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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听着甄煊朗朗的读书声，甄烟意识飘远。
她记得，这是她十岁那一年，甄辛初入王府的第一天，被甄煊带着府中的少爷小姐们合起伙来欺负。她恰巧从宫中回来，撞见了这样一幕，看不过去哥哥欺负人，便出言帮了甄辛。
但那时风雪很大，她在雪地里站了一会儿，当晚就发了热，连着在病榻上躺了好几天，才恢复过来。
甄烟其实并不明白，甄煊为何那么讨厌甄辛。
她一直都觉得，若非少年时的甄辛在信王府吃了太多的苦，后来，他也不会对信王府饱含恨意，毁了信王府。
有因必有果。
信王府众人待少年甄辛犹如牲畜，最终，还是遭到了报应……
甄煊看妹妹心不在焉，就把手中的书一扔，对着她笑道：“烟儿，你好好养身子，到时候除夕了，哥哥带你出府玩。”
“哥哥，你别总想着玩呀。”甄烟回过神，道：“我且问你，来年的春闱，你可有打算？”
“春闱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现年十七，却只一世子爵位，尚无功名傍身，如何使得？”重活一世，甄烟希望哥哥不再如前世一般不学无术，她希望哥哥能够上进，能够保护她。
甄煊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她。
甄烟叹了口气，想起前世除夕出府会发生的事，她心中便有了计较。
——
养病的时间仅是弹指一挥间。
除夕当天，是甄烟的生日，白日里信王与信王妃需得入宫，甄煊便瞅准了父母不在的时候，带着甄烟出府玩。
不过辰时，甄烟早早醒来。
青柠打了水来，要帮甄烟洗漱。
“郡主初愈，这种琐事，还是让奴婢来吧。”
甄烟向来独立，早已习惯了自己洗漱穿衣，照例拒绝。
青柠便不再多说，只等着甄烟洗漱过后为她挽发。
甄烟年纪还小，虽有一头长长的乌发，但也不需多么繁琐的发髻，只消一根花簪挽住一部分长发，就算是个髻了。
但青柠心灵手巧，总是会让看似普通的发髻显得精致些许。
她半蹲在甄烟身前，为她编制着一缕长发绕垂至两鬓，缀以金玲装饰，方大功告成。
甄烟看着镜子中的女孩儿，稚嫩的面容难掩精致，忍不住笑：“青柠，你总是这样心灵手巧，我就学不来你这挽发的手艺。”
“奴婢便是为郡主挽一辈子的发，也是无妨的。”青柠也笑道。
甄烟想起前世，忠心耿耿的青柠，最终也死在了乱军手下，便忍不住轻叹。
因着今儿既是除夕又是生辰，甄烟破天荒的传了一件红色兔绒对襟烟罗长裙，柔软的布料上，挤满了银线掐出来的花纹，只领、襟、袖、摆嵌着白色的兔绒。
这样的颜色与花纹实在是太张扬了，甄烟平日里着装偏向于素雅，但如此张扬的衣裳，却并不突兀，显得女孩儿无比张扬明艳。
甄煊正好进来，对着妹妹笑道：“听闻京郊有红狐出没，改名儿我去打了给妹妹做披风，正好衬你这身装扮。”
“我又不是年画娃娃，打扮得那样红作甚？”
“自然是因为好看啊。”
兄妹俩一同用了早膳，甄煊便带着甄烟出府。
路上，甄烟想起一事。
“哥哥，今年除夕，不要让府里准备烟花了。”
“烟花不好看吗？你每年都看得很开心啊。”
甄烟抿了抿唇，想起了除夕夜放烟花会发生的事。
她年纪还小，生辰宴也无须大操大办，只每年会和府里人聚在一起吃顿饭，而后，哥哥就会带着她去花园里面放烟花。
变故就是在那时候发生的。
十七岁的甄煊是无法无天桀骜嚣张的纨绔世子，没有太深的心思，但恶意总是那样直白。
本是用来取乐的炮仗，被他当成了伤人的凶器。
他炸伤了甄辛。
画面最终定格在少年摔倒在地，四周，她的兄长与姐姐，哄笑出声。那时的她想要去扶一扶甄辛，被甄煊拉住，最终驻足原地。
甄烟不想再看见这样的事情发生。
“我看腻歪了，哥哥，不要准备了。”
“好好好，听你的就是了。”
——
甄烟除却前往皇宫，许多时间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前世被甄辛圈禁的那一年，更是没有出门的机会，如今能够出府，她自然是开心得很。
甄煊拉住想往吉庆街钻的甄烟，说：“诶，那边不好玩，咱们走这边。”
“可我想去看看。”甄烟拽着甄煊撒娇：“我就要去，你陪我一起去。”
“那边拐子多，你若是被拐子拐跑了，我才不来救你。所以咱们还是走这边，你刚才不是说想吃龙须酥吗？哥哥买给你吃。”
“可你不是说不干净吗？”
“怎么不干净了。不干不净吃了没病，走走走。”
“好嘛，去买龙须酥。”
甄煊这才牵着甄烟离开，而身后的吉庆街却传来了喊甄煊的声音。
“甄世子，别走啊。哥几个好多天没见你了。”
“怎么还带个这么小的小姑娘啊。”
“哈哈，带过来认识一下嘛。”
甄煊没想到自己这群狐朋狗友这么不靠谱，连他带着妹妹都没看出来，还敢叫住他。
甄烟回过头，神情冷淡：“放肆。”
有一半时间都养在太后膝下的静姝郡主身份尊贵，矜贵清冷，他们早已有所耳闻，却未曾想，会在此处碰上。
都是十六七岁意气风发的少年，被一个孩子斥责，面子上多少有些挂不住。
但能够和甄煊玩到一起的纨绔，身份必然不低。
其中一个公子哥，便冷哼道：“哪里来的小姑娘，大言不惭。我且问你，你可知放肆二字该是如何写的？”
“本郡主乃正一品郡主，徐公子却是一届白身。若是懂尊卑，便不该在本郡主面前大呼小叫。”甄烟的声音清冷，带着点女孩儿的软糯，却没有人敢小觑她：“徐公子当真是枉为礼部尚书之子，竟如市井小儿一般不知礼义尊卑。本郡主入宫之际阖该前往贤妃娘娘宫中拜访，寻求贵府家教。”
“还有你们，少年人本该为国为民，尔等却只知流连于花街柳巷。”甄烟不给他们说话的机会，接着说道：“今日回去之后，我便禀了母妃，之后挨个上门拜访，与各位公子的母亲说道说道。”
“静姝郡主，你是不是有点问题，我们说什么了啊，你就去告状。”
甄烟面上隐有怒意：“你们带坏我的哥哥。”
甄煊想拉住甄烟，被甄烟拂开。
“阿煊，你妹妹年纪这么小，脾气这么大，竟然都管到你头上了是吗？”
“你还是个男人吗，让个小姑娘压着。”
被狐朋狗友如此嘲讽，甄煊面色上也挂不住，便冷声对着甄烟道：“烟儿，闭嘴。”
一边又偷偷给甄烟使眼色，让她收敛点。
“很好，你们还欺负我。”甄烟的目光在每个人脸上都扫了一遍，把他们的脸记下：“你们等着年后我的母妃来你们府上喝茶吧。尤其是你，甄煊，你也跟着他们一起欺负我！”
甄烟说着，拂袖而去，青柠以及几个王府出来的侍卫连忙跟上她，只剩下甄煊一个人，接受狐朋狗友的怒火。
青柠看甄烟脸色不佳，小声说：“郡主，您今日这是……”
“我不想哥哥和那些人在一起胡闹。”甄烟如实说道。
那些人，将来会带坏哥哥，带着哥哥流连于花街柳巷，让哥哥败坏了名声，也败坏了身子，最终，成为一个一无所成的废物。
是以，她今日咄咄逼人。那些话也并非玩笑话，年后，她定然让母妃带着她一家一家的去告状。
——
甄烟回到汀兰院没多久，甄煊就怒气冲冲的过来和她吵架了。
甄烟丝毫不退让，甄煊便越发生气，两人大吵一架后，甄烟让青柠把甄煊赶出了汀兰院。
青柠看甄烟气得脸都开始发白，连忙将甄煊退了出去：“世子，郡主正在气头上，您还是少说两句吧……”
“不是，青柠你有没有搞清楚啊，是甄烟在我朋友面前把他们连带着我挨个数落，还要一个一个的去告状。错的是她不是我！”甄煊气道：“妹妹以前最是善解人意，现在就跟变了个人一样。”
少年正在气头上，说起话来嗓门也大，甄烟把自己关到房间里，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她的脑海中，此刻全是不学无术的甄煊未来是如何的被人唾骂、鄙夷。
甄烟只是想帮哥哥，只是方法太过于激进。
“我才不会和他道歉。”甄烟咬着牙，眼眶泛红：“我没有做错。”
虽是如此说着，她还是忍不住掉眼泪。
诚然，让甄煊上进的方法许多，但甄烟等不了太久，只能选了这样一种伤兄妹俩感情的方式。
甄烟哭完了之后，发现甄煊还在外面嚷嚷，她揉了揉发红的眼睛，走了出去。
甄煊看她出来了，当妹妹是知错了来道歉，就故意别过头去不看她：“甄烟，你道歉也没用，我是不会原谅你的。”
“青柠，备车，我要进宫。”甄烟也不看甄煊，只道：“等年后再回来。”
青柠垂首：“是。”
“你就把皇宫当你家吧，反正你将来也要在那里生活一辈子，你别回来了。”甄煊也气。
“不回来就不回来。”
甄烟的未来，是嫁给太子。是早已被定好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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