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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亲
二.和亲
时渊二十年十二月。
东宫大婚,时渊帝下诏:百姓免税三年,天下大赦。
如此一来,普天同庆,宫里宫外都是一片热闹之景。
最忙的,还是要数膳房和茶房的宫人。
膳房忙着准备宫宴,茶房则准备熬醒酒茶。
惜之被掌事姑姑指挥来指挥去,忙得晕头转向,忽然被人推了一下,只听到一句“快给大人们送茶去,”忙端了茶壶,随便从一个门口出去了。
顺着长廊走了许久,脑子冷静下来,才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国宴设在御花园,可她又不是礼国宫人,哪里知道御花园在何处!
抬头四顾,一个人影都没有,惜之索性将自己和茶壶搁在长廊椅上,准备歇口气,等有人来了再问个路。
她刚刚忐忑不安地坐下去,就有一个声音从不远处传来,“送酒的?过来。”
似乎是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虽然夹着醉意,却有几分威势慑人。
顺着声音来时的方向寻去,只见一池的莲花盛开,亭亭玉立,给人一种盛夏的错觉;莲池中间立着一个八面玲珑亭,惜之细看,才发现亭子里半坐半躺着一个人,大红绣金的袖子随着他抬头喝酒的动作而滑动,总之,姿态十分慵懒。
他并没有往这边看,也没有背对着。
从惜之的视角,只见半张棱角分明的侧脸,半浸着阳光。
她低头端了茶壶挪过去,待挪近了,紧张地将原来一番措词都给忘光了。
毕竟是异国他乡,她胆子再肥,也不过是一个小姑娘。
好在这人只是喝酒,并不看她。
风带着花香从亭子里穿过,勾湖面起浅浅的涟漪。
惜之的心绪稍稍平静,正欲开口解释——
“倒酒。”
她往后瞧去,银盅倒在桌子上,已然没有酒了,“大、大人,我——奴婢这里只有醒酒茶,要不给您倒一杯茶吧。”
“嗯。”
走近几步,将茶杯递过去,惜之的目光才敢落到他身上。
大红的衣裳流淌到地上,他并不刻意去收拾,只靠着长椅半躺着,纵是一幅风流姿态,也并不让人觉得失礼。远远看着,只觉得这人棱角分明,眉目俊朗;走进看了,才见他眼尾下睑卧着一颗小小的美人痣,俊朗之余更添几分柔美,实在是漂亮极了!
这漂亮的美人,此刻闭着眼沐浴阳光,嘴角一缕轻笑,实在是一幅好风景,奈何他嘴角的笑是冷的,颇有些嘲弄的意思……至于嘲弄什么,惜之将视线收回来,这并不是她该思虑的事情。
她捧着茶杯,低头站了许久,才意识到他的衣裳是大红的,像极了婚服,心里咯噔了一下——该不会这人是礼国太子?怎么可能呢,太子大婚,怎么会一个人在这里喝闷酒?
“你觉得今日的花,开得怎么样?”问这句话时,那人神色颇柔和了些。
冷不丁的一句话,将惜之从思绪中拉回来。她喜欢莲花——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素雅聘婷立于盛夏,就算枯败了,雨打残荷亦有一番滋味。“奴婢更喜欢夏天的莲花。”
“夏天的?”平淡的声音中终于有了一丝起伏。
“我娘曾同我说,‘花开终有落败日,春色向来难久留,所以不必伤春悲秋,春夏赏鲜花,秋天赏残花,冬天则怀着一份期许,等落花化春泥、来年枝头抽新芽即可。’如此,四时光景,皆有滋味。”惜之稍停顿,见这人愿意听下去,续道,“大了一点,读到先人的“无为”思想,才明白——任由花开花谢,就跟任由人由朝气到垂暮一样,对于不可违逆之事,顺其自然,便也是与天道抗衡的一种方式。”
有些许人认为“无为”思想使人心消极,从不敢大肆宣扬,惜之并不认同,所以这一番话,字字铿锵有力。
“啪——”
酒盅从他手里滑落,砸成碎片。他微微张开眼,眼神迷离,显然是醉了。
“我问你,十殿下生于几月,最爱什么花?”
这话题转换得太快,惜之摇头,“不知道。”
“不知道?你们都把她忘了!说什么顺应天道,我既然能让花常开不败,又有什么是不可能的!滚!”
怒气陡然布满俊美的一张脸,颇教人胆战心惊。
惜之被吓了一跳,忍不住腹诽,果然醉鬼没有一个是好惹的。余光扫到满地的碎片,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蹲下去。
“怎么还不——”他气极了,终于偏过脸来,声音却蓦然停了。就这么短短的一霎那,他一双眸子里的冷意褪去,像是冬雪消融,明镜般的湖面倒映出一个小小的身影来。
“我这就走。”捡完最后一块碎片,惜之连走带跑。
“等一下,站住——。”
惜之不管不顾,只当他醉得发疯了,越发加快步伐,慌不择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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