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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彼岸花开
冥府上下,都对这位莫名其妙来到的神明感到莫名其妙。
自天析来到冥府,显然原本阴沉沉的地方都变得明亮舒服了许多,但对一些要入轮回的魂魄来说,冥府便成了个安乐窝,让人压根儿不想走了。
便这么一个月下来,冥府中死赖着不愿意走的魂魄越来越多,几乎要到了动用武力的地步才能维持日常运作。
冥王若严不知给天析跪了多少次求他先回去了,却被天析一次一次地用不同的说辞死死堵住,让她再也不想与这种无赖打什么交道。
天析来到冥府,日日只做一件事,去奈何桥畔,看看他栽的彼岸花长大些没有。
若是长大了些,他便十足的开心,旁人无论说什么他都愿意插两句嘴;若是没有变化,他便有些闷闷不乐,只抱着双膝蹲在那儿发呆。
久而久之,大家都觉得这个神明的脑子有些问题。
这个“精神病论”发源于一个新近得了仙缘的彼岸花灵,原本仙灵的名字都是由赐予仙缘的仙家所起,可这个仙灵比较厉害,她不知道谁给了自己仙缘,却明明白白地知道自己叫做流光。
日月流光的流光,孟婆汤罐被打破流光了孟婆汤的流光。
若严很是欣赏她敢于传播不利于神君言论的勇气,打算拔她做个司阴。
司命是九重天上掌管众生命簿的人,司阴嘛,则是冥府里决定谁进哪个道的人。
流光被突如其来的提拔妥妥地激励了一把,尤其是从若严口中知道了缘由之后,更加发奋图强,要把抹黑天析的事业进行到底。
短短几天,各种说法已经遍布四方,有觉得这个神君是要来冥府捣乱的,毕竟除了魔界之外最暗的地方便是此处了,也有觉得他是觊觎冥府的孟婆,所以日日守在奈何桥边……
这些说辞流传开来之后,冥府不愿走的冤魂都少了许多,若严一高兴,又提了流光做判官,手中一支判官笔,俨然满腹墨水的模样。
若严喜欢流光喜欢得要紧,所以将她护得严严实实的,以至于天析的彼岸花栽到谢了,他才有心思来理会这些流言蜚语的源头。
它不长,天析还有些担心,然而它谢了,那只能说明——
她早就回来了。
于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里,神明,天析,偷偷摸摸地掳了流光,嘴角衔着笑,离开冥府,径直往上境飞去。
天析神君去冥府养了一株彼岸花的事传遍了整个九重天,没有一个人能想明白他这样做到底是何用意,然而大家都心照不宣地觉得,神君做什么必定都是有根有据的,身居高位,天析断不会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来。
回到上境之后,天析毫不犹豫地将流光在冥府里的记忆洗掉,顺手将她的判官笔丢到了花盆里深深埋着,等到流光醒过来的时候,她已只记得自己的名字了。
日月流光的流光,睡觉的时候口水都要流光的流光。
流光茫然地看着天析,她知道这是个神明,却不知道为何这个神明看她的眼神如此之……令人心惊胆战。
天析唇边勾了一个笑,轻声唤她:“流光,流光。”
流光点点头:“我是。”顿了顿,身子无意识地往后缩了缩,“是神君给了流光仙缘吗?”
天析颇为满意地颔首:“是啊。”
“多谢神君,神君恩情流光无以为报,唯有……”流光挠挠脑袋,卡住了一下,“唯有……”
“以身相许。”天析好意地提醒了一嘴。
流光接道:“啊对,以身相……”又突然顿住,“神君,你在胡说些什么?”
天析朗然笑开来,眉眼间都盛着满满的愉悦,伸手轻轻拍拍流光的脑袋,将一股纯粹的仙力输进她的身体里:“不逗你了,上境是个干净的地方,适合你修炼,你便先乖乖待在上境,有机会了,我再带你出去。”
流光侧着头看他,像是被蛊惑了一般呆滞地点点头:“还不知道,神君你叫什么名字?”
天析撤了手,笑容温和:“我叫天析,九重天的天,分崩离析的析。”
话音刚落,流光又睡了过去。
须桦给他传了消息,让他到龙渊深处去一趟,流光此时的状态,应该是对什么都倍感好奇,天析并不愿意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让她有乱跑的机会。
白衣神明挥袖散开了龙渊洞口处的大雾,不疾不徐地踏进了黑黢黢的洞口,凝了朵云,慢慢地降了下来。
洞里的须桦知道是他来了,身形一动,变作人形,很是谦卑地向天析行了个礼:“神君。”
天析隔空抬了抬手,便将他那个礼抬了起来:“何事?”
“听闻神君前段时间血洗魔宫,又去了趟冥界培育彼岸花。”须桦一直垂着眉眼,神色凝重,“一百年前属下犯了错,但神君不可再犯。”
天析脸上依旧是那般云淡风轻:“我自有分寸。”
“流光仙子回不来的,神君再如何做一个她,也是假的,九重天除了属下与神君,已再无一人记得她了。”须桦语气里有些怒其不争的情绪,“况且,流光仙子当初之所以要来偷灵玉,是为了另一个人,请神君明悉。”
“我自然是明悉的。”天析脸上多了几丝愤怒,双手扣在身后,关节由于用力克制而隐隐有些泛白,“那个人骗了她,我已给她讨回了债。前尘往事莫要再提,如今她回来了,就仍是流光仙子,我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她。”
天析的声音不大,却在这空旷的洞里响着回音,洞外的风拂进来几缕,拂得须桦单膝跪了下来:“神君心意已决,须桦也不再多言。须桦只有最后一句话,神君手上仅剩流光仙子一魄,余下光景也不过是一两年,这两年之后,还请神君放下执念,莫要再争。”
“我争过什么吗?”天析轻轻吐出这几个字,苦涩地笑了笑,“你既知道我去魔宫没有找到她剩下的魂魄,便必定知道她其余的魂魄在哪儿。你不愿意告诉我,只是因为你不愿她真的回来。就连当年,你也是故意装被药倒,引我误杀她的吧。”
天析看着须桦,眼睛里带着痛楚:“须桦,她不危险。”
“作为一个为神君感知危险的神兽,须桦也自有判断。”须桦仍旧跪在地上,“言尽如此,属下已进了职责,日后若是出了什么事,还望神君可以早有准备,天下苍生,都不能没有神君。”
天析沉默了一会儿,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又捏了朵云,慢慢地往上升去。
短暂的对话之后,这个阴暗潮湿的龙渊深处又恢复了宁静,只剩下神兽均匀的呼吸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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