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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袭比斗心机深
不知是因为近日过于劳累,还是受伤之故,待夜浮生起床后,我又迷迷糊糊地沉入了梦乡。
待一觉醒来,已是日落西山。
血红的残阳,挂在枯冷的枝头。束束金红色的光芒,自窗棂缝泄了进来,在暗红色的木地板上投下了一片明红色的光影。
暗自纳闷于自己竟睡了这么长之际,不由慢慢支起身,准备披衣起床。
就在这时,门却“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掀帘探首,一瞧见身雪白劲衣的夜浮生,拎着一个白布包袱,款步而入。
“云儿,醒了?”清浅的笑意,暗隐几多暖暖的馨意。
轻轻颔首,微笑回应,却蓦地忆起晨间的事来。脸上的笑容,渐自凝固。
夜浮生那原本如蓝天般澄澈,如山泉般清明的眼瞳,此时,攸地一暗。一片如烟花般的落寞,如滔滔江水般的惆怅,在那墨色眼底悄然隐现。
忙低垂眼眸,以避视那摄人心魂的哀伤。可,心,已似刀割般鲜血淋漓。我想自己对他的爱,或许超过了自己的想象。
轻叹一息,缓缓松手,任帐幔低垂下来。
静谧如水,沉寂幽幽。一室的金红色光芒,虽然依旧绚丽,但因这悒闷的氛围而显得凝重、暗沉。
良久,夜浮生一声幽幽的叹息打破了这静寂,“云儿,换上这吧!”如习习秋风般伤感的声音里隐透着深深的无奈。
寥寥几个字却如颗颗坚硬的铁块般重重地砸到了我的心上,浓浓的疼惜如隆冬的雾霭般在胸中渐渐弥漫。
本倚坐床头,沉思静想的我,不由再一次撩起幔帐。
此时,夜浮生已经缓步踱到了床畔。
抬眸,深望一眼那双深澈如碧潭般的眼瞳后,方垂首应道,“好。”说话间,伸手接过了他递过来的包袱。
夜浮生伸臂,为我撩起那因为接包袱而任其散落下来的暗红色幔帐后,轻声低语道,“将夜行衣穿在内里。”
刚打开“十字”结的我,不由一愣。稍适,将包袱展开,方明悟其意。
包袱里,有两套衣服,一套白色劲衣,一套黑色。
霎地,我顿悟他的用意。
启眸,凝视他那凝着些许惆怅和哀伤的眉眼,轻叹道,“夜,这样的生活,你不觉得累吗?”
他有些怅然地说道,“云儿,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一步行错,满盘皆输,所以我必须将可能的一切都考虑到。因此,我更希望你能陪着我。”一抹无奈而苍凉地笑容爬上他的嘴角。
我稍适迟疑,继而装作没有听到般,缓缓垂眸,探手放下了帐幔。
用过晚饭、结完帐,我们便出城了。
灰蓝色的天空,暗沉、晦涩。浓厚的铅云,浮在天际,为本已有些阴沉的天宇,再添一抹阴郁的气息。
白日的繁华,此刻,尚未完全褪尽。一些小商客,还在兜售所剩物品。寥寥数个行人,还在街上盘旋。
一身雪衣的我们,骑着纯白的雪驹,自街中急驰而过。
“得得得”清亮的马蹄声,响彻云霄。
路人不由纷纷驻足、侧目观望。
这,或许便是夜浮生想要的效果吧!
我们一直向南行进,直至沧州城南外十里远的一片树林中,才停了下来。
此刻,天宇沉黑,如泼了浓墨般。既无繁星,也无朗月。
夜风呼啸,盘旋于稀疏的树枝间,发出“呜呜呜”的响声,好似冤鬼低嚎。
密林中,虽然因为春芽刚吐,枝叶并不繁茂,但是依然漆黑一片。
我们将马匹和随身物品藏好,脱下身上的白色劲衣后,便在树林深处席地围坐。夜浮生从怀里掏出一张图纸,将其铺在地上,在我和沐清涧举着的两根烛火下开始讲述今晚的行动!
夜浮生抬眼望了望我们三人,继而一脸肃穆地说道,“暗香楼,府邸宏大,结构错综复杂,大家一定要小心!今夜,清影跟着清涧。云儿,你跟着我!”说话间,抬眸环望一番后,才继续说道,“今夜,我们的目标就两个人。一个是暗香楼楼主陆剑锋,另一个是他唯一的儿子陆允祥。清涧,到时候你们去找陆允祥,将他带到陆剑锋卧室!而我和云儿直接去找陆剑锋。大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
我们三人皆相继摇首示意。
夜浮生见状,一边收拾图纸,一边吩咐道,“那好!咱们出发吧!”
暗香楼的府邸坐落在沧州城东,占整个沧州城的五分之二。暗香楼既非皇亲国戚,也非官宦之家,在富庶的重镇沧州有如此大的面子,和当朝丞相曹子恒有莫大的关系。因为这暗香楼楼主陆剑锋和曹子恒是同门师兄,所以前几年暗香楼扩建府邸,为了为其腾挪地面,沧州太守的官邸都从城东迁到了城西。
不到一袋烟的功夫,我们便到了暗香楼外。
高高的府墙顶,直插了一排密密麻麻的锋利竹片。夜浮生贴着墙角站立,然后双足一点地,身子立时如火箭般腾空而起,在墙顶两指宽之处稍一借力,便跃入了府邸。我们三人也随之纵入了暗香楼。
长廊中、花园内挂满了写有“寿”字的大红灯笼。它们随着渐起的袭袭夜风而左右摇曳,内置的烛火也因此而忽明忽暗。远远望去,不似贺寿之喜庆灯笼,倒似簇簇来自地狱的催命长灯,让人产生种鬼魅幽森的感觉。那似有若无,似蚊呐般此起彼伏的鼾声时断时续地传入我们的耳际。
今日是暗香楼楼主陆剑锋的五十大寿,因此除了当夜值守之外,合府上下皆欢庆畅饮,因而此时整个暗香楼皆处在沉沉的醉梦中。
夜浮生领着我们跃上房顶,驾轻就熟地避开了府内当夜的值守后,经几个起纵,最终在一处正屋前停了下来。此处与府中其他房屋分隔甚远,独立一处。夜浮生回身向沐清涧递了个眼色,并用手指了指南面。
沐清涧立时会意,点了点头,然后带着背了个包袱的沐清影朝南行去。
待他们二人离去后,夜浮生才冲我指了指那间正屋。
我微微颔首,以示会意。
他静伫当地,用那双黑黢黢的眼瞳,凝视我片刻,依旧没有举步前行,而是探手过来,轻轻握了握我的手。
知其担心我的身体,轻叹一息,反手紧了紧他的手掌,以宽其心。
夜浮生温雅地一笑,一抹如阳春般温馨,如涓涓细流般绵缠的柔情自那两汪碧泉般眼眸缓缓流淌。
门廊上,大红灯笼高悬。金黄色的“寿”字,在一片如凝血般幽红、昏暗的光晕映衬下,惨淡而晦暗。
一阵夜风袭过,灯笼摇曳、翩牵,其内的烛火更是明灭不定。
夜浮生缓缓抽出长剑,明晃晃的银剑在朦胧的红光中散发着阵阵蚀骨的寒芒。
他将剑轻轻插入门缝,旋即手腕微微抖动,没几下便只听“磕碰”一声轻响,门茬被挑开了!
稍待一下,见周围并没有什么异动,方回头对我使了个眼色。
我忙颔首,随他潜进了屋。
夜浮生和我一前一后无声无息地穿过了前厅,到得卧室。房内陈设简单,只有一张床,两张圈椅,一个小几,靠墙处有一个很大的衣柜。
只是房间不大,让人颇觉蹊跷,因为它的大小似乎和从外面看来的占地面积多有不符,想来此处必有密室或夹层之类。
我和夜浮生来到床前。夜浮生示意我站在床侧,自己微微侧身,用银亮的剑尖,轻轻掀开了厚重的幔帐。
随着幔帐掀开一角,夜浮生立时神色大变。转眼,他身形一闪,万丛如雨般的银针密密麻麻地从帐□□出。
夜浮生似乎被银针射中般,他手捂面颊,惨叫一声“啊!”
那声凄厉的叫声似一条长鞭般重重地抽在了我的心上,心顿时似痉挛般收紧地疼,脑子“嗡”地一下变成如纸笺般一片空白,一切的思维都停止了。
“不!”我大叫着,一个箭步扑到了夜浮生的身边。
这一刻,我知道了自己的心:夜浮生对我而言,很重要!
正要俯下身,看看他伤势如何,却见他睁开了一只眼睛,向我眨了眨。
未待我明白过来怎么回事,一阵“哈哈哈”森怖奸诈的笑声在衣柜后响了起来。
暗暗长吁口气,面上却继续故作伤心状,低头垂泪,然悄然移开一点,以便夜浮生待会出手!
衣柜的门被“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一个个子中等,身材魁梧,满脸络腮胡子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想必这就是陆剑锋吧!他身后跟着一位个子瘦高,凤目轻挑,给人一种邪傲之感的青年男子。这位一定就是隶洲首饰店中刘战称呼的少主了。
两人志得意满地从内秉烛而出,陆剑锋见到倒地的夜浮生,双眸精光流射,一脸狞笑地说道,“我的丝柔针滋味不错吧。”
说时迟,那时快,夜浮生已经迅猛地扔出了两枚暗器,它们如夜空中划过的流星般飞速朝陆家父子奔去。
陆剑锋眼见情况有变,眉毛一狞,眸光一沉。眨眼间,他迅捷地伸出手臂,用右手的食指、中指一夹,将那枚射去的飞镖稳稳地钳在了指间。而陆允祥,却没有那么矫捷的身手和深厚的功力,只好举臂长袖一挥,力图用袖子挡去那飞镖,孰料他终究慢了半拍,那枚镖已生生嵌入了他的右肩头
“啊!”一声低沉的惨叫,划过了静寂的夜空。
陆剑锋正想将夹住的飞镖扔回,却因听到陆允祥的叫声,连忙收了手。
“孩儿,你怎样?”关切之意,昭显于眉目间。
陆允祥脸上刚才扬扬自得的神情,此时幻化为一脸的惊怒。双眼中燃起两簇熠熠火苗,似想将我和夜浮生焚为灰烬般。
他摇了摇头,一字一顿地说道,“没什么,皮肉之伤而已!”这话似说给陆剑锋听,却分明是向我和夜浮生示威!说着,他已经取出了肩头的镖。
夜浮生此时已经一个鲤鱼打挺地站了起来。稍适,他轻轻取掉面罩,淡定从容地望着陆家父子。
我也随之起身,揭下面罩,立于他身侧。
陆允祥瞅着我的眼睛突然一亮,然后俯首对陆剑锋说道,“爹,这个女子便是孩儿上次在隶洲见到的那个!”陆剑锋听罢,微微点了点头,并用冷厉的目光扫视了我一番。
陆剑锋嘴角一拧,抄起右手指着我们,狠狠地喝道,“大胆狂徒,竟然敢私闯暗香楼!”稍顿,他放下手,用如黑豹般阴鹫的眸光扫射了我们一遍,“本可让你们死得痛快一些,看来……”冷厉的声音,似寒风急雨。
夜浮生云淡风轻地一笑,打断了陆剑锋的话,“我劝陆公子别再轻举妄动,否则……”声音如渺渺烟雾般轻淡,却又如寒冰般彻冷入骨,让人不由寒栗阵阵。
陆剑锋刚才满脸的冷笑蓦地一下凝固了。稍适,他色厉内茬地问道,“你什么意思?”虽然,声音力图保持刚才的威势,那丝微的颤音还是泄漏了他内心的恐慌!
陆允祥更是神色大变,他抿紧双唇,眼睛死死地盯住夜浮生,尽力保持镇定。
夜浮生嘴角一弯,一抹如寒雪中独自开放的红梅般傲然的笑容在脸上绽放。
“也没什么,就是我在镖上淬了点‘七步倒’而已。”淡如轻烟的声音,却暗含了几分狠毒。
陆剑锋倒吸一口冷气,一缕惊惧掠过他的眼眸!而陆允祥此时已是面如土色,失声叫道,“爹,救……”
陆剑锋已经镇定情绪,神色凝重地拍了拍陆允祥的左肩,转而望了望我们,仰头笑道,“狂妄小儿,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话吗?”他止了话头,如刀剑般锐利的眸光射了过来,狠声说道,“只要我大呼一声,便有成百上千地人来将你们拿下!剁成肉饼!”
夜浮生一听,宛儿一笑,“请便!”
此话一出,陆剑锋的脸顿时涨得如茄子般紫红,他气咻咻地用手指着夜浮生,如狂狮般低喉道,“你……”
夜浮生一双眼睛如鹰般凌厉狠绝地盯着陆剑锋,冷冷地说道,“你不敢!因为今日府邸内满是江湖上所谓的赫赫有名之人,所以你不敢轻易惊扰他们,怕他们知道了你二十年前的丑行!怕知道你堂堂暗香楼主,竟然做过那猪狗不如的恶行!怕知道你二十年来夜夜恶梦之源!怕他们夺取你手中藏匿的所谓宝藏!更怕曹子恒知晓你那么多年来竟然瞒着他私藏着那副丝绢!”夜浮生如碎冰般冷凝的声音在屋内幽幽响起。
陆剑锋显然被夜浮生的话给震惊了,只见他双目圆瞪,满是惊诧。稍待片刻,它们全幻化为如滔滔江水般,源源不断地汹汹怒意。他鼻翼急速地张缩,有些歇斯底里地怒吼道,“你是谁?”
夜浮生微笑道,“陆楼主,别着急,咱们坐下来,慢慢聊。”说罢,他又对陆允祥肃冷地说道,“陆公子,我所言非虚,你最好还是站着别动,否则到了七步,即便华佗在世,你也难再起死回生了!”言毕,夜浮生轻抬手臂,向陆剑锋做了个请的姿势。
陆剑锋眼光一凛,就要拔出他随身的佩刀。
夜浮生森冷地望着他,铿锵有力地说道,“陆楼主,我劝你还是少运气,否则就再也见不到你生命中最后一轮日出了!”
陆剑锋双眉紧蹙,握着刀柄的手拳得紧紧的,骨节都有些发白了。
“你倒底是谁?想干什么?”咬牙切齿的声音,隐含了万般怒意。
夜浮生瞥了瞥陆剑锋,“陆楼主,这个月来,内功精进不少吧?”
陆剑锋登时神色大变,额头渐渐冒出一层密密的细小汗珠。
夜浮生瞧着他的模样,一抹嗤血的笑容缓缓爬上他的嘴角,“我说对了,是吧?”那声音细如丝竹,却如鬼魅般森邪异常。
陆剑锋,面露惧意,丝丝张惶自墨色眼底彰显。
夜浮生缓缓走到了陆剑锋身旁,云淡风轻地笑道,“让我来告诉你为什么吧!”说着,他缓步绕着陆剑锋踱了一圈,方继续道,“那是因为你中了毒!早在一个月以前,我便在你暗香楼的所有水源处投了药。至于名字,恕我不能告知。此药,发作周期为一个月,对不会武功之人,并无害处,可是对于你这样武功深厚、习武勤奋之人,……”说着,他又上下打量一番陆剑锋,“却是剧毒!刚开始,它会让你内功增进迅速,可是到了最后一日,每运一次功,便耗散一回你的内力,五次之后,必死无疑。如果你不运功,或许能活到明日中午。不信,你可以试一试!”说罢,夜浮生如轻烟般幽淡的一笑,慢慢踱向了圈椅。我当下明白了夜浮生在我受伤那晚为何急于赶往沧州了。
陆剑锋拔出大刀,眼瞳中攸地闪过一缕如千山寒雪般的冰冷。就在这一瞬,陆剑锋已经暗中运足了内力,只见他手臂一扬,迅猛地将大刀挥向了夜浮生。
空中顿时显现出抹银色光影!
夜浮生似没有察觉般,依旧坦然缓步向前,我的心“扑通扑通”地狂跳不止,似要迸出嗓子眼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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