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木逢春

　　“没救了。”元绝眼睁睁地看着师兄们分散开来，做饭的做饭，缝衣的缝衣，甚至还有人上树掏鸟蛋——俞破冰这厮挥舞着他那把破剑，大着嗓门嚷嚷道：“师弟，付师弟！弄俩鸟蛋加餐呗！”
　　“加屁，“元绝面无表情地走了，决定眼不见心为净，“把你炖了吃，可能会够几顿饭。一天到晚就想着吃喝玩乐，脑子还不如鸟蛋大，真不知道长着那玩意儿是要干什么用。”
　　虽然在此之前，元绝本人也是个狗屁不通的小屁崽子，但是经此仪式，他已经从心底把自己当成了一个顶天立地的大人，自然有些瞧不起师兄的儿童做派。在他短短的十几年生涯中，师父邋里邋遢神龙见首不见尾，大师兄婆妈又啰嗦，二师兄成天嬉皮笑脸漫山遍野地乱窜像个野猴子，四师兄和他年纪相仿，元绝从来只把他当成朋友，而不是兄长——只有段长空虽然冷冰冰的，但是又严肃又认真，端足了师姐架子，对于元绝来说，才是真正的“长姐如母”。他暗暗下定了决心，从此以后要向师姐学习，向师父证明自己真的长大了。
　　他决定先从古经楼下手，找到那本记载了无垢剑来龙去脉的经书，仔细钻研揣摩一番。
　　元绝怀里揣着重剑，直奔目标，兔起鹘落间消失在枯木山层层叠叠的叶影之中。埋头练剑的段长空仿佛心有所感，抬起头来看了一眼他的背影，目光若有所思。
　　古经楼内书籍浩如烟海，元绝踏入破旧的楼内，甫一推门，就被扑面的灰尘呛得连打三个喷嚏，不得不伸手撑住脑袋，以防不小心把头都喷出去。古经楼多年无人打扫，大门摇摇欲坠，书籍大都破烂不堪，一股陈腐而阴冷的气息挥之不去，元绝掩鼻咳嗽两声，皱眉捏了个诀照明——这招是付伯坤没事干教给他的，目的是让他捏着玩，简单得要命，这会儿正好派上用场。幽泠泠的微光照亮了古经楼昏暗的一隅，元绝拾级而上，脚下木板吱呀作响。
　　古经楼一共分为三层，第一层内容比较五花八门，各种民间志怪奇闻趣事这里都可以找到，第二层则是有关于各大门派的记载，第三层是禁区，门上下了禁咒，除了迟逢秋没人能打开。元绝对于那些民间小故事不感兴趣，径自上了二楼。
　　楼中是一根巨大的柱子，大概四人合抱那么粗，纹着一条流光溢彩的蛇。大概是时间久了，那蛇色泽暗淡，一双阴险恶毒的眼都没了神采，远看像一条蔫头蔫脑的蚯蚓，竟颇为憨态可掬。一个有山有水有大名的门派，不崇尚龙也不崇尚凤凰，偏偏把蛇奉为神明，元绝心中五味杂陈地仰头瞻仰了一会儿威风凛凛的“吉祥物”，算是对枯木派的野鸡程度有了更深一层次的了解。
　　他绕过柱子，伸手推开二楼大门。师兄们平时都不爱来这儿玩，二楼的藏书算是比较保存完好的，起码不像一楼的书那样沾了菜汤又扯了书角。只有段长空偶尔会来这儿逛两圈，借走几本书，除此之外，就再没有人踏足过此地了。
　　古经楼的味儿是真不怎么友善，元绝喷嚏不断，忍无可忍地捏住了鼻子。
　　他左手的指尖亮着荧光照明，胳膊底下夹着把沉甸甸的剑，右手还得费劲心思地捏住鼻尖，动作实在高难度，再加上古经楼里汗牛充栋，一排排的书叫人眼花缭乱，找起来十分费事，没过多久就出了一身薄汗。他拐过弯，不小心撞到了一侧的书架，书架年久失修，早已濒临崩溃，在他的撞击下顿时如释重负地散了架。满天的书轰然落下，元绝眼前一黑，心中叫苦不迭：“不是吧，这也太倒霉了，真是出师未捷身先死！”
　　眼见上万卷书就要砸他个满身的姹紫嫣红，元绝眼见躲不开，干脆破罐子破摔地闭上眼。然而半晌，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他疑惑睁眼，只见万卷书似乎都被施了咒术，定格在了空中。
　　木板轻轻地发出了一声娇气的叹息，元绝回过头去，只见面容清秀的少女静静立于身后，指尖微抬，替他挡了书雨攻击。
　　段长空走上前来，默不作声地施了个咒，修复了死无全尸的书架，将书本全都位归原处，做完这一切，她才回过头来，问道：“你想看哪一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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