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晰吾心

　　天气凉快了，我的觉反而变少。一连下四天的雨，终于在第五天不下了。我觉得身体越发舒爽，闲着就开始翻腾原主屋里的东西，就和翻宝箱一个意思，现在我是林三郎，他的东西就算是我的东西了吧。带着些许恶趣味，我像一个窥探别人日记的贼，一点一点翻出尘封已久的往事。

　　一个木盒里装着勉强能盖住盒底的开元通宝，这些开元通宝并不完全一模一样，有些新旧的差别，字体也有不同。

　　几捆书卷，几页大字，还有些断断续续的诗稿。

　　玉佩倒是有六块，颜色绿色、脂白色，还有一块红色的。雕工嘛，很精巧，有葫芦，卷云，打孔的等等。

　　一面铜镜，可以照出我大概的模样，就是也不清晰，黄乎黄乎的，我的脸也跟着看起来发黄。

　　……

　　房间干净整洁，没有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

　　窗外不晓得什么虫子，在太阳出来后，开始几歪几歪的叫。

　　蕊儿进屋喊我去东院吃午饭，我很虚，一个月来我都是单独一个人吃饭的，现在很怕自己在父母面前做出什么不合体统礼数的事。唐朝很喜欢聚餐，简直是找各种理由聚餐，赏花、赏月、郊游……我现在身体好了，也应该和大家一起吃饭庆祝一下。所以我心里发虚，阿娘说我变得木讷，生病把脑子搞糊涂了，见了人不行礼，行礼连手都不会放，喊兄长居然喊“哥哥”（“哥哥”一般指父亲，有时也会用来称呼兄长。通常情况下，喊兄长不用这个词。）……我对于唐朝文化只晓道一个：繁荣。其他的就不了解，只好装作脑子发昏记忆力丧失，让阿娘教我。

　　中国自古就是礼仪之邦，大约从周礼开始，男子尚左，女子尚右。唐朝有儒，道，佛，其中数儒文化最盛，男男女女皆文雅温和，知书达礼。

　　进入东院厅房，大家都在等我，两个兄长是昨天回来的，一家人整整齐齐的围坐着一个长方桌。我唬了一跳，心道：这可太隆重了。地上一块软席，我携了放到父亲大人旁边，捏着我的袍衫，稳稳当当的跪下，“阿爷，我来迟了。”说着我额头触地，急急的抬头，这一急叩首是顿首礼。如法炮制，给大娘、阿娘也行了礼。

　　大娘是个眉目俊秀的妇人，看着弱不禁风。

　　“三郎如今身体好了，我们也放心。”

　　“是，大娘。”

　　我还得和我两个兄长问好。左手在上，做抱拳拱手，分别给哥哥们行揖礼。

　　“大兄。二兄。”

　　他们起身回我礼。

　　“小弟，”我大兄的声音听着蛮温柔，“明日是乞巧节，我们去罗城逛逛。”

　　乞巧节，什么？我没猜错的话现在应该是八月，秋梨石榴上市的季节，七月初七是乞巧节，那么现在才七月？昏了头昏了头，阴历啊。我脑子里开始头脑风暴，嘴倒机敏，立刻说好。

　　在饭桌上，我觉得超级尴尬，大家问我一句我就答一句。还好，后面的话题转移到了我大兄、二兄的学业上。

　　饭毕，大家又聊了会天就散了。还是在自己的房间里舒服，我惬意的眯了午觉。古代的娱乐项目有限，睡觉和瞎逛是我最大的消遣。

　　“郎君起来喝茶吧。”蕊儿见我醒了，端了一碗茶。我接茶的时候，发现蕊儿手指甲红红的，像是涂了血。“你的手指弄得什么？”蕊儿笑道：“是凤仙花染的。”真好玩，我也要染指甲。“小郎君可不能染，”蕊儿急忙解释，“女孩染指甲寓意双手更加灵巧，没有哪个男孩染的。”

　　我巴巴的去请示阿娘，如果阿娘许了，蕊儿肯定没话说。

　　阿娘在房里喝茶。“阿娘，明天是乞巧节，我看蕊儿她们手指上都用凤仙花染了红色，你看春杏也染了。我也想试试。”阿娘看着我笑道：“被你阿爷知道，他可是要发脾气的。”

　　“没事，他不会知道的，我只染两个手指，阿爷看不出来。”

　　“好吧，你有兴趣我不拦着，”顿了顿，阿娘又道：“染好了过来给我瞧瞧。”

　　我嘻嘻的回屋喊蕊儿，开整吧。

　　凤仙花一捧，选大红色，再者是花叶子三四条，白矾或盐一撮，加这个是为了固色，另外还需包指甲的大叶子。蕊儿拿研钵把花和叶捣烂，放了白矾继续研磨成糊状。我伸出左手，蕊儿捏了点敷在我指甲尖儿，用车钱草肥大的叶子给包好，扎上草。等个一晚上，花汁浸润指甲，指甲便会染红。

　　第二天，拆开叶子，我指甲的确染红了，中指和无名指都红得不像话，“小郎君，待一日之后，其他地方的红色褪掉，只剩指甲盖上有颜色才好看呢。”蕊儿帮我洗掉花糊，我很满意，红了吧唧的真有点血的感觉。

　　吃早饭时，我给阿娘看了，阿娘笑道：“该教你做女红才相宜。”

　　心心念念的罗城，兄长带我来逛了。原本是要再看歌舞，二兄却提议看街尾的斗鸡，斗鸡有什么好看的，哦，可以赌钱啊。二兄让我来押哪只鸡，“哪只都行，小弟你快选一只吧。”二哥把两枚铜钱放我手里。就像做选择题，不过两个选项，成功率一半一半。我看看大兄，他很儒雅的冲我笑笑，二兄则不耐烦的让我赶紧选。“就那只，尾巴上有红色黄色毛的那只。”

　　很多人下完注了，两只鸡也开打。它们互相啄，一跳一跳，掉毛了，喔喔叫着，打得不可开交。我选的那只斗鸡有点凶残，把另外一只啄出血来了，两只鸡还在打，不过优胜劣汰已经显露出来。红色黄色尾巴毛的鸡赢了，我获得了除本金之外的五枚铜钱。

　　“去明月馆看歌舞吧。”大兄知道我喜欢看。

　　“小弟，走吧。莫不是还想再赌一局。”

　　“二兄，输了的那只鸡会怎样？”

　　“还能怎样，伤的严重的话就只好烹煮了。”

　　“哦。我们走吧。”

　　明月馆里人超多，大兄寻得一熟人，在二楼帮我们安排了的桌子。

　　喝茶水，吃点心，看歌舞，我仿佛回到了电影院。唐朝的襦裙好看哇，女孩们手臂上挽着披帛，跳起舞来，婀娜飘飘，宛宛俊逸。

　　冷不丁，二兄问我一句：“手上怎么流血了？”他瞧见我手上的红色。我只好尴尬的笑着说是凤仙花染的。大兄看了一眼补道：“手指像被门夹了。”

　　有这么夸张吗？是像血，但被门夹？!

　　逛了大半天罗城，下午，我们哥几个就回家了。也不是外人，哥哥们破费了，于是我得到了一堆零食。高兴脸。

　　家里来客人了。大娘的亲眷。这又是一个礼仪繁多的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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