道？那你今天早上又去哪来？”刘瑞成继续追问，见他撇下自己，又赶忙追上去。
“诶，嵘哥，去哪儿啊？”刘瑞成看了眼仓库前的空地，眼珠子转了转，像是想起了什么。
他挺直腰杆子，低低地吹了两声口哨，试图引起旁边的人注意，“嵘哥，你是不知道，昨天我在厂里看见谁了。”
周玉嵘听着刘瑞成含糊暧昧的语气，下意识地拧起了眉，上次他这副模样说话时，他们住的小院里，冒出了个莫名其妙的女的。
想起了某些不太好的回忆，周玉嵘的目光蓦地沉了下去，停了脚步冷冷地看向刘瑞成，“我说过，不要再做些莫名其妙的事。”
刘瑞成立马闭了嘴，心虚地摸摸鼻头，心知自己理亏，没敢再说些什么。
……
工厂区，一栋鞋厂仓库外，春桃今天穿了件红褂子，最外面套了个深色的围裙，是方旭早上带来给她的。
春桃的衣服总共就三件，颜色却都很鲜亮，非常容易弄脏，昨天回去，她费了吃奶的劲儿，都没能把衣服上的污渍搓干净。
家里王瑞芳的衣服太小，她压根穿不进去，灶房里倒是有件用边角料缝的围裙，可李老太白天做饭需要用，她也不能直接拿走。
接受了人家的好意，在吃中饭的时候，春桃自然不能吝啬，果断分了一半给方旭，任由方旭怎么拒绝都拒绝不了。
春桃好说歹说，打饭的师傅才愿意借她个空盘子，将米和菜都分成两半，就连鸡蛋也剥开一人一半。
孙大强在另一张桌子上吃饭，看到春桃的这一番动作，有些不认同的蹙了蹙眉，端着饭盘坐过去。
“春桃，你这是要……分给方旭吃？”孙大强是将春桃当自家妹子看待的，警惕地看着对面的方旭，春桃刚从村里出来，心性单纯又没见过什么世面。
方旭是长了张小姑娘喜欢的脸，不过瘦不拉几的，怕是想要骗春桃妹子的东西吃。
清楚孙大强和孙晓燕并不是一路人后，春桃对他也没了敌意，她指着身上的衣服解释道：“这件围裙是他借我的。”
所以，她的行为可以视为在还礼。
孙大强的注意力这才落到春桃的身上，目光停滞了几秒，之前没注意，还以为春桃妹子是换了件新衣服，不过，这围裙的面料怎么看着像是……的确良呢？
原本孙大强一个大男人，对衣服面料是不怎么了解的，他皮肤糙，穿什么料子的衣服都不挑。
只是家里有个妹妹孙晓燕，女孩子想打扮得漂亮，非的确良的衣服不买，可是这种面料的衣服也贵得很，一条样式好看的裙子都抵得上他一天半的工钱了。
孙大强听人说过，方旭家里先前是县里有名的万元户，他之前还不信，现在确定了，用的确良的面料做围裙，他算是见识到有钱人的生活了。
有时候男人的嘴也碎，孙大强听见周围几桌看着他们在小声嘀咕，他想也不用想，也能知道是些无聊的调侃。
他站起身来，声音响亮豪迈 ，“方旭，我和春桃同村的，她还是我妹妹的朋友，等同于是自家妹子，来，我的鸡蛋给你，谢你帮了春桃！”
下一秒，一颗圆胖的鸡蛋，轱辘滚进方旭跟前的盘子里。
“孙大哥，我够了，你留着吃吧。”方旭手指一动，鸡蛋又滚了回去。
“给你吃就拿着。”孙大强又把鸡蛋推着过去。
两人谁也不肯退让，鸡蛋在饭桌上滚过来滚过去。
春桃不在意鸡蛋的归属，倒是孙大强的话提醒了她，她伸手将鸡蛋制停在两人中间。
两个人齐齐停下动作，疑惑地看向春桃。
春桃将鸡蛋握在手心，双手合十贴在下巴处，“孙大哥，你能不能别和我娘说我在这里干活？”她之前只在意着孙大强是孙晓燕的哥哥，差点忘记他们是一个村的。
孙大强刚开始也疑惑过，婶子居然肯让春桃出来干这么重的活，现在才知道原来是瞒着家里人的。
“我不经常回村里的，你放心，就算在村里遇见婶子，我也肯定不说。”孙大强顿了下，摸了摸后脑勺，傻笑，“我倒是还有事托你帮忙。”
……
下午四点，车厢的货就已经全部搬完，时间尚早，春桃跟着孙大强出了厂区，进了条狭窄的街道，路过一间店面不大的裁缝店时，一道细柔的女声喊住孙大强。
“孙大哥，你的衣服补好了。”
春桃转头的瞬间，明显感觉到站在店门口的姑娘搭着件衣服的手颤了下，像是被吓到一般。
笑容满面的李秀秀，脸色刷的一下变得有些苍白，她将衣服往身后藏了藏，谨慎地看着春桃，“小桃？你怎么在这？”
春桃抬头看了眼店面的招牌，张氏裁缝铺，心下了然对方该是李老太常挂在嘴边，在县城裁缝铺干活的堂姐李秀秀了。
她抢先在孙大强前面开口，主动走过去，“秀秀姐啊，我在路上恰巧碰见的孙大哥，他有东西托我带回家，孙大哥，是吧？”
春桃拼命朝孙大强使眼色，却发现他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李秀秀看，眼睛发直，压根没有听见她的话，更别说接收到她的眼色了。
她十分有眼力劲儿的往后退了退，难怪孙大强这么帮她，看来不止她和孙晓燕关系“好”的缘故，大半还是因为李秀秀是她堂姐吧。
她不清楚李秀秀的为人如何，但光看两人外表，还是蛮相配的，一个高大憨厚，另一个娇弱温柔。
“咳，这是你的衣服。”李秀秀察觉到春桃在他们两个之间游移的目光，瞬间红了脸，暗自推了把孙大强，把缝好的衣服，直接摔到他的肩膀上。
孙大强立即回过了神，接稳衣服，急慌慌地看向春桃，“春桃，你就在秀……你堂姐这里等吧，我回去取东西，马上过来。”
等孙大强走后，李秀秀立即握上春桃的手，“小桃，你回去别和婶婶说碰见了我，更别说孙大哥……”
她的神色十分紧张，牙齿咬得下唇发白，虽然不清楚她为什么会如此紧张，春桃还是认真点头，“嗯，我不会说的。”
见她点头答应，李秀秀握住春桃的手松懈下来，而后拉着她问了些家里的情况，没多久，孙大强就提着几包中药小跑着回来了。
“春桃，麻烦你了，一定要帮我叮嘱我娘一天吃三次，她老忘，还有……晓燕如果回家要钱用的话，让她直接过来找我。”他这阵子的工钱全都用来买药了，家里没有余钱。
春桃在心里默默记下，在和两人道别后，发现时间已经不早，也没再去街上逛，直接坐了回石溪村的拖拉机。
孙家，春桃其实是不愿去的，李宏生出事进医院，孙家也拿了五块钱出来，春桃去卖鸡蛋赚来的钱，就还了孙家。
据她观察，孙晓燕一家除了她，没有一个心地是坏的，也不知道她是怎么长歪的。
还没踏进孙家家门，春桃就听见屋里传来孙晓燕的声音，“你别骗我，你不可能没钱！我们学校要办舞会，没有裙子，你让别的同学怎么看我？”
孙母的声音很低，“房间衣柜里的裙子那么多……”
“那些都过时了！”
就在春桃门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时，孙晓燕就透过窗户看见了她，凌厉的双眸一凝，像是找到了什么发泄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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