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爷,我会,就是突然一下子记不得了嘛。”胜冠觉得有些没面子,耳朵都有些红,爷爷怎么能当着妞妞的面取笑他嘛。

  这是一顿非常丰盛的饭,胜冠很久没在家吃到这么丰盛的饭了。

  爸爸的腮帮子都是鼓鼓的,连连说:“还是家里面的饭好吃!”

  胜冠觉得他大惊小怪,就是在拍爷奶和妈妈的马屁,好吃是好吃,但哪有他说得那么好吃,跟几百年没吃过饭的人一样!

  第二天,胜冠拿到了这学期的期末考试成绩,考得很不错,多亏了成绩好的妞妞帮助和辅导,又进步了十几名。

  为了感谢妞妞,胜冠问:“你还想吃鱼吗,我又去给你捕几条?”

  妞妞却摇摇头,说:“不用了,加上昨天那条大白刁,我家还养着你抓来的好几条鱼呢,嗯……要不,我们上山去挖冬笋吧,马上过年了,我们挖来给家里炒腊肉吃!”

  “好主意!”

  “对对对,你一说我口水就马上留下来了!”

  妞妞的话给附近的几个同学听到了,大家纷纷响应,于是,上午在学校排队领完成绩和学期评语,下午大家伙儿便集体钻进了村里大山上的林子里,瞒着家长悄咪咪偷来好几把竹镐,像找地雷的探雷侦察兵一样,勾着身子,既风风火火,又一丝不苟地探索起了藏在泥土里的笋子。

  胜冠可是优秀的冬笋侦查“老兵”,他很快带着大家挖出了好几个。

  在大家都没找到笋子踪迹的时候,他便熟练眼尖地用竹镐上的竹竿探到了笋的位置,把锐角部位插入泥土,再用力向下捣击,直到竹笋露出地面。

  不一会儿,胜冠便让妞妞和大家背后的背筐上,都装了满满背筐的鲜嫩笋子!

  大家伙儿“鸣金收兵”,正准备下山。

  妞妞扯着胜冠的衣角,却有了意外的发现。

  “看,那是什么!”妞妞的声音在胜冠的耳边响起。

  胜冠和同学们顺着妞妞手指的方向抬头看去,发现一只幼小的燕子摔在了山的崖峭壁上,可怜唧唧地哀鸣。

  它的上方不远处,是一个黑黑的鸟窝。

  小燕子一定是从窝里掉下来的。

  “胜冠,怎么办呀?”妞妞问胜冠。

  “叫声真可怜。”一个同学说。

  “这个小燕子一定受伤了,它的爸爸妈妈都不管它,往更南的南方飞了。”一个同学猜测到。

  胜冠觉得有可能,这只小燕子受伤的真不是时候,在冬天到来的时候,它没来得及好,跟着爸爸妈妈一块儿往南边走。

  大自然从来都是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不同情和可怜弱者。

  胜冠想要是它投胎当人,估计也好不到哪去。

  因为不管是人是动物,谁都向往去温暖的地方。

  既然你不能去了,那也不能耽误我去。

  好多人的选择,不都也和小燕子的爸爸妈妈一样吗?

  胜冠想到这里,胸口闷闷的,那小燕子不跟自己一样吗,也没有爸爸管,它的爸爸自顾自地就飞走了,去食物更多,更美好的地方了,根本不关心它吃没吃饱,受没受伤,生没生病,胜冠心想到,一下子,便对那只山崖上的小燕子充满了同情。

  “我要救它。”胜冠说。

  他不想小燕子和自己一样孤孤单单地落单,他至少还有爷爷奶奶跟妈妈陪着呢,小燕子连爷爷奶奶和妈妈都没有!

  他必须要去把它救下来!

  “不不危险,你要是摔下来,可怎么办?”妞妞抓着胜冠的手臂。

  “冠子,别去了,咱回吧,咱们救这小燕子肯定会挨大人骂的!”

  “是啊,别去了,一只随处可见的小燕子而已,又不是什么保护动物。”同学们也纷纷劝阻!

  “随处可见怎么了?为什么随处可见的小燕子不值得救,我偏要救!你们别管,我救我的。”胜冠的拗劲儿上来了。

  什么一只小燕子,又不是保护动物。

  这句话听进胜冠的耳朵,一点也不舒服。

  同学们明明都在为他好,可所有的话里,却没有人为小燕子好,但他觉得自己就是那只小燕子,这话在他这个“小燕子”的耳朵里,好像同学们在说的是:“你不过是农村窝窝里面一只普通的小燕子,大家的燕子爸爸都出门打工了,但就你不能习惯这件事,每天叽叽喳喳地叫闹埋怨着,偏希望多得到一点关心,真矫情真可笑,你又不是黄金,能让外门打工的爸爸妈妈每天围着转!”

  是,只有黄金人人稀罕。但他和小燕子还不能彼此稀罕稀罕了吗?

  他必须救自己的‘伙伴’!

  “胜冠,你这样我害怕。”妞妞揪进了他的衣角。

  “妞妞,放心,我可是百战百胜捕鱼大将军,肯定也能救出小燕子的!”胜冠安慰担忧的妞妞,却丝毫没有改变要救下小燕子的决心。

  他就那么徒手徒脚地往山崖上,爬了上去。

  每一缕风都让胜冠提心吊胆,但他不想失去“大将风度”,硬是咬着嘴唇,一声都没吭。

  天空在此时暗下来,渐凉的山风吹到了胜冠的衣摆上。

  胜冠忍不住往下看了一眼,妞妞和同学们已经变得很小很小,他听见了自己响如擂鼓的心跳,碎石子掉落下去和崖壁发出闷闷的撞击声,让他腿肚子都颤抖了起来。

  可越来越近在咫尺,令人揪心的哀鸣,让他一点儿也不想后退,一点点地去够那只崖壁上的小可怜。

  在高高的岩壁上,胜冠和小燕子一样形单影只,觉得时间度日如年。

  他的衣服被刮破了,粗糙的山体把他结实的皮肤,蹭出了纹路错综复杂,深浅不一的血丝,他的脸被他也当成了手在用,肉乎乎地紧紧贴在崖壁上,防止自己全身往下坠,因此,此刻也红非非的,挂着几道“彩”,黑红相间,红白相间。

  黑的是崖灰,红的是血,白的是蹭起的皮。

  手脚更是因为好几次的剧烈磨损,而火辣辣地剧烈疼。

  但现在可顾不上这些!

  他一把握住它绒毛毛的身体,小燕子被顺利救了下来。

  大家在胜冠的脚下欢呼。

  胜冠救下了小燕子,可是小燕子瑟瑟发抖,状态看起来不是很好,妞妞感觉从胜冠手里接过小燕子,把小燕子放在怀里轻轻晃。

  妞妞晃着小燕子。

  大伙儿都围着妞妞,盯着小燕子看。

  妞妞歪着蝴蝶辫,一边轻轻拍着小燕子,一边唱起了童谣:

  “朝天椒晒弯弯……圆豆豉晾干干……酿豆腐炸方方……糯米糕碾香香……送行饭热呛呛……崽伢子泪汪汪……爸爸要出远门……妈妈要出远门……蚂蚁要出远门……南风要出远门……崽伢子莫怕啊……梦里还甜酣酣……”

  胜冠问:“妞妞,你在干嘛诶?”

  妞妞温柔地说:“我害怕的时候,妈妈就是这么哄我睡觉的。”

  于是,大家都学着妞妞的样子,像妞妞的妈妈哄她睡觉时一样,对着小燕子轻轻地唱着歌,时不时,还小心翼翼地顺顺它发抖的背,和一直颤抖着的小翅膀。

  一路唱,一路走,好不容易,才下了山。

  只是,当胜冠把小燕子带回家时,免不了挨了一顿结实的教训。

  “哎哟喂,孽乖精啊,这讨债的臭伢子,你看看你,全身上下还有一块好皮吗?”胜冠奶奶又气又心疼。

  “杨胜冠,林子里你也敢钻,不知道有蛇吗,咬到了怎么办。”胜冠妈妈生气地质问他。

  “为了救一只鸟,山崖你也敢爬,也不怕摔残疾。”胜冠爷爷吓唬他道。

  “呸呸呸,老头子你嘴里能不能多点好话。”胜冠奶奶往地上连着空踩三下,表示爷爷的话不能算数。

  胜冠不还嘴,冲着爷爷扮鬼脸。

  正是晚饭点,冲进厨房拿筷,一屁股脏兮兮坐到满桌菜飘香的饭桌前,张口就要吃。

  胜冠妈妈气得绞了胜冠的筷子,不让他吃饭,扭头去了厨房却又跟胜冠的奶奶说:“妈,您晚点把这些“炸姜花”拿给胜冠吃,下午刚刚出锅的,有这他能饭都不吃,就说是您悄悄拿的。”

  等到胜冠被赶进了自己房间。

  奶奶又拿着散着浓香的“炸姜花”,把碗递到了胜冠爸爸手里:“赶紧给我孙子送去,正好趁空,你们父子两好好唠几句!”

  晚上,窝在自己房间的胜冠身体疼不说,肚子还饿锝咕咕直响。

  “咚咚咚,”门响了。

  饿得头发雷公昏的胜冠,有气无力地开门。

  看见是爸爸,更是有“气”无力了!

  “干嘛,刚刚骂我的时候你没凑上数,现在打算特意上来我房间‘补骂’了?”胜冠不客气地问。

  “没有没有,喏,妈妈亲手做的炸姜花,奶奶特意嘱咐我偷偷拿给你的。”爸爸笑眯眯,挂着些讨好的神色说。

  他的笑声低沉沉的,和爷爷的笑,奶奶的笑,妈妈的笑,都不一样,让胜冠很不习惯。

  有炸姜花!

  一贯谨慎的他把爸爸“放”进了自己屋。

  以前他不让大人们进房间的时候,总是会把房间门反锁,然后大人们便会找来钥匙,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他又会用大拇指牢牢地抵住门中心的按钮,让外面的大人们有钥匙也开不了锁进来。

  现在他们倒是都学聪明了,知道派“炸姜花”来礼貌敲门,这可比没有边界感的“钥匙”管用多了!

  “哼,谅你不是进来骂我的,你没有资格骂我,反正你也没有管过我。”饿极的胜冠理所当然地抓了一块炸姜花,喜滋滋香喷喷地塞进嘴嚼。

  爸爸没有说话,从裤口袋里摸出一个小瓶,和几根棉签。

  拧开,那瓶里的味道便散了出来,和炸姜花混在一块儿,形成了奇怪的味道。

  胜冠闻了出来,是碘伏。

  “来,裤脚衣袖都捞起来,爸给你涂涂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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