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崭露
五更鸡鸣,晨曦微露,只听一片娇语吵嚷之声,环佩珠髻碰撞之声,哗哗水溅之声,秀女们开始起身梳洗,毕后,立于南苑。准备聆听说教后开始每日学习。
教“容”的孙嬷嬷早已严肃挺直地站好,神色威严。各秀女皆屏息凝气,连头也不敢抬。
孙嬷嬷满意地点点头。接着开口道:“分妆开浅靥,绕脸傅斜红,朱唇一点桃花殷,上着短衫,下着长裙,肩披丝帛,腰垂玉带。坐时衣带萦纡草,行即裙裾扫落梅。今日我来检验诸位秀女的妆容衣着,不合格者,罚!优秀者,奖!”
人群中一阵骚动,孙嬷嬷今日检查是临时起意,而许多人自然不是日日认真打扮,不由得担忧起来。
“都拿出仪态来,不得再动。”人群立刻平静下来,每个人都做足姿态,尽力拿出自己最好的一面。
孙嬷嬷走进秀女群里,一个一个地观察她们的衣着打扮。佩度端立着,面上虽不动声色,实则香汗频出。孙嬷嬷走到佩度身边,上下打量了佩度一眼,眼神停留在衣摆处,衣面边上绣了一丛兰草,新奇可爱。孙嬷嬷赞赏地看了佩度一眼:“也算学以致用,有心了。”
佩度福了一礼:“嬷嬷谬赞了。”举止端庄,体态优雅,叫人挑不出错处来。孙嬷嬷满意地点点头。
傅青荔细细看了佩度几眼,只见她一身简素,容貌也是普通,确看不出她有何过人之处,不知姑姑为何夸赞。
巡过几人到傅青荔处,一阵异香扑鼻而来,热烈诱人。
“可是西洋香水”孙嬷嬷开口询问。
“嬷嬷真是见多识广。确实如此,是我花了好大力气寻来的。价格不菲呢。”
孙嬷嬷心中摇头,若是一般秀女便训上几句了,可偏偏是她。
“傅小姐以后不可再用此香,太过了,不合咱们大齐女儿的温柔之气。”
又见傅青荔艳丽非凡,衣着华丽不俗,阳光照射下发着光,仔细一瞧竟由金丝锁边。
孙嬷嬷有心提点,便道:"咱们大齐太后,皇后皆喜欢端庄沉稳的女子。"说着,又看了佩度一眼。
傅青荔面露不快,难道自己这一身还比不上陈佩度不成,不过也终只抿了抿嘴,不再说什么。
检查完毕后,孙嬷嬷批评了一些人,也表扬了一些人,见时间不早了,才放众人去学习。
日落西沉,天色微暗,秀女们一天的功课才算是结束了,纷纷如倦鸟归林,三三两两地走在一起。佩度三人正交谈着,碧水走过来,行了一礼:“陈姑娘,王姑姑请您过去一趟。”
“好,麻烦碧水姑娘带路了。”
众秀女都停止了交谈,愣愣看着两人两人远去。
只听秀女中有人发声道:“单请她过去,不知有什么好事?”
今日佩度表现不俗,一时间众人议论纷纷。浔芹和周茹互看了一眼,两人脸上也尽是不解。
平日里傅青荔身边总是珠绕翠围的,今日秀女们倒没那么巴结她了。傅青荔十分不忿,回到房间将门重重一关,任谁劝也不肯出来。
两人走至王姑姑处,碧水进门请安“姑姑,陈姑娘到了。”
佩度行礼:"姑姑好。"
王姑姑笑道:“不必客气。”
“姑姑找佩度有何事?”
王姑姑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先莫名地问了一句:“姑娘可要学什么技艺?”
佩度歉意:“我微贱之家,自小少于教养,未曾学过什么才艺,亦不打算学,此事是我考虑不周,以为不学就不说,便没跟姑姑说上一声,劳烦姑姑询问了。”
王姑姑和蔼地笑着,“姑娘客气了,没什么劳烦不劳烦了,这是我的本职,应当的。只是为何不学呢?”
“在教坊学习只三月有余,德言容功尚不敢夸言掌握,又怎敢好高骛远?何况三个月的技艺,比不得他人十几年的沉积,到时不过徒增笑耳,做叶衬花罢了。”
“姑娘倒看得很清。”王姑姑赞赏地看着佩度,“如此的话,我也没什么事了,姑娘请回吧。”
待回去,周茹,浔芹不免好奇地问了几句,佩度也不隐瞒,详尽地说了一下。
两女心中略有思索,浔芹道:“好在听了姐姐的话,当日我本打算去学琴艺的,被姐姐劝下来后,心中犹有担忧,如今放心了。”
周茹面色犹豫:“既如此,我也不打算学了,毕竟像佩度所说,课程繁重,只怕不能兼得。”
佩度忙劝阻道:“不可,周茹你自小习书法,这是你的长处,若三月不练,必定手生,届时,十分实力也只七分,不值当。”
周茹释然:“倒是我没看清。”
正说着门外由远及近地传来一阵喧哗声。
“我去看看。”周茹起身出门,不一会儿就回来了,“傅青荔好生得意,王姑姑请她过去安慰了她一番。”
“为白天的事?”浔芹问了一句。
“正是。”周茹回答道:“一回来就耍脾气,总算消停了。”
佩度放下手中的书,摇了摇头,笑道:“真是个大小姐。不过这些事和咱们无关,只做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书呆子就好,况她的家世咱们也羡慕不来。”
浔芹也点点头:“我们还是莫要招惹她,她身份地位摆在哪里,与她生隙却是不智。”
周茹一笑:“好了好了,一定听从两位女先生教导。”
此后每日集训结束,都会留两个时辰给各位秀女学习技艺。不学技艺的秀女,便回到别院休息。毕竟艺多不压身,既能学技艺,大多人又怎会放弃这个机会呢。
佩度和浔芹回到常青苑,苑内冷冷清清,忽听一阵窸窸窣窣的衣裙摩擦花草之声,佩度和浔芹回头,只见一道娉婷的身影移近,原来是柳韵儿。
浔芹笑着打招呼道:“韵儿妹妹,你也没有学习技艺吗?”柳韵儿摇了摇头,道:“不知该学些什么,便索性不学了。”
见她二人相谈,佩度便问道:“你们二人熟识?”
柳韵儿抬眼看着佩度。浔芹先向柳韵儿介绍道:“她是陈姑娘,名唤佩度。”又转头向佩度介绍道:“这位是柳韵儿。”又算了算庚年,佩度稍长。
佩度对她露出友善的微笑道:“柳妹妹好。倒不想我比妹妹年长些,妹妹素日沉稳,我只当你年长,比咱们明些事理。”
柳韵儿也笑着,道:“姐姐折煞我了。我瞧着姐姐为人友善,早就想与姐姐认识。我在此处连一个可以说话的人也没有。”说着,便悲伤地垂下了头。
佩度安慰道:“妹妹不必如此,若无人说话,大可过来找我们玩耍。”
韵儿点点头。浔芹笑道:“瞧你们,这就一见如故了。”三人谈笑了一阵,便也各自散了。
累了一天,汗湿鬓角,浔芹和佩度打了水回房,准备擦拭一下。
佩度将手帕浸湿拧干,贴在面颊两侧。浔芹往佩度盆里倒了些热水,道:“刚出了汗,又用冷水洗脸,当心着凉。”佩度一笑,道:“多谢了。”
两人忙活着,忽听佩度问道:“浔芹,这柳姑娘在这教坊好像不甚开心。”
浔芹道:“是啊,不过这也难怪。”犹豫了下,才道“柳韵儿是家里逼着来参选的。”
佩度讶异,道:“怎么忍心推女儿入这样的火坑。”说到最后两字,连忙掩了口。
浔芹略微思索了一阵,“这些事也是在圈子里听小姐妹说的,我大致推测了一下,真假就不知了,当年柳家乃大家族,乱世将起,便分开下注,一脉留在北地,一脉南迁。可如今南脉衰微,北脉任在朝立足。隔了几代后,本就不怎么往来,就如常言道三年不上门,是亲也不亲,不过也是凑巧,北脉柳家欲借此次机会送女入宫,但奈何家中没个适龄的嫡女,这入宫自然是越早越好,多积些情面,毕竟以后后宫佳丽会越来越多,若说送庶女和旁支,未免不够尊贵,想必入宫也不受重视,何况送谁,又有一番计较和争斗,情急之下便想到了南柳,南柳虽微,到底也有底蕴。又是嫡系,还可借此重整两柳,使柳家更上一层楼。而南柳势微,北柳愿拉它一把,自然求之不得,两家一拍即合,只可怜了柳韵儿,倒没人问问她愿不愿意。”
佩度默然,这些家族官场离她着实远了些,她说来只是个平头百姓,确实也搭不上腔。
心中暗暗叹气,达官贵人家果然不同,浔芹虽是庶女,也比常人知道的多些,眼界高些,这些弯弯道道也理得清些。两人感叹了一下柳韵儿的命运,也就罢了。
晚间,周茹学书法回来了,只见她揉着右肩,满脸的疲惫。周茹道:“夫子让我们临摹十张卫夫人的字帖明日上交,今晚还不知要写到什么时候。”
浔芹给她倒了杯水,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周茹直摇头:“我也不求什么人上人,只求少吃些苦才是真的哩!”
佩度噗嗤一笑“傻丫头,没个大志。”
周茹撒娇道:“哎呀,哎呀,佩度姐,我向来如此嘛。”
没一会儿,就到晚饭时候了,周茹累得连饭也没心情吃,在床上瘫着不去。
佩度和浔芹互看一眼,浔芹拉了佩度,小声说道:“她既不肯去,咱们给她带几个馒头回来也就是了。”
佩度有些担心地说:“这教坊比不得家里,我只怕旁人觉得茹儿娇气。”
浔芹道:“不过她不起来,咱们也没法子,还是走吧。”说着,拉佩度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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