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棒之女王与警犬(大修)

　　伊丹被她笑得耳根一热，暗自庆幸因为天黑的关系，不至于被她看到他的窘态。
　　两人如散步般迈着悠闲的步伐走上山坡，小路尽头就是小暮家的别墅。藤原葵看着挂在门口的写有“小暮”两字的门牌，不出所料的说：“果然是这里啊。”
　　“嘘，小声点儿，我们悄悄跟过去。”伊丹轻声提醒着。
　　别墅很久没打扫，地板上积存了厚厚的尘土，虽然大部分家具都用防尘布盖住，可从镶嵌在墙壁上，已经受潮变形的木质橱柜还是能看出这里几乎已经荒废。他们穿过狭窄的过道，顺着光源走向唯一一间亮灯的房间。
　　杉下右京和龟山熏正背对着他们站在房间门口，看到他们过来，两人各自侧身让开一点间隙。透过间隙，他们看到小暮瞳痴痴的蹲在一张背对着门口的摇椅旁，嘴里还在小声念叨着什么。
　　从摇椅的空隙里，伊丹隐约看出那是一具已经近乎风干的男性尸体。他下意识的回身想挡住藤原葵的视线，不让她看到这令人恐惧的一幕，可是已经来不及了。藤原葵在望过去的第一眼就辨认了出来，想到这具尸体就是小暮瞳的父亲小暮庆介，略感不适之余，突如其来的暴戾和愤怒涌上心头。她推开伊丹，快步走过去，一把拉起小暮瞳，不等她站稳就重重的一巴掌甩到她脸上。
　　另外三人都来不及阻止，只看到小暮瞳的脸被打得侧向一边，身体顺着巴掌挥去的方向摔倒在地。
　　“这就是你对他的爱吗？”藤原葵用冰冷的声音质问道。
　　“藤原。。。”伊丹上前一步，想按住她，却又停了下来。他理解藤原葵的心情，对她来说，父爱是她日夜期盼却始终无法再得到的珍贵宝物，可是现在却有人因为奇怪的原因，亲手破坏了本该珍惜的宝物，这是她绝不能容忍的。
　　小暮瞳被她这一巴掌打醒，站起来大声问道：“你凭什么打我？又以什么身份质问我？你们根本不明白我对爸爸的感情。”
　　“我是不明白。像你这样龌龊肮脏的感情，我也不稀罕明白。”藤原葵用厌恶的眼神看着她，头一回坦露无疑的表现出她的憎恨。
　　“你怎么能这么说？”小暮瞳眼睛里急剧的波动着，语气中透出心虚和抗拒。“爸爸是我在这个世上最爱的人，你怎么能侮辱我对爸爸的感情。”
　　“感情？那只是你对他的独占欲。如果真的爱他，你又怎么可能去找替代品？”经过最初的愤怒，藤原葵已经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她不屑的冷笑道：“怎么，和那些替代品相处以后才发现他们都不是你爸爸吗？”
　　“你。。。”小暮瞳有心想解释，却找不到任何理由。她内心十分清楚，对方的话毫无疑问的说中了她的真实想法。
　　“被我说中了吧。”藤原葵从她的表情就能猜到，讥讽的说：“你也不过如此，居然还敢说最爱你父亲。如果你真的爱他，为什么当初不跟他一起去死？”
　　“我。。。”
　　“你当时很恨他吧？你父亲拒绝了你，所以你恼羞成怒杀了他，在那个时候，你根本没想到他是你最爱的父亲吧？等他死了以后，你感到后悔了，所以你就找了这些替代品，想自欺欺人的用他们代替你父亲，但是替代品就是替代品，他们成不了你父亲，于是你杀了一个又一个，直到被人发现你就是犯人。”
　　“我都佩服你，居然假装被冤服毒，你当时就没觉得害怕吗？如果他们没有及时把你送去医院，你早已经死了。”藤原葵顿了顿，又说：“也多亏他们救了你，不然你父亲恐怕要在这里永远待下去了。你表面上打着爱的名义，实际上不过是为了掩饰自己内心的自私和无耻，像你这样的人真是虚伪得令人作呕。”
　　藤原葵的一字一句都如利刃般刺穿了小暮瞳的心，她尖叫着冲上去想要和她拼命，守在旁边的伊丹赶紧拦到两人中间，阻止小暮瞳伤害她。
　　躲在伊丹身后，藤原葵继续肆无忌惮的攻击着小暮瞳：“你根本不配做小暮庆介的女儿，他临死前一定很后悔，为什么会有你这样的女儿。”
　　这句话如同最后一根稻草般压垮了小暮瞳，她倒退两步，双手抱头痛苦的嚎叫着：“不。。不会的。爸爸不会后悔的。。。不会的。”
　　杉下右京和龟山熏两人站在门口，目瞪口呆的看着藤原葵大显神威，用言语刺激得小暮瞳彻底崩溃。等到小暮瞳瘫软的跪在地上，杉下才如梦初醒的小声对龟山熏说：“以后一定记得提醒我，不要和藤原小姐发生争执。”
　　龟山熏后怕的连连点头，表情僵硬的说：“我知道了。我也会牢牢记住的。”
　　打败了小暮瞳，藤原葵感觉长期以来淤积在胸口的块垒松动不少，她长呼一口气，看着跪在地上哀嚎不已的小暮瞳，忽然也觉得鼻子发酸。趁着衫下他们将小暮瞳扶到一边时，她悄悄转身退出别墅。
　　站在别墅外的大树下，强忍着的眼泪终于潸然而下，她不记得有多久没这样痛快的哭过了。在外人眼中，她是学业有成，事业前途无量的归国人士，可再坚强的人单独在国外生活，即使有同学、朋友的陪伴，夜深人静的时候也会忍不住思念亲人。别人想家的时候，还可以打个长途电话和亲人聊上几句，而她别无选择的只能默默忍受。
　　多少次从梦中哭醒，怀念那些与父亲相依为命的日子，但醒来后满目所见依然是那一屋子的凄冷。渐渐的，她习惯了独自一人生活，不去怀念过去，遇到挫折失败也不再向人哭诉，因为她知道已经没有人会无条件的包容她、安慰她了。她慢慢学会了忍耐，学会了忘记，学会了享受寂寞，眼泪从此在她的生活中消失。就这样过了十多年，她本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坚强，可以回来面对生命中最深的伤痛，但当她看到小暮庆介的尸体，并得知是小暮瞳亲手杀害了他时，那一瞬间爆发的憎恶让她自己都感觉害怕。她知道她是在迁怒小暮瞳，将自己失去亲人的愤怒发泄在她的身上。此刻，她终于清楚的认识到，父亲的去世依然是她无法承受的痛，甚至比十多年前更让她痛彻心扉。
　　苦涩的泪水接连不断的落了出来，像是要把前面十多年没有落尽的眼泪一次性全部流完似的。她慢慢蹲在地上，用手捂住嘴，痛快的大哭起来。
　　感觉过了很久，一块手帕出现在她的眼前，月光下依稀能看出那是一块蓝白格的男用手帕。
　　藤原葵胡乱的抹了抹眼泪，站起来往旁边一看，伊丹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虽然光线太暗，她看不清他的神情，却能清楚感觉到他的担心。
　　“你怎么也出来了？”一见是他，藤原葵明显放松了，接过他手里的手帕在脸上蹭了几下，鼻端传来的淡淡的烟草味，带给她一种踏实的感觉。
　　伊丹晃晃另一只手里抓着的手机：“打电话通知局里派人过来。你没事吧？”
　　“没事。”藤原葵摇摇头，将手帕揣进口袋里，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手帕被弄脏了，洗完再还你。”
　　伊丹不在意的耸耸肩：“无所谓，我没那么讲究。”
　　藤原葵自嘲的说：“好像总被你看到我出丑的样子，先是醉酒，现在又是痛哭流涕。”
　　“也不是很多次，而且也不丑。”
　　其实伊丹是跟在她后面出来的，看到了她哭泣的全过程，想起她刚才蹲在地上痛哭的样子，他就觉得心疼不已，可他没办法改变过去发生的事情，唯一能做的也只有在最后递上手帕，并安慰她几句。
　　他朴实的话让她有种莫名的感动，再加上他这段时间对她的体贴和照顾，让她冰冷的心再次温暖起来，也许她可以试着放下已经纠缠她多年的噩梦，步入新的开始了。
　　藤原葵释怀的笑笑：“过几天就是父亲的忌日，我想去给他扫墓。”
　　伊丹下意识的接口道：“那是应该的，用我陪你吗？”
　　藤原葵看了他一眼：“你现在就想去？有点早吧。”
　　“早吗？”伊丹没明白她的意思，不过既然她不用别人陪，他也就放弃了。
　　不久之后，鉴识人员和刑警们相继赶到，小暮庆介的尸体被送去法医那里，小暮瞳也被带回警视厅，接受询问。这次，她没有继续隐瞒，也没有抵赖，很痛快的交代了犯下的全部罪行，一个延续了四年的连续杀人案就此告破。破案有功的衫下右京和龟山熏两人，也在小野田官房长官的说情下，得以回到重新开张的特命系，继续他们的孤岛生涯。
　　案件结束几天后，藤原葵独自一人来了墓地，给已经分别十五年的父亲扫墓。看着墓碑上父亲永远不变的容貌，她潸然泪下，抚摸着父亲的照片，认错道：“对不起，那么多年一直没来看您。您会不会怪我？”
　　“应该不会吧，谁让我是您唯一的女儿呢？其实也不能怪我，对不对？谁让您先违背了对我的承诺呢。不过事情过去那么久，我就原谅你吧。”她又哭又笑的跟父亲诉说着心里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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