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失
夏桐每周末照例是要回去的，即使不是正耕种的时候，还是要回去锄个草，挖挖野菜什么的。
当然，还有给菜地浇水，夏桐有时自我安慰，还好自己不用碰排泄物的吗？
现在这个时候地里是基本没什么事做的，夏桐正在被奶奶指挥去另一片地里去挖沟。
那块地很好，四周被竹子围着，旁边还有一个小池塘，池塘里有许多的水草田螺什么的，有时夏桐能看到水面有花花绿绿的蛇在游，直接穿过池面，滑进旁边的林子。
中午的时候，夏桐回去做饭，却看见好久不回的堂哥正坐在沙发上玩手机，旁边是准备好的鱼竿，看来要去钓鱼。
这个堂哥是夏桐二爹的大儿子，就比夏桐大个四五岁，在上初中就辍学了，一般就是带一群兄弟出去玩。
“二哥。”夏桐走上前打了一声招呼。
“哎，你怎么也回来了？又来下地啊”二哥显然对夏桐不算关心，他以为夏桐只是心血来潮，像他一样想来玩才回来的。
“嗯，我先去做饭。”
“哎，把那个米饭水给少一点，再炒点肉，我奶做饭太不好吃了!”
夏桐只是点下头就离开了，她要去切肉，一般听哥哥弟弟的话是没错的，因为奶奶愿意顺着孙子们。
可以预见，奶奶见到孙子时是多么开心，她直接快走到二哥面前，不停地询问回来干什么啊，想吃什么不。
彼时二哥正在跟好友打电话，也没理奶奶的关切。
吃好后自然是夏桐洗碗，显然，奶奶拿去的那盆菜里什么都没有了——连油都不剩，夏桐自认为是不能这样的。
下午，夏桐正常扛着三把锄头——一把备用，被奶奶拦住了，她从里屋翻出一双雨鞋，是高筒的。
“我下午要帮你二哥找田螺，你一个人去就够了，我先在旁边那个塘里看看有没有。”
夏桐只得放下多余的锄头，顺便提个桶，用来装田螺。
“哎，我的孙女真聪明，连这都知道，还知道帮奶奶干活啊！”
夏桐没什么表情，这些话谁不会说就是上下嘴皮子一碰的事，不还是要自己去干
你那些好孙子不愿意帮你，你不还是天天叫大孙子叫的欢
到了地里，夏桐开始挖沟，奶奶就真的穿着筒鞋，提着桶，在池塘边上
一点一点地翻，看着是的，就扔进桶里，时不时地起来捶捶腰。
夏桐就在几米远，就这样看着，突然感觉眼底发酸，是所有的老人都这样吗？
总有人是这样的：总不会珍惜那些现有的，自己又低声下气地去求那些得不到的。夏桐能说这是报应吗？
奶奶很快就抓了不少，上岸后鞋子彻底支撑不住，脱了胶。
夏桐放下锄头跑去看，“怎么了？要不不弄了？”
“没事没事，你接着干吧，就是鞋脱胶了。”
“我先把田螺送回去吐泥，你在这先干着，啊！”没给夏桐反抗时间，转身就一拐一拐地走了。
夏桐一个人看看天，此时都开始发黑了，四周大片的田地都是荒草，没有一个人。
站了一会儿，夏桐还是回去继续干，不干完肯定是走不成的。
晚风吹的旁边的林子莎莎直响，夏桐只瞄了一眼就没看了——竹林后面是一大片坟地……
等夏桐干完，天都黑透了，夏桐顺着微暗的光线慢慢摸索回到了奶奶家。
“奶，我回来了。”
屋里没反应，夏桐进屋去找，发现奶奶正在吃饭。
“我回来了，田螺做好了吗？我也想尝尝。”
隔间的二哥听到了，“妹，你没吃啊我以为留有你的，就全吃了!不过真不好吃，全是泥。”哥哥说的满脸嫌弃。
“哦，好的。我也不是很想吃，就是想尝尝。”
“那你就让奶明天给你去抓吧，反正不好吃。”二哥满不在乎，他以为奶奶也会为夏桐做。
可是，怎么可能呢？
“我不干活啊，天天去，你一天到晚闲着，要不跟我一起去下地”奶奶一听到哥哥说话就不耳聋了。
“不!我今晚就到县里去，同学来接我。”哥哥是不愿意在乡下过夜的，他嫌不干净。
“哎，晚上安全不安全啊”
奶奶总是这样，每次要求哥哥弟弟干活都只是说说而已，永远不会是对自己这样雷厉风行。
“没事!我现在要收拾东西，那今天的鱼你拿去吃了算了。”
夏桐回来就看到桶里的三条小鱼了，不大，没什么食欲。
“那好，我明天把它杀了，放在冰柜里，等你回来给你做小炸鱼吃。”
夏桐撇嘴，这时候不嫌耗油了？
二哥不喜欢吃这些，“不用，怪腥的，我要吃还不如去县里买，比你做的好吃多了！”
“好了，我要走了，不送!”又看向夏桐，“妹，你走吗？要不要我送你上县去”
“不用，她不跟你上去。”夏桐还没点头，奶奶就这样断了夏桐的后路。
夏桐对二哥一笑，“没事，我明天再上去。”
二哥也没纠缠，确定后，背起包就走了。
晚上，奶奶总是要在夏桐的屋子里唠叨一会儿的。
夏桐点火烧水，奶奶又坐在椅子上，开始讲起她那些过去了的往事。
现在的小辈们都喜欢游戏什么的，谁愿意围在一团，听老年人讲那些老掉牙的故事
“桐桐，你知不知道日本鬼子有多狠啊”
夏桐刚关上炉子的小门，听到奶奶的话，心里默想：日本人若是不厉害又哪来的侵华呢
“哎，那时候啊，我才几岁，当时就有日本人来杀人了。”
“他们也攻占过我们这里吗？”夏桐疑惑，这些倒是从开没听说过，她只知道这一片地区是山山洒热血，寸寸埋忠骨的地方。
“怎么没有当时整个村子的人都在一起逃亡。”
“那些背着东西的，抱着孩子的，都是几岁的小孩子，跟着大人在路上不要命地跑。”
“为什么要跑啊后面有日本人在追”
奶奶笑了，笑夏桐的无知，“哎，哪有这么容易，万一有游击队怎么办？”
“所以啊，那些小日本都是先开飞机投炸弹，投完后才会有拿着木仓的兵。”
“哎！”奶奶又不说话了，沉默了很久，夏桐都以为奶奶又睡着了!
不一会儿，奶奶接着说话，“那时候啊，我们就在大路上跑，天上几架飞机都轰轰轰的飞过去，有时投下炸弹。”
“你知道吗？有一个就掉在我们的旁边，一米多长，直接掉进了旁边的池塘里，当时一下子就炸了。”
“我跟你说啊，当时好几个人直接被炸飞，还好我离得远啊，当时被我父母牵着，哎哟，太吓人了!”
奶奶说完就开始叹气，或许是在回忆。
可能那去世的人中，有奶奶当时的亲人和朋友吧？
夏桐加跟柴在炉子里，发现自己根本想象不出来到底是什么景象!
奶奶可能是回忆够了，又开始说了起来，“那时啊，我们都是去投奔自己的亲戚，可我们到的时候，亲戚都逃命去了!日本鬼子就在后面追!”
“我爹没办法啊，只能把所有的被子毯子都盖在大方桌上面。你知道那时的桌子啊，都特别厚，还都是实木的，能挡木仓子!”
夏桐想了想家里的供桌，跟那是一样的吗？
“那时我和其他人就躲在桌子下，外面时不时就能听见木仓子打在墙上，穿进被子里的声音，每听到一次，里面的人就一抖，大家都怕啊！”
“幸亏被子够厚，桌子没有被射穿，那些鬼子射完就走了。过了好久大家才敢逃出来，那些死了的人就这样死了……”
“哎……”奶奶总是会这样，精神不济，说什么就要歇会儿。
炉子里的水开了，夏桐又加冷水，让它可以多被烧一会儿。
夏桐半天都没有听见奶奶的声音，抬头一看：奶奶又睡着了……
夏桐叹气，上前将奶奶再次推醒，“奶奶奶奶醒醒，回去再睡!”
奶奶醒了，开始很迷茫，浑浊的眼底一点神采都没有，过了好一会儿，“桐桐啊，我是不是又睡着了？”
“嗯，还是回去睡吧！来，”夏桐把拐杖递上，“我送你回去。”
“嗯。”奶奶在夏桐的搀扶下起身了，夏桐拿起手电，一步一步扶着奶奶回家，直到她躺在床上睡下才离开。
这是真的黑了，旁边几间屋子一点灯光都没有，有邻居养的狗嘴里发出呜呜声，两只眼睛在夜里发着光。
很渗人，夏桐搓搓肩，接着往前走，夏桐的家是全村最靠后的，很少有人愿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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