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第 30 章
沈辞头也没回,听到身后脚步声急促纷乱,是两个人,便把菜篮子往后一甩,自己纵身就往一旁的荷塘跳去。
他现在武功全无,身手又差,哪怕是两个普普通通的小兵来抓他,也抵挡不住。
虽然还能用暗器防身,那也只能是攻其不备,前来抓他的人,若是知道他有暗器,有了防备,那更是没法用了。
还不如跳到水里,虽然免不了要受冻,但比在岸上逃脱的机会要大。
沈辞幼时随师父走过大江南北,好歹通水性,大梁不如南越水系发达,民众少有会水的,如果这两个来抓他的人不会水,那就好了,这荷塘九曲十八弯,四通八达,他随便钻到哪里,就能逃脱。
就算这两人会水,在水中大家身手都受限,可周旋的余地也大些。
虽然南方温暖,池水还是冰寒刺骨,沈辞咬着牙甩去外袍,游开几步远,回头看去,那两个人果然站在岸边手足无措。
那两个人看起来似乎有些眼熟。
沈辞来不及细想,奋力往对岸游去,再在水中耽搁下去,他就要冻僵了。
他还没游两下,却听到岸上传来两声惨叫,回头望去,那两人已经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贺平宁一只脚踩在昏迷的人背上,冲他招手:“沈大人,没事了,快上来!”
沈辞愣了一愣,又游了回去。
他也不想看到贺平宁,但贺平宁来了,证明云璟也已经掌握了他的行踪。
被那两个士兵抓到,和被贺平宁抓到,其实也没什么区别。
只不过对付普通士兵,他尚有办法逃离,但这办法对贺平宁显然是行不通的。
所以沈辞也没再无谓挣扎,上了岸,还跟贺平宁客客气气道了声谢。
待他回了屋,换下湿衣熬了姜茶,火炉前坐下揉着膝盖,贺平宁才开口:“沈大人……”
沈辞制止道:“沈某已经不是什么大人了。”
贺平宁从善如流:“沈兄。”
沈辞纠结了一下是否该称贤弟:“……多谢将军相救。”
“不必,没有我,沈兄自己也能脱险,只是,你未免对自己太狠了些罢。沈兄是聪明人,想必不用我说,也知道我为何在此了。”
沈辞笑了笑:“将军是何时找到我的?”
“其实,沈兄你出宫之后,就一直有人跟着。”
“……”
沈辞心猛地大跳了一下,又认命似的归于平静。
他一直有种隐隐的感觉,这次出逃,太顺利了,顺利得他不敢相信是真的,而现在也果然证实了不是。
贺平宁忽然很诚挚地看着他:“我想跟你道歉。”
“这话从何说起?”
“其实那日,我听到沈兄的脚步声了,我知道你在外面,才会那样问。”
“将军无需愧疚,沈某还要谢你,让我早日清醒。”
贺平宁叹了口气:“原本,我也是觉得陛下有些事过分了,本意是想提醒沈兄,但是……却是我弄错了,反而误导了你。”
沈辞心中惊疑不定,没有说话。
贺平宁道:“那日陛下带我们前去取兵符,到了地方,他却非要亲自进去,让我在外面守着。”
“……”
“我等了一会儿,觉得不对劲儿,想尽办法破开机关进去,陛下已经重伤昏迷了。”
沈辞对上贺平宁的视线,这怎么会?
那个地方的机关是以困住人为目的的,攻击性极弱,一般人只要警醒些,身手灵敏些,都不会中招……难道!
贺平宁看着沈辞的神色,苦笑了一声:“我检查了里面的机关,确实不足以伤人,稍稍有点身手的人都能轻易避过,陛下带进去的几个人都没有伤着,可是陛下却中招了。”
“一则,他非要亲手去开启机关,离得最近,旁人来不及反应,二则……陛下在去那里之前,确实受了很重的伤,即便是那么简单的机关,他也没有能力避开。”
沈辞声音微微颤抖:“你不是说,逼宫那日,射伤他的弓箭手,是你们调换过的,其实云璟只是受了点轻伤吗?”
贺平宁低声道:“我也是这样认为的,除了贴身伺候陛下的那几个近卫,其他所有人都以为那个弓箭手是被我们的人调换了,陛下只是为了麻痹清尘在演一场戏……”
那种心绞的感觉又回来了,沈辞感觉自己猜到了真相。
“其实清尘倒也没那么草包,他装着毫无察觉,反过来将了我们一军,陛下他当时……是真的受了很重的伤,为了稳定军心,一直瞒着,连我也不知道。”
沈辞慢慢握紧了拳头,指尖掐入肉中也浑然未觉。
“当时宫中形式瞬息千变,陛下应该已经发现了那人不是我们安排好的,可他还是以身挡箭。我误会他了,陛下对你是真心的。”
利箭穿胸,不过月余,没怎么好好养伤,还要装着若无其事,他居然让这样的云璟前去触发机关……
不就是等于让他去送死吗。
贺平宁站起身来:“沈兄,你今日受累了,好生歇息吧,我就在附近守着,不会再有人来打扰你了。那两个人,我去审出来到底是谁指使他们来抓你。”
她转身走了两步,又停下来,有些犹豫:“陛下当时清醒之后,就命末将前来保护你,你换乘水路的时候,我就追上来了,一直暗中跟着。陛下说他伤好些,会亲自来见你……你们,有什么事,还是好好谈谈吧。”
贺平宁说罢,松了一口气,大步离开了,心中发誓今后只管好好领她的兵,绝不再掺和这些剪不断理还乱费心不讨好的破事儿。
到底受了凉,沈辞到了晚上就有些发热,头疼脑涨地躺在床上,神志却意外地清明,纷至沓来的念头与回忆令他根本无法安眠。
他忽然想到一件事。
前世,他所有藏兵符之地,都被云璟一一找出来了,云璟对他的行事作风应当是很熟悉的,知道他绝不会把兵符藏在一个没有机关保护的地方。
可是这一次沈辞给他地图的时候,却绝口未提机关布置之事。
所以,云璟是明知有诈,却什么都没问就去了。走之前,还笑嘻嘻地让沈辞等他。
沈辞抬手按住疼痛欲裂的额头,喃喃自语:“为什么……”
半夜时分,沈辞半梦半醒间,嗅到了熟悉的气息,夹杂着淡淡清润的雨气。
一只冰冷的手落在他的额头上:“朕把先生吵醒了吗?”
或许是两人都心知肚明,对面的人到底是谁,所以云璟也不再伪装出一副纯真可爱的形象。
他眼神沉静,下垂的眼尾不再显得无辜,顿时有了些高冷莫测的意味,与前世那位帝王颇为相似了。
沈辞睁开眼睛,听着屋外淅淅沥沥的声音:“下雨了吗?”
云璟拿着温热的帕子为他擦拭额头:“下雨了。南方的气候很奇怪,对不对?冬日不下雪,却下雨。”
他就一边细致地给沈辞擦着脸,一边很随意地说着,好像在闲话家常一般,好像两个人之间的欺骗憎恨都没有存在过。
“你的伤怎么样了?”
“朕如今能在这里,自然是好多了,先生不必担心。”
沈辞终于忍不住问出了那个困惑他已久的问题:“为什么明知道是陷阱,你还要去?”
云璟答非所问:“先生消气了吗?”
沈辞不明所以:“什么?”
“先生既然让朕去,那就是在生朕的气了,只要先生能消气,朕什么都可以做,别说只是小小机关,便是刀山火海,又有何惧呢?”
他居然还笑得出来:“所以,为了让先生满意,朕亲自去启动了机关,先生还生气吗?”
沈辞觉得,云璟这一重生,好像比前世还疯得厉害些。
疯得理所当然,自成逻辑,居然一时间令他无话可说。
过了一会儿,沈辞长出了一口气:“你知道我是为什么生气,可你自伤身体,与那并不相干,而我也不会为此而快慰。”
他静静躺着,忽然觉得很累:“云璟,你想要的,我早就双手奉上了,现在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要了。”
明明是下定了决心,却还是觉得心酸难以自抑,“到此为止吧,我们的缘分就只有这么多了。”
云璟不答,慢里斯条脱下沾了雨气的大氅,钻进被子里,把沈辞搂在怀里。
温厚的胸膛一如既往,沈辞忍不住红了眼圈。
“先生,我知道你气我什么。”
“……”
“我真正想要的,你总是不肯给我。我只想要你,可是你眼里身边都太多人了。”
“……”
“我没有故意害他们,我只是想让你亲自看清楚他们的真面目,你会恨我吗?可是我不在乎,因为你现在终于只有我了。”
“……”
“你是我的了。”
或许是因为伤还没好全,他们难得躺在一起,却规规矩矩的什么都不做,连身子都没挨在一起。
云璟抱着他,一只手轻柔地抚摸着他的头发:“先生的白发呢,为什么剪掉了?那是属于我的,是先生想念我长出来的白发,我不许你剪掉。”
他凑过来,浅浅地吻了一下沈辞的嘴唇:“这次就放过先生了,以后不可以再这样,知道了吗?”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