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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还钱
开学过去一周的时候,我去找李子豪要了钱。就是年前借的十块,他没还,我还记得,放不下。
“这么久你还记得?”他说出似曾相识的话语。
“这么久该还了。”我一边吃饭一边说。
“刚过年的,老说这个有意思嘛。”
“刚过年的总有一点压岁钱吧。”
“屁的压岁钱,你们家不用上交?”
确实要上交,还好之前打工的不用,平时省的也不用。
“生活费呢,”我说,“一个月总能多出一点吧。”
“生活费他们不都算得好好的,哪会有多。”李子豪说,“你一个月能省出多少?”
“二十左右。”
“你一个月才二十,我还能有剩嘛。月底我都是吃土。”
“别扯那些没用的,什么时候能给,或者说,能不能给?”
“啧,咱们同学这么久,你非要把话说得那么死干嘛。”
“是啊,同学太久了。”我呼出一口气,停下勺子,看着李子豪,“这么久,我有欠过你什么吗?”
李子豪不答话,我看了眼一直沉默的萧海腾,继续说:“或者你问萧海腾,我有欠过他什么吗?”
萧海腾的笑容有些勉强,说:“没有。我也没有欠过杨虎鹰。”
“我没说不还,暂时没有。”李子豪一边吃饭一边说。
“那……什么时候能有?”我也吃饭。
“……”没人说话。
“如果还是给不了的话,我只能找你家里了。”我说。
“呵呵,你有我家的电话?”李子豪说。
“还有地址。”我笑了一下,“初中的时候不是发过同学录嘛,我还留着。”
同学录是一张A4纸,印有表格,填有全班同学的住址及联系方式。老师当时的目的是让我们更多地联系更好地相处,我一直没用上。
“杨虎鹰你……认真的吗?”李子豪抬头看我。
“你说呢。”我定定地看着他。
“你不要做得那么绝!”
“本来,可以不通知你的。”
“……真他妈小气!”他端起饭盘走了。
天气太冷,食堂有窗户未关,握着冰冷勺子的手有些颤抖。我呼出一口气,挖下一勺饭菜,入嘴微凉。耽搁太久了。
“李子豪跟你借过钱吗?”回教室的路上,我问萧海腾。
“借过啊。”
“还了吗?”
“有的还了,有的就……”
“……十块钱其实没多少。”我说。
“是没多少。”萧海腾说。
“你跟他……不要把关系弄得太僵,你们一个教室。”
“这个我懂。”他笑了一下,“他欠你的钱咋办,不要了吗?”
“要啊,我本来就是个小气的人。”
“想变大方也容易啊。帮个忙,把他欠我的也要过来呗。”
“……滚。”
回到教室的我取了电话卡跟圆珠笔,萧海腾说想“参考参考”,我们便一起向电话亭走去。
这片区域有六根柱子,十二部电话,两部背靠着安装在一根柱子上。打电话的人不少,我找了一个短些的队伍,两三人后轮到我。我左手拿着话筒靠在耳边,右手捏住201卡并腾出几根手指依照提示按键,然后里面的女声说密码错误。重输一遍,还是不对。
我挂上听筒,对队伍外的萧海腾说:“算了。走吧,不打了。”
“没人接吗?”他问。
“不是,密码不对。”
“是不是记错了。”
“我没有改过,怎么可能会错。”
“买的时候密码没改?”
“是啊。”
“我晕,”他停下与我一同回去的脚步,“那一定是被人偷了。我送你一个。”
“借我就行。”我也停下。
“没事,我好几个,都用不完。”
“你买那么多电话卡干嘛?”
“嘿嘿,别人送的。”
“……”
“跟我来。”他甩了一下头,“现在我就可以让别人送一个。”
回到电话亭附近,萧海腾探头左右看了看,加入一个队伍,我站在他身后。他的前面是一个女生,女生拿着电话卡的手停在侧腰,不时拿起看一看又覆在腰上,萧海腾的眼睛有意无意跟着瞄着。
我似乎知道他要做什么了,离开队伍,说道:“我去旁边等你。”
“好。”他说。
旁边有几棵银杏树,树干齐腰粗,我双手插兜背靠着。脚边有些枯叶,远处松柏青青,近处的树丫有脆弱的新芽。
女生正在通话的模样,萧海腾从队伍里退出,向我走来。
我走过去,说:“搞定了?”
他做了个“ok”的手势:“我办事,你放心!”
“那么长的数字,真亏你记得住。”
“临时记一下又不费劲。”
“这不能算是送吧?”
“嗯……被送。”
“……”孔乙己嘛,你是。
“没素质的太多,”他说,“我很多电话卡只用了一两次就不能再用,所以,我再也不买了。”
“没必要跟他们一样吧。”
“当然不一样,”他笑了一下,“我又不改密码。”
我也笑了一下,排入队伍。听前面的仁兄简短地说过“没钱啦,打点钱”之类,我取下听筒给萧海腾:“输一下。”
他一阵按键后把话筒给我:“好了,拨号吧。”
我拨了家里的电话,母亲接起。
母亲热情地说着许多,祖先忌日准备了好吃的可惜我不在,天气还冷记得加衣服不要冻着,回了一趟娘家外公外婆说想我了……
好不容易有了空档,我说出打电话的目的:“妈,帮我找个东西。”
“找什么?”
“初中发的同学录,你见过的。”
“你找那个做什么?”
“我要找一个人的电话,有用。”
“这么久了……不晓得放到哪里了呀。”
“楼上我房间桌上,夹在《本草纲目》里。应该是,没有就算了。”
“你等一会儿,我在楼下……”
“……”
“找到了吗?”萧海腾问。
“不知道,我妈正在找。”
“找到了。”母亲说,“你要找谁的电话?”
“李子豪,上面木头的那个李,鞋子的子,文豪的豪。”
“李子豪……青草镇的吗?”
“不清楚。同学录上有,你看一下。”
“我在找……”
“李子豪青草镇的吗?”我问萧海腾。
“是啊,怎么了?”他说。
“没什么,问一下。”
“你在跟谁说话?”母亲说。
“是萧海腾。我电话卡密码忘了,这个借的他的。”
“萧海腾学文科的吧,你们还在一起玩?”
“嗯,饭点儿会一起吃饭。”
“你怎么把电话卡密码忘了,能找回来吗?”
“一不小心就忘了。不用担心我,那个……找到了吗?”
“等一下……哦,找到了。是青草镇的。”
“青草镇的怎么了?”
“我们厂里有女的是青草镇的,她家的孩子也在你这个高中,好像就是叫李子豪。”
“哦。”
“以前你暑假打工,就是她告诉我的。”
“……”
“你跟李子豪在一起玩吗?”
“一般般。”
“你找他们家的电话做什么?”
“……他欠了我的钱不准备还,我打算找他家里。”
“欠了多少?”
“十块。”
“十块钱就算了。”
“他说过会还的。”
“别人都说了会还,那就……再等几天。”
“年前借的,不想等了。”
“要不算了吧,十块钱又没多少。”
“是没多少,你一个小时搞不定,我需要半个月。”
“……你在学校里缺钱的话,我再给你打一点。”
“不一样,不是一回事。”
“你这孩子,好不容易处的朋友。”
“没事,把他的号码给我吧。”
“你不会真的要给他家里打电话吧?”
“……不会。”
“那你还要他家的号码干嘛?”
“吓一下他。能还最好,不还就算了。”
“嗯,你们要好好相处,实在要不到就算了。”
“我知道,号码告诉我吧。”奇怪的既视感,似乎发生过类似的对话。
“那我报了——你手边有东西能记下吗?”
“有,你报吧。”
我按出圆珠笔的笔尖,在电话卡上写下母亲说出的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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