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迟

　　“我想迟同学的名字应当是出自唐代王维《山中与裴秀才迪书》中的“当待春中，草木蔓发，春山可望”这一句”祝音绝说完。

　　话落，教室人声鼎沸。

　　“哇哇哇，绝哥好牛！”

　　“这首诗有点子冷门，我活了十六年都没听过！”

　　“哇哦哦，这么理解的话，迟木可同学的名字好有寓意。”

　　“绝哥，诗词大师。”

　　“握草，绝哥真的神。”

　　“绝哥，还是这么靠谱！”

　　……

　　语文老师沉沉地看了一眼祝音绝，嘴角上扬，夸赞到“不错啊，祝音绝同学诗词功底确实远远超过我们学校百分之八十的学生了，很棒啊。”

　　祝音绝情不自禁地想去看迟木可的神情，侧目过去，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在不受控制地缓缓加快，祝音绝觉得自己这种失控的小心翼翼的样子很奇怪，但是又不知道原因，他只知道，在此刻刚好与迟木可对视上。

　　“好了，你们两个都坐下吧，认真听课！”

　　老师还在讲台上侃侃而谈，而祝音绝却完全听不到了，仿佛万籁俱寂，这个世界只有他和迟木可。这种感觉是祝音绝从来没有遇到过的，他很惶恐，说不出自己的异常。只能缓缓转过头，目向前方来掩饰自己的不安。

　　迟木可看着祝音绝炽热的目光，他感觉他的目光就像太阳一样，就这么注视着，一直照着自己，明明只有几分钟，却好像要把自己照燃了，以至于祝音绝转过去，他还沉浸在只装着自己的那一双桃花眼里，走不出来，也逃不开。

　　迟木可偷偷注视着祝音绝，夏日的阳光从窗帘洒进来，祝音绝的身体一半沐浴在阳光之下，他偷偷看着这个比自己高将近十厘米的少年，回想起他说自己名字出处的那副模样，真是应了那句话“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悄悄偏过头去。

　　祝音绝这样的人和自己完全就不在一个世界，对于自己而言，“只可远观”。

　　不禁苦涩，放在双侧的手默默攥紧，咬着自己的下唇，垂下眼睑。

　　祝音绝不经意看了一眼同桌，就看到同桌情绪好像有点低落，有点不知所措，想询问一下缘由又怕唐突，他慌忙的想着对策，回神再次被自己的小心翼翼和下意识的关心吓一跳，一直以来，他都觉得他足够了解自己，他张扬的彻彻底底，在这个人面前的自己令他陌生。

　　对于一个常年“难题绝不滞留”的人来说，他现在迫切地想要一个答案，他沉默着想，良久：也许是因为觉得这个人很特别吧，感觉他身上有一大团白雾，很朦胧看不清，只知道他看着好像随时都有离开的迹象，不同于他圈子里的每一个人，大家都是落实的，只有他不是。

　　有点豁然开朗了。

　　假装听着老师讲课，偷偷递了一张纸条给迟木可。

　　迟木可看到递过来的纸条，诧异地注视着祝音绝，祝音绝微微挑眉，晃了晃纸条，眼神示意迟木可打开。

　　迟木可伸出纤细修长的手偷偷接过来，悄悄地打开，就看到这一小张白色的纸条上用隽丽的行楷写着：
　　“你好啊，迟木可同学，我是你的同桌，认识一下吧！我叫祝音绝。”

　　迟木可看过去微微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留给祝音绝一个侧脸，又小心地坐端正来掩饰自己开心的要冒泡泡的心情。

　　祝音绝看着他的举动，轻轻地笑了一声，浅浅地摇了摇头。

　　想“真是一个特别的人。第一个让我看到“可爱”这个词的具象化，很灵动鲜活。”

　　“叮铃……”

　　“好！同学们下课！”

　　“绝哥，绝哥，等会儿上完这两节自习课去打篮球吗？”贺谌的声音从前桌传过来。

　　祝音绝抬起头

　　“不了，今天要补一下作业，要去一趟网吧有点事。”

　　贺谌激动地说“你又去那里，上次教导主任告诉老班你再去就当着全校的面做检讨！”

　　李晨风转过头来适时说到：

　　“绝哥，最近还是别去，教导主任老王最近查的很严。”

　　迟木可听了全过程，他偷偷地想看看祝音绝是什么反应。

　　祝音绝回到：“不了，他查也没事，我小心一点，我还是要去的。”

　　说完就发现迟木可的目光，他不由地有点紧张，发现自己好像有点在意他在迟木可眼里的形象。不过想想就释然了。

　　和这个特别的人做个朋友吧。

　　祝音绝决定主动出击，他歪头对注视着自己的迟木可笑了笑。

　　迟木可看到这个笑容呆呆地愣住了，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前面的贺谌见状问道：“迟木可，你会不会打篮球啊，要不你下午和我们一起去吧。绝哥不去，我们现在还差一个人。”

　　迟木可有点为难，他不太会打篮球，打个点球还差不多，像这种团体赛从来没有人邀请过他一起玩，连规则都不是很清楚，但是又不想让这个新同学失望，不知道怎么拒绝才更好。

　　他默默地抓了抓衣角，刚想开口委婉地表达自己不太会，可能会拖后腿。

　　祝音绝注意到他的不自在

　　“你小子，你就不能去三班找你堂哥一起。”

　　“我才不要嘞，天天就害我挨骂，我天天给他背黑锅，我和他势不两立，你，李晨风，现在在加一个迟木可，我七班所有的兄弟都不许和他打。”

　　贺谌气的满脸通红，咻的一下就站起，指着祝音绝和李晨风自己班上几个男生大声说道。

　　李晨风和祝音绝对视，大声地嘲笑出声。

　　迟木可很疑惑，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做了什么事能把贺谌气成这样。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贺谌你小子和他在一起，你确实会水逆。”李晨风边笑边说，

　　“绝哥，你是不知道，上上次周末我们约在他家小区篮球场打篮球，你不是临时急着去给阿姨送资料吗，我们就少一个人，三班的同学刚好有人刚好在这附近，就打电话把他同学叫来了，没想到是贺湛，贺湛一不小心打到人家车上，还打出了印子，车主刚好在车上睡觉，贺湛去捡篮球，车主依稀记得他看见了罪魁祸首，下车看了看气冲冲地直奔贺谌，气冲冲地要他赔，贺谌解释说不是他，是贺湛，车主觉得他狡辩，他说他看的清清楚楚就是他。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最后是谁赔的？”祝音绝问

　　“谁赔的，车主硬叫我赔，我赔的！！！”贺谌怒吼着说。

　　“你叫贺湛把钱赔你。”

　　贺谌委屈发声：“绝哥，这不是钱的问题，是我的名誉！名誉！！！我的风评严重受害！你不懂！他还说我不像个男人，犯了错还不承认，还污蔑他人！我冤枉啊，我比窦娥还冤！”

　　“哈哈哈哈哈哈”李晨风笑的趴在桌上，边笑边拍桌子。

　　“主要是人家觉得就是贺谌干的，贺湛承认是他，车主都觉得他受贺谌威胁了。啊哈哈哈哈哈哈。”

　　迟木可听他们一来一回，觉得好有意思，浅笑出声。

　　祝音绝问到：“你笑什么，是不是也觉得他倒霉。”

　　迟木可点点头：“他有点惨！”

　　“那里是有点惨，我那是很惨好不好！”

　　贺谌怨念的语气配上他憎恨的表情。

　　迟木可越看越觉得搞笑。

　　“噗嗤”

　　快像李晨风一样笑趴了。

　　祝音绝看着他的笑容，不由地跟着他一起开心。迟木可的睫毛又长又翘，整张脸像个精致的洋娃娃，尤其是眉眼好看到无可挑剔。

　　祝音绝心脏扑通扑通。

　　铃声响起，贺谌和李晨风转过去，迟木可才反应过来，摸了摸笑到发酸的脸颊，反应过来，好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

　　“挺好，意料之外的自在。”迟木可后知后觉的感叹。他侧头过去看祝音绝，发现祝音绝也在看着他，他兴奋还未过，歪头对他笑了笑，眼睛圆圆的，泛着疑惑还带着点点未收起的笑意。

　　祝音绝越发觉得他的小同桌有点可爱。他轻轻摇了摇头表示“没事”。

　　放学了，刚开学第一星期不用上晚自习，大家都开开心心地收拾书包回家。贺谌他们几个铃声一响，就抱着篮球飞出去了。教室里零零散散还剩下几个人。祝音绝刚收拾好书包，看着迟木可还在装文言文词典。

　　“迟木可，我们一起走吧。”

　　“你不是要去网吧吗？”

　　迟木可边拉拉链边回道。

　　“是啊，但是我可以和你一起走到校门口啊。”

　　“嗯嗯好的，我收拾好了”

　　“走”

　　两个人背着书包一起下楼，因为走的晚，楼道几乎没有人了，迟木可双手攥着前面的书包带子，稍稍落后几步，亦步亦趋的跟着祝音绝，他看着他的这个背影，与他之前看到的那个意气风发的身影重合了，当时的自己绝对想不到，现在自己会离祝音绝这么近。悄悄地用脚步虚丈量了他和祝音绝的距离：三小步。

　　迟木可嘴角不禁上扬，步子欢快。

　　走出楼道，前面的祝音绝突然停下来，反过来等他。

　　“并排走吧，我可不做你的领路人”

　　“好”迟木可快走几步跟上。

　　“听说你是跳级来的，那正常的话你现在应该读高一吗？”

　　“不是，应该是初三。”

　　祝音绝听到，诧异到：“那你是跳了两级啊。”

　　“对，我读完初一直接跳的初三，初三考完申请跳的高二。”迟木可情绪有点低落。

　　祝音绝注意到好像是提到别人不开心的事了，内心怒骂自己几句。

　　祝音绝绕到迟木可前面，微微低头与迟木可平视，倒着走，边走边说：“这么厉害啊，你真厉害，我都不一定能做到。”

　　迟木可看着眼前祝音绝突然放大的脸，一时没注意就被吓了一跳，像小兔子一样抖了一下。

　　随后就听到了祝音绝爽朗的笑声。

　　“这么胆小啊，迟同学。”

　　迟木可听到祝音绝的嘲笑声，骨子里的骄傲使他下意识反驳到：“我才没有胆小，是你突然凑过来我才会这样的！”说完，脸都红透了，低下头躲过祝音绝专注的目光。

　　思绪发散，专注到连祝音绝微微侧身和他重新并排都没有察觉到。

　　他稍稍反应过来就后悔了，害怕祝音绝觉得自己不好，脾气暴躁，就不和自己做朋友了。他嘴笨，又不知道怎么去解释。

　　“噗嗤”

　　迟木可的思绪被这一声低笑拉回来了，他看着祝音绝。

　　祝音绝回视他，很认真的神情，很温柔的语气。

　　“好好好，是我不好，我的锅，应该先和你说一声的。”

　　迟木可听到这句话，瞳孔都放大了，他不知道怎么描述他听到这句话的心情，他只知道从来没有人会用这么温柔的语气，这么真诚的态度来回应他近乎无理取闹的一句话，他只知道他的心跳因为这句话好像漏了半拍。眼眶不禁湿润，他倔强的缓缓转头直视前方。身旁的人开始跟他介绍着南城一中里的建筑。

　　“图书馆在学生活动中心对面”

　　“这条路叫“向阳路””

　　“那个是小卖部，但是学校不卖泡面”

　　“……”

　　他听着祝音绝的介绍学校的声音，心情变得莫名愉悦。以至于都没有发现他忘记自己在前十分钟前还有过情绪低落的时刻。

　　迟木可听着祝音绝有点发懒又低沉伴着些些细微磁性的声音，观察着新校园，现在并肩而行的这条向阳路。很长，有接近400米，两边种满了榕树，又高又绿，走在这条路上几乎晒不到太阳，微风吹过，带走了燥热；这条路，又很短，短到他和祝音绝才刚刚熟络就要说再见。

　　“到校门口了，迟同学，你往哪边走啊？”

　　祝音绝的声音懒洋洋的。

　　“我往右边走。”

　　迟木可指了指右边的那条路。

　　祝音绝语气里带了点小失落：“啊？真是不巧啊，我今天要往左边。”

　　“那迟同学，走了”

　　祝音绝犹豫了一下下，最后还是在迟木可的肩膀上轻轻地拍了拍。

　　“好的，祝同学！”

　　迟木可语气轻轻的。

　　祝音绝刚好绕过迟木可，正巧在迟木可右侧，恰好听到这句话。

　　“啧。”

　　“叫这么生疏啊。”

　　迟木可轻轻地反驳到：“不然叫你什么，你不是也叫我迟同学吗？”

　　眼睛盯着祝音绝一眨也不眨，眼里写满了疑惑。

　　“对哦，那我想想啊……”

　　祝音绝认真的像是在做数理化的竞赛题，想的时候时不时蹙蹙眉，思来想去，感觉叫什么都缺点意思。

　　迟木可看着他左思右想的样子，觉得有点新奇，不由地出声调侃一句：“想到了吗？绝哥。”

　　“你怎么也这么叫我？”

　　“随波逐流啊，我看大家都这么叫你。”

　　“不行，我得有点新意啊。”祝音绝看着他眉毛微微上挑，语气坚定地说。

　　迟木可专注地看着他，看着他认真的模样。第一次动摇了自己坚持了近十年的孤独主义。

　　“我想到了！你按理说应该比我小两届，要不我以后叫你学弟？”

　　祝音绝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颈，说完自己都有点羞怯。
　　迟木可笑了笑表示“都可以”。

　　祝音绝抬手看了一眼手表，说：“我得走了。”
　　迟木可点点头。

　　“那明天见了，小学弟。”

　　祝音绝挥了挥手，迈步往左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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