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葬黄花

作者:月夜桥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为收藏文章分类

    渊缘


      皇城之内,天子脚下,旌旗酒肆林立,朱门高户如云。皇家贵胄,官宦权臣,商贾巨亨…谁家不是门庭若市,宗族兴旺?迎来送往间,便是如流水的银子,如花的美眷。
      世间权贵,莫过于此。
      外乡人问,在这些个大户人家之中,究竟是哪家得以上入朝堂、下出商海这般恣意潇洒?
      甘饴轩酒馆里年迈的老账台扒拉着手中描金的算盘,捏着山羊胡熟稔地念诵:
      “京城石家,世代皇商,富甲天下,富可敌…”
      这话再说下去就该大逆不道了,老账台摇摇头,继续算他的账。

      京城石家,世代皇商,富甲天下,富可敌国。
      石家,从太祖皇帝开始便世代为朝廷帮办粮草。太祖皇帝草莽起家,在马背上开国,戎马半生,深刻明白“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的道理;要求子孙善农,重粮;石家,便是从那时开始发迹。
      到了石若通一代,盛极一时;京城里大户小门,吃的粮食,莫不是出自石家之仓。这位石若通老爷早年丧妻,妻子陈氏留下一子,名唤沉良。若通后来续弦王氏,生子石沉宝。王氏忌惮沉良,散谣言与若通,说沉良命理克父。若通无奈,将沉良送至乡野抚养。沉良长于乡间,娶养父之女赵氏为妻,无子。
      后沉良离家,科举中仕。当时,京官李言赏其才华,然念其祖上行商,乃九流之业,遂将庶出女李香许之。李言官运亨通,官阶升至一品大员,顾念李香夫家甚有前途,故于沉良多有提携。然沉良久厌官场,适逢其父石若通召之回本家,遂辞官从商。岳丈李言虽怒亦无他法。年余,石沉宝贩卖私盐,被逐家门,沉良遂袭皇商一号。李言念及沉良甚孝,视之如半子,故李言为官,石家亦得其庇佑。正所谓官商勾结,今乃京城一豪。
      那沉良娶妻李香七年无所出。李香卒后,沉良先后续弦两房,皆无所出而亡故,空房至不惑之年。此间,其原配赵氏听闻夫婿于京城发迹已久,遂于人市购得一子,冒认于京。沉良感伤,自觉愧于赵氏,将母子接入石家,名子为“渊”,多加疼爱,至今已有八载。

      “‘心如止水,行若沉渊’,这便是我家的字辈。”石渊轻轻地叙述着,伸手自然地顺着琅嬛的头发。
      不耐烦地将头偏向一边,琅嬛道:“哪有单叫一个‘渊’字的道理?”
      石渊笑了,讪讪地收回手:“‘渊’字是母亲按石家字辈给的,说是进了府,就让父亲起名。可是老爷子于心有愧,估计…估计也是想永远铭记将我母子二人抛下的罪孽,便就着‘石渊’二字叫开了。”
      琅嬛不屑:“说了半天都没说到重点。你是不是你老子亲生的于我何干?”
      “哎…”石渊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因为故事,须得从那时候开始讲起…”

      “哈…哈…哈…”边跑边大口的喘着粗气,六七岁的小娃娃拐过一个街角。汗水顺着他的额头往下滑,湿了额前的刘海,一路沿着雪白的锁骨滑进灰尘扑扑的衣襟。
      “人呢?”东街头包子铺的汉子追出老远,还是把人给跟丢了,恨恨地一跺脚,“小王八蛋!下次别叫我逮着你!”男人啐了一口唾沫,转身走了。
      一会儿工夫,一双怯生生的大眼睛自矮墙后面缓缓探出,然后是一边露出一个脚趾的破布鞋——踩在大到几乎曳地的旧衣服上,袖口高高卷起。脸上脏兮兮的娃娃伸长了脖子往四处探了探,发现没人注意他,撒开腿就跑。
      “娘——娘——”奶声奶气的唤着,他一把推开自家破草屋的门,“娘,我给您带了包子,一起吃吧!”
      屋里没有动静。娘亲许是睡着了。
      小娃娃轻手轻脚的一一迈过屋子里唯有的三件物什——一个尚且还飘着药香的罐子、一把一碰就会吱吱呀呀响的竹椅、一张总是蒙着灰尘的木桌,缓缓来到床前。
      床上的女人安静地躺着,周身萦绕着一股淡淡的药草香。常年的病痛与贫穷,使得女人消瘦得几乎不成人形。其实,女人有一张美丽的面孔,若是再胖些,上了妆,便不知该是怎样惊艳的容颜。
      孩子转过头,看看架在炉子上的药罐——里面空空的。其实,罐子里先前装的草药已不知被熬煮过多少次,每一次,娘亲都是等到草药完全熬不出药味才依依不舍的扔掉。
      眼眶不觉一湿,很快地,小娃娃又举起袖子胡乱抹掉了,只留下斑斑的黑色痕迹在脸颊边招摇。
      “娘…”他轻唤她,“娘,起来吃东西吧…您看,是肉包子。您昨儿不是说,很久没吃肉包子了吗?”
      女人没有动弹,仍旧安静的睡着。
      “娘…”孩子伸手去推他,“娘…”
      仍旧没有反应。
      “娘…”孩子不依不饶地推搡着她,女人消瘦的肩膀被推得左摇右晃,“娘…娘…娘——娘啊——”
      一声长过一声的呼唤,却再也唤不起床上的女人。
      不知过了多久,孩子推累了,也喊累了,趴在床边——睡着了。怀里的包子落了地,滚到了药罐旁。

      “去去去!小叫花子别在这里碍眼!”酒肆的小二嫌他身上有味儿,出得门来赶他。
      “大爷,赏两个铜板吧——我三天都——”嘴巴一瘪,就要下跪。
      “滚开!你个小兔崽子昨天来的时候也这么说!快滚!小心我大嘴巴子扇你!”小二端着刚温热的酒,手里的抹布抖落一层厚厚的灰。
      孩子忙直起了身子:“呸!下作东西!”
      店小二登时立起了眉毛,一脚踢过来:“反了你了还!”
      “哎哟——”孩子长呼一声痛,摸摸被踢的肚子,灰溜溜的跑了。
      天气越来越冷了。跑累了的孩子停下脚步,望着灰蒙蒙的天空这么想着。
      究竟要如何,才能活下去呢?
      伸手紧了紧身上的衣物,又搓搓单薄的双臂,低头继续前行。
      越往前行越加热闹。夜幕下的荣华街灯火辉煌,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脂粉香和酒香。五彩斑斓的花灯垂在房檐四角,随风款摆、搔首弄姿,一如阁楼上一众巧笑嫣然的女子们。
      他站在楼下看呆了,怔怔的愣在原地,忘了挪动步伐。
      冷不防的——
      “小叫花子滚!”
      “哎哟!”劈头盖脸一盆冷水浇下。孩子捂着脑袋跑远了。
      “哈哈哈哈——”身后传来莺莺燕燕们尖利的笑声。

      冬日终究还是来了。纷纷扬扬的大雪一连下了三四天,冻住了京城四处的热闹,却唯独没有冻住两处地方。一个是温香软玉、四季如春的荣华街,一个就是这城南的人市。
      来到人市已经三天了,小娃娃饿得眼睛直发晕。冻得青紫的双手双脚不断地相互揉搓,无奈天地一片冰雪,容不得一丝温暖。
      他脖子后面插了一束枯草,趴在地上,仰着小小的脑袋,满含希冀的看着来来往往的大人们。在他的身边,聚集了许多和他一样卖身的人,奈何谁都不理睬谁。常年贫病交加的人们一心只想着如何能逃出升天。人啊,若非窘迫到了极致,谁又会甘愿自己卖自己?
      这时,前面的人群里一阵骚动。
      “大爷,你买了我吧——”
      “大爷,买了我吧,我啥都会干——”
      “大爷——”
      小娃娃知道又来人了,赶紧爬起来,顺着人群向前挤。
      “大爷!买我吧!我人小,吃得少,干得多!”脆嫩的童声压在一群暗哑的低嚎之上,显得格外突出。
      “去你的!”前面的人回身推了他一把。弱不禁风的孩子仰面倒在地上,两旁涌上来的人们随之踏着他往前挤。
      “咳!咳!”小娃娃捂着生疼的胸口,好容易从人堆里爬了出来。
      一旁抱着女儿坐在地上的大婶好心,拉了他一把,叹道:
      “孩子,别争了,你争不过他们的…”
      小娃娃不服,抹了一把鼻涕,仰头又准备冲进人群。
      “你这小子好不知趣,活该饿死!”这时,一个中年男人走了过来,冲着他晃了晃刚刚按了红指印的拇指。
      孩子一咬下唇,偏过头去不理他。
      “哟!还神气上了!”男人一个箭步窜过来,捏住他的下巴:“嘿嘿,看你这模样不错…赶明儿爷爷我在钱府发达了,收你做相公如何?”
      孩子一愣:“相…公?”
      一旁的大婶看不过,拍开男人的手:“你少祸害人家!”
      “哎哟喂!都流落到这地儿了,您还装什么清高呐!”男人转身向着大婶,“我看你这女儿单卖出去得了,人家大户人家才不想买一个小的还搭上一个老的呢!喏,你看,这里转个弯就是荣华街,听说沁香院的陈妈妈正愁买不到小女孩呢!”
      “你——”大婶被气绿了脸,抱着怀里的小姑娘直发抖。
      这时,前面又闹出了一阵动静,竟比刚才的还要大。
      “哎,来人了来人了…”有人又想往跟前凑。
      旁边一人拉住他,严肃地摇摇头。
      大婶探身看了看,低头咳嗽一声,拿薄薄一床毯子裹紧了小姑娘,又将自己大半张脸埋在破旧不堪的披风里。
      “啧啧”的赞叹声自前面传来。小娃娃伸出脖子去看,人群并没有一如既往的往前涌,反而很有默契的徐徐散开了。
      远远的,走来三个人。
      领头的是一位相貌极好的公子,桃花面,修眉,凤眼,身着一色银灰的狐裘,款款而来——竟比那年画上的嫦娥还要美上几分。
      公子身后还跟着两个侍童模样的孩子,看起来比自己大不了一点。一个样貌清俊、肤白胜雪,好似佛龛里供的瓷娃娃;另一个杏眼含笑、观之可亲,仿佛观音座下的小玉女——这二人竟也是一等一的好皮相。
      小娃娃看呆了。
      英俊的公子走近了。有人贩子似是等了很久,忙不迭儿地上前和他攀谈。那公子看着人贩子手下一帮子七八岁的小男孩,一边和小家伙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一边被人贩子们停不住的恭维逗弄得发出阵阵银铃般的笑声。
      这时,那公子身后的两个侍童看见了小娃娃,拉下公子的袖子,在耳边低语了几句。
      俊美的公子看了过来,略微一蹙眉,一双尾梢上挑的媚眼里一瞬间的疑惑。人贩子们还在滔滔不绝的夸着自己手里的孩子,那公子便又回转过了神,耐心地听着,再没回头看他一眼。
      小小的娃娃呆在原地,一时间,竟忘了做任何反应。
      最后,俊美的公子从人贩子那里挑了两个瘦弱的男孩。付了银子,转身准备带人离开。
      “公…公子…”小孩这才找到自己的声音,身后的大婶慌忙出手拉了他一把。
      “公子——!”小娃娃大声唤了出来。
      离去的银灰色背影显然愣了一愣,头也不回的走了。
      “买了我吧!公子!求你买了我吧——”小孩冲上前去。脚下一不留神,在已经碾成了冰的雪地上滑到了。前胸着地,四仰八叉,好不狼狈。
      “公…公子…”他挥着小手,不依不饶的继续喊。
      “别喊了。”同样稚嫩的童声自头顶传来,带着点微微的淡漠,微微的喑哑。
      他抬头,对上一双仿佛凝了霜的细长凤眼——是那个好像瓷娃娃一般雪白的孩子。
      “你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吗?”他质问。
      小娃娃张着微微含泪的眼睛,乖乖的摇头。
      “我们是藏香阁的人。”那人叹气,见得不到意料中的反应,又叹一声,“知道藏香阁是什么地方么?”
      依旧摇头。
      漂亮的孩子弯下腰:“是男人卖笑的地方,你懂么?我们是娼妓。”
      小娃娃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跟他们不一样,”抬手指了指跟着公子已经走远的刚被买下的两个孩子,“他们被人贩子拐来,是命不由己。而你,你的命却在你自己手里。”
      他看着他趴在地上的瘦弱身躯,略微顿了一会儿,再开口,依旧是谙熟事故一般的老练:“你觉得自己饿吗?渴吗?冷吗?”
      小娃娃连忙使劲点头。
      蓦地,那漂亮的孩子竟然笑了:“可我羡慕你。你比我们活得自在。”
      小娃娃微微张开嘴,却没发出声音。
      “别自甘堕落。”临走前,漂亮的孩子扔下这么一句话。
      小娃娃低下头,手里多出了几个铜板。是他给的,虽不多,但却足够温暖。孩子闭上眼,慢慢合上手掌。

      “也就是从那时起,他在心里藏下了这么一个人。”
      “那后来呢?”琅嬛不禁问道。
      “后来…后来小娃娃就被一个有钱的女人买走当儿子养了。”石渊呷了一口茶水,慢悠悠地回答。
      琅嬛挑眉:“说的该不会是你吧?”
      石渊笑了,一拱手:“知我者莫若琅嬛。正是区区不才在下。”
      “还是那句话,这与我何干?”
      “你已然出场多时,自己没发现么?”石渊将手中玉骨描金的扇子一展,笑得更开心。
      “我?”琅嬛愣了,随后道:“莫非…给你那几个铜板的人是我?”
      石渊收了扇子,严正地点头:“正是。”
      “我…”琅嬛欲开口,又想了想。
      是了,那“俊美的公子”,“瓷娃娃般雪白的孩子”,“观之可亲的小玉女”…可不正对了他们师徒三人?而自己竟然做过这样的事,真真是半分都记不得了。
      一时间,房间里安静得连跟银针落地都能听清。
      “那年我九岁,”石渊趁其不备,伸了手来搂他,“侍画九岁,你十岁,你师傅锦释十八岁正当年华。”
      “你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我可没有外人看起来的那么蠢…”石渊笑笑,眸中闪着某种深意。
      原来自己最初的感觉是对的。这石家公子还真不是看起来的那般简单。
      一经想通,琅嬛便笑开了:“说了这么多,无非是想叫我留下来?”
      “没错,你不能去兖州。那里正在打仗。”
      “可他——”
      “他不爱你。”石渊毫不客气的打断,“即使你再怎么争,有些事情都不会轮到你,这是命。”
      琅嬛摇头,欲推开他:“我不想听这些…”
      石渊一把扳过他肩头:“是你说的,人不能自甘堕落。他去兖州是去寻别人!而你这番没头没脑的跟去,与自甘堕落又有何分别?你明明知道他对你无半分那样的感情!”
      琅嬛固执地扭过头,泪水不知不觉的又漫了出来。
      “别继续沉溺下去了,上岸来吧…好吗?”重新伸手将琅嬛拥入怀中,石渊道:“你不能跟着他一辈子。好不容易才从藏香阁脱身,你总得为自己的未来打算打算吧?”
      沉默半晌。
      “好,”琅嬛冷不防的推开他,“我会为我自己打算的。可是,我的未来里会不会有你,全要看师傅会不会平安回来。”
      石渊一愣,唇边的笑意更深,带着点淡淡的自嘲:“琅嬛啊琅嬛,你果然是聪明人…”
      琅嬛拱手:“哼,彼此彼此。”

      坐在沁香院顶层的阁楼上,听着现如今最红的歌姬拨弦献唱,嘴里有一搭没一搭的嚼着美人递到嘴边的刚从南方运来的新鲜水果,石家公子石渊的日子过得还是一如既往的滋润。
      “结果,你终究是没害成那个叫锦释的小倌?”周锦岚喝着杯中上好的女儿红,挑眉嘲笑他。
      “哼,他琅嬛是何等聪明的人物?略微一想便知,我会主动提出送他师傅去兖州,这其中,必、有、蹊、跷!”拿扇子一下一下点敲着桌面,石渊很懊丧。
      “哈哈哈哈…”周相家的小公子捂着肚子笑得前仰后合,“你也有今天!许是平日里装傻装过头了吧!”
      石渊不说话,拿眼瞪他。
      “哎,不过好歹你也救过他一命。不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吗?怎么这会子轮到你头上,这佳人…就不以身相许了呢?”
      “我没告诉他——火烧梅园那天是我故意拉他走的。”石渊往嘴里灌了一杯酒。
      “为什么?”周小公子疑惑。
      “那日皇帝派人前往梅园平反本就是一等一的机密,万一让人知道外公提前向石家人走漏了风声,那我这一家上下几百口子人还要不要活了?”斜他一眼,埋头继续喝酒,“亏你还是相门之后,竟然问出这种蠢问题…”
      周小公子不屑:“你外公帮着石家又不是一天两天了,朝堂里谁不知道?”
      “哎…可是外公眼看着就要到告老还乡的年纪了。在这节骨眼上,石家上下谁也不想惹麻烦。”
      “嗯,以你这纨绔子弟的立场来考虑,想的倒也周全。”周锦岚点头。
      石渊笑笑,拿扇子敲他:“你也就是上头有大哥二哥顶着才敢这么潇洒,哪像我独苗一个?石家家大业大,说穿了日后就是我一人的。这做人,若不为自己考虑,那倒真是傻了。”
      “那是,那是,”周小公子频频点头,“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你石大公子若真想留个相公在身边,又何须这么麻烦?还不是因为你撕了人家的卖身契,才导致他越来越有恃无恐…”
      “哈哈!”石渊伸手推开送到怀里的美人,笑得风云得意:“本公子乐意宠他,你奈我何?”
      周锦岚愣了会,觉着甚无趣,便陪着干笑两句,抿着嘴转头看美人弹唱去了。罢了罢了,谁知道这“傻子”心里在想些什么…
      石渊在一旁观察他的表情:
      我在想些什么,我自己都不知道,又怎能让世人知道?
    插入书签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渊缘

    ←上一章  下一章→  
    作 者 推 文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
    关闭广告
    关闭广告
    支持手机扫描二维码阅读
    wap阅读点击:https://m.jjwxc.net/book2/1215800/30
    打开晋江App扫码即可阅读
    关闭广告
    ↑返回顶部
    作 者 推 文
    昵称: 评论主题:

    打分: 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评论按回复时间倒序
    作者加精评论



    本文相关话题
      以上显示的是最新的二十条评论,要看本章所有评论,请点击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