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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你们认识?”白与墨头顶传来了一个问句。她摇摇头,正准备解释当下混乱的情况,殊不知却迎来对方劈头盖脸地一顿指责。
“不认识?那你大庭广众欺负小孩儿,是不是`拐`卖`儿`童的?这么可爱的孩子,你也下得了手,简直就是蛇蝎心肠,难怪我老爹常说最毒不过妇人心。还好我及时出现,不然,这后果可真是不敢想。你说吧,你是打算跟我去警`察局还是想让我现在给你就地正`法了?”那人一番话像连珠pao似的,连停顿都没有。接着,这个人抓起白与墨的袖口,作势要将她拉起来。
白与墨在心里已经翻了八百次白眼,忖度着,这个人到底是眼睛瞎了还是脑子短路了,像自己这样人畜无害、豆蔻年华的少女,怎么会`拐`卖`儿`童?
“睁大你那单细胞生物的眼好好看看,姐姐我哪里像人贩子”白与墨压着怒气,一边争辩着一边顺势站起来。肯定是因为蹲得太久了,起身动作太快,再加上轻微的贫血,白与墨脑子里面突然间嗡嗡作响,身体也不听使唤地往一边偏倒。于是,半gong着身子的白与墨就和多管闲事的‘单细胞生物’迎面撞上了。头碰头,硬碰硬,一下子,两个人都被撞得生疼,叫苦不迭。
而此时,白与墨手中的相机,由于刚才的碰撞过于激烈,从她双手间滑出,碰到了对方的身体,转而跌落在地,发出了清脆的响声。这声响使白与墨迅速从身体的疼痛中抽离出来,意识到眼前发生的‘灾难’。她的心脏霎时像是乘坐跳楼机从十几层的高楼上瞬间下落一般,短暂地忘记了呼吸,大脑也一片空白。
白与墨脸上倒是没有流露出任何表情,只见她双眼呆滞地盯着地上被摔出的黑色碎片出了神,嘴边发出了两下似有似无的哽咽。
“喂,你头真硬!铁做的吧!”对方揉着脑袋,不时地嘶嘶叫疼着。白与墨此时已经管不得这个人怎么误会自己,或者是要继续无理取闹。她满脑子不停浮现出的,只有自己任劳任怨,洗碗拖地的画面。要知道,眼前这个四分五裂的相机,可是她给爸妈打了一个寒假的工才换来的,刚到手不足一个月,还没捂热呢,就要为它送终了?白与墨又是心疼钱,又是心疼相机里的照片,当然,也顺便心疼自己作为劳动力,没有人`权的那两个月艰苦‘打工’时光。
怔了好一会儿之后,白与墨终于缓缓吐出两个字:“赔、钱、”。
对方愣住,看他表情,似乎是在怀疑自己入了什么碰瓷的圈套,“赔什么钱?你先把你`拐`卖`儿`童`的事儿跟警`察叔叔解释清楚了,再想着来敲诈我吧!”对方说完就扯起白与墨的衣袖想要带她走。
“喂!我也只是个未成年少女呀!你拉我`干什么?我看你才像是人贩子!”白与墨一把甩开被拉住的衣袖,正色道:“不跟你瞎扯了,我就是个过路的。呃……看着这个小妹妹长得挺可爱,正巧我今`天心情好,就买了糖请她吃。可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就哭了。我可是遵纪守法的好学生,跟什么人贩子八竿子打不着,不信你自己问问她。”此刻,小女孩已经停止了哭泣,不知所措地望着两个人。
还没等他开口问,小女孩便躲到他身后,小心翼翼地朝他点点头。他看着一本正经的白与墨,再看看小女孩手里的糖,目光最终落到了相机上。
这人干笑了一声,想尽力掩饰此时的尴尬,“呃,这样的话……天色也不早了,小砚,跟我回家吧。”他说完就牵起了小女孩的手。
“小砚?你认识?你妹?”白与墨诧异道。
“骂人呢?”
“不是,你这是……”
还没等白与墨弄清状况,对方就扭头开溜,“小砚,走。”
“慢着,撞坏了我的相机就想跑?”白与墨一下子挡在他面前。她这时才留意到面前这个男生和自己不过一般年纪,瘦瘦高高的,黑色的T恤衬得人格外单薄。由于离得很近,白与墨隐隐约约闻得到他身上的清淡的皂香味,随着空气的流动,在自己的鼻息下又匆匆溜走了。
“那你想怎么样”男生说话的底气明显没有刚开始足,但也丝毫没有认错的意思,“我看你就是想讹人吧,你的相机明明就只是受了点皮外伤,又不是什么不治之症,捡起来不就又是一条好汉?”他语气故作轻松,想必是要故意弱化事情的严重性。
“麻烦大爷你睁开眼看看,这都快碎成渣渣了,什么叫皮外伤?”
“喂,我头发虽然比你短,可见识比你长啊。目测就这点伤势,都不需要住院,随便开副方子就能药到病除。”
白与墨颇为无语,这遣词用句,强词夺理,可不能让他一直占了上风。于是她指着地上的相机,冷笑一声:“大夫,您这都免费看诊了,那也请您顺便发扬一下救死扶伤的精神呗!”
对方长舒一口气:“只要不提钱,都好办!”
白与墨立刻反驳道:“谁说不提钱了,救好了是你完成了该负的责任,救不好那就只能请你照价赔偿了。”
他淡淡一笑:“果然是没安什么好心呐!不过你放心吧,我可是妙手回春。”说完他蹲下身去拾起地上的相机,以及相机周围的‘渣渣’。
白与墨在这一顿唇`qiang`舌`战之后,冷静地思考了一下,觉得有些不妥,又补充道: “不对,你要是挟持着我的相机潜逃了怎么办说吧,你叫什么名字,哪个学`校,几班的,班主任是谁?”
男生停下手里的动作,猫着腰,微微抬了抬下巴,“这位患者家属,你这个态度不对呀,怎么还查起户口来了 ”
白与墨嘴角微微一牵,道;“这位江`湖术士,我不了解你的基本信息,怎么放心把我的宝贝交到你手里呢”
对方没有立即回应,而是低下头去捡其余的碎片,嘴里咕隆着:“哦,那好吧,我叫……小明,嗯,免贵姓黄。”他话音落下后,留下了尴尬的沉默。
白与墨心想着,黄晓明?我还许文强呢?能不能有点正常人类的交流?她自然是不会愚蠢到相信这种鬼话的。抿了抿嘴,抑制住了想要骂人的冲动,白与墨弯下腰,笑着看向小女孩,轻声问:“小妹妹,他真的是你哥哥吗”
小女孩没有直视白与墨的眼睛,表情似乎很是委屈,几乎又要哭了起来,嘴唇动了动,想要解释什么,但最`后只是含着泪水点了点头。
“那我怎么知道你有没有撒谎呢?”白与墨问道。小女孩撅了撅嘴,双眼无辜,把头偏向了那个男生。
白与墨又微笑着对小女孩说:“这样吧,你告诉我他叫什么名字,我就相信你是个诚实的小孩。”
“我哥哥叫……”
“别告诉她!”他还在拾掇地上的碎片,发现不对劲,赶紧转过身来对小女孩低声嘱咐,但这没能阻止从小女孩嘴里蹦出的话。
“陈浮。”
声音虽然很轻,但两个字还是很准确地传到了白与墨的耳朵里。陈浮,沉浮?这个名字虽然有点奇怪,但好歹也算是个人名,之前他瞎编的小明算是什么意思,这个人真是连敷衍都如此不用心。
她直起身子,面对着陈浮说道:“好了,陈浮同学,咱们也别绕弯子了,既然你把我的相机拿去维修,那修好了总得还给我的吧。”
“是,我也没说不还呐。”
“怎么还你我互不知道对方家住哪里,也不知道读的哪个学`校。”
看着白与墨一脸正色,陈浮突然觉得逗逗这个小姑娘甚是有趣,于是故作轻佻地说:“随缘咯,余川镇就这么大点儿,总有一`天会再碰见的嘛。”
白与墨不知道这已经是自己第几次忍住了想要动手抽他的冲动。她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挤出一个笑容,说:“我觉得我的相机好像也没受什么重伤,不如还是让我带它回家静养吧。”说完摊开双手,做出一个收回的动作。
一开始,陈浮真是觉得这个‘支离破碎’的相机是个烫手山芋,巴不得对方早点要回去,因此才yin阳怪气地耍着无赖。现在,眼见自己计策达得逞,对方已然不想再继续纠缠,可他却莫名其妙来了兴致。不知为何,他心底暗暗蹿动起想要捉弄人的小火苗。
“诶?”陈浮把相机往怀里收了收,“哪有患者还没痊愈就出院的道理,还是让我来照顾它吧。”
白与墨有些诧异,嘴唇微张,收回摊开的双手。她还是头一次遇到这么不按套路出牌的人,可自己势单力薄,硬抢必然是行不通的,眼下只好见招拆招了。陈浮看着白与墨无奈的表情,心里面得意得不得了,但脸上却不挂一点情绪。
僵持了半分钟后,陈浮轻咳一声,道:“要不然我们交换电话号码吧,这样我就跑不了了呗。”白与墨觉得有些道理,她掏了掏衣兜,紧接着面露难色。陈浮见她大概是没带手机,于是试探着问:“要不我给你我的号码 ”
白与墨左手摸了摸耳垂,尴尬地说: “我身上也没有纸笔,要不,我们去那边的小卖部借一下”
白与墨是有手机的,虽然她的手机终日被囚禁在家中,身世还十分凄惨。说白了,那是一个来自老妈施舍的‘二手货’。她的‘二手货’自然是比不上现在的智能手机,而且显示屏还是黑白的。好在,最基本的打电话和发短`信的功能还是有的。
陈浮道:“不用那么麻烦的。” 说完,陈浮把刚才捡起的相机和碎片小心地放到脚边,接着从裤兜里掏出自己的手机,在键盘上按了两下之后就递给了白与墨,“输一下你的手机号码吧,我给你拨过去,这样你也有我的号码了。”
白与墨觉得这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于是就老老实实把自己的电话号码输了进去,还很有诚意地在联系人一栏里打着自己的名字。她低着头看手机的表情十分认真,这一幕在陈浮的眼里显得饶是有趣。他的目光不经意地从白与墨打字的手指移到了她的脸上。她左边眼角处隐约有两颗小小的泪痣,让人莫名的很在意。陈浮晃了晃神,看见手机已经递到了自己面前,便接了过来,饶有兴致地一字一顿,慢悠悠地把她的名字念了出来。
“白、与、墨”,同时他唇边浮起一抹难以察觉的笑意。“我现在给你打过去,你看好啊。”陈浮把手机一下子送到白与墨面前,手机屏幕几乎快贴到她脸上,白与墨只好顺势将身子往后退了退,看见屏幕上显示着自己的名字,已经拨通了,屏幕下面提示正在等待对方接听。白与墨心里面寻思着,如此,这个人应该也再耍不出其他花样了。
“那我就把我的小D交给你了。”
“小弟?”
白与墨不想跟他多做解释,就道:“反正有什么问题电话联系。”
陈浮似笑非笑,晃了晃自己的手机说:“好呀,电话联系。”然后他重新把相机及‘残骸’捡起,牵起小女孩的手,转身离开了。
白与墨站在原地,在脑海里回想着小D 坎坷的命运,又想想自己就这么轻易地就把如此贵重的东西交到一个陌生人手里,也是有够草率的。她估摸着自己多半是中了邪,这个陈浮分明就是个说话不着边际的人,可自己偏偏对他产生了无端的信任感。莫不是自己又肤浅了一回,光凭着陈浮那张纯良无害的脸就对他消除了怀疑。又或者是说他剑眉星眸,还算得上好看的外表把自己给短暂地迷惑住了。白与墨捶了捶头,沉沉地叹了口气,心道:也是,余川镇就这么大,还能让你跑了不成。
而眼前,目送着陈浮牵着小女孩离开的背影,白与墨恍惚间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那种熟悉感让她很是诧异,仿佛此刻出现在眼前的一切,都曾经在另一个时空里原封不动地发生过一遍,这一秒的温度,风速,气味都像是一次完美的复刻。远处一高一低两个身影渐渐消失在视野里,白与墨却还站在原地,她不清楚到底哪一个此时才是真的。难道自己是陷入了庄周梦蝶的困惑中?
是灵魂的漫游让未知的记忆打了结,还是多年以后的潜意识在追溯它的源头又或许,这仅仅只是一个由于自己短暂的精神混乱而引发的déjà-v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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