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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爷X小将军⑶
王婴,字萦初,现任三品侍郎,溯水橄桐县人士,闺阁小姐间广为流传的痴情种。
王萦初年轻有为,能文能武,长得更是一表人才。六岁过童试,十二进秀才,金榜题名方十五,洞房花烛床上坐的是丞相长女。人生三大事已经完成了三分之二,当年的王萦初可谓春风得意,唯一的遗憾便是妻子早逝。
据府里人透露,当初王萦初一天哭三回,三天一晕厥,茶不思饭不想,对夫人用情至深可见一斑。如今,时过五六年,王萦初仍未续弦。
传言都道王侍郎念旧,是个难得的痴情人。
痴情的王侍郎前几日身体抱恙,刚请了假,第二天南燕国和龙麒国摧枯拉朽就打了一大仗,龙麒兵败玄阳,南燕直捣黄龙。龙麒百姓见状纷纷南下,流民几乎踏破溯水城门。于是,溯水王一系列整顿方案白雪般洋洋洒洒往下发,纵使王侍郎听闻风声便赶紧销假回来,仍然得瞪着桌上堆积如山的文书,直翻白眼。
紧赶慢赶终于赶在亥时之前完工,王萦初伸伸懒腰打开窗透气,心想反正晚一会儿也是晚,索性歇会儿再走。
天空划过一道光,王萦初揉揉眼,对着月明星稀的夜空暗自琢磨:流星吗?
偷摸查看四方,没人。
立马双掌合十,闭眼祈祷:“我想要一个俏娘子我想要一个俏娘子……”
果然,传言多不可信。
明月高悬,随明澈搂着顾繁槊御剑高飞,却被得寸进尺的顾小将军四面缠绕。顾小将军用力之重,把随明澈憋屈的直想砍了那双抠在自己脖子上的手和嵌在腰上的腿。
他不耐烦道:“啧,顾小将军居然怕高?”
顾繁槊偏头便是随明澈耳朵,他把声音压得低低的,宛若恋人间卧颈细语:“臣原是不怕的,但是殿下一下子飞那么高,臣总要怕一怕。”
“你是说你在哄我喽?”随明澈拉着他就往天上冲,其实是故意的。
“对呀,殿下被臣哄开心了吗?”
“太敷衍了。”随明澈毫不领情,“不开心。”
顾繁槊只是吃吃笑,不再说话,绝口不提一个深宫病秧子突然会御剑飞行的事。
而随明澈这边,连理由都编好了:一个鲜少见人的世子明里谎称重病,暗地里偷偷走着修仙路子。
可信度很高,只等人开口。偏偏顾繁槊却没有一丁点想要过问的意思,这让一心等着的随明澈暗中吃了个瘪。
南边雨水多,树也多。连绵起伏的树盖匍匐大地,间或漏出几条城外的羊肠小道。
“再过去是东宁?”
顾繁槊探头往下瞅:“是倒是。”他解释道,“不过溯水和东宁之间隔了座隐仙村,与其说过去是东宁国,不如说几步之遥就是隐仙。”
“隐仙村?”随明澈有印象,“被称作桃源乡的那个?”
“对,隐仙村北靠隐仙山,传说山上有修仙大能,依靠大能庇佑,隐仙村虽无人不知却无人敢犯。几百年来自给自足,成了远近闻名的世外桃源。”
“看来我们此行多半在此。”
话音刚落,无启剑配合的往山谷降。
“殿下神机妙算。”他字里行间吊着笑意,酥酥痒痒的。
随明澈不甚自在的偏开头:“神机妙算当不起,恰好比你聪明点罢了。”
来处是断崖。崖下山谷深不知几丈,四面陡壁仿若利剑削断,笔直深入谷底。谷内巨树纵横,枝叶遮天蔽日,此时浓烟滚滚,树与树交错掩盖下隐藏着烈火,好像一个被封闭的炼丹炉,幽暗翻滚着炽热,使得外人讳莫如深。
无启剑逼近笼罩山谷的树冠,随明澈好心提醒:“快护好你的脸。”
仙剑穿过层层叠叠的枝叶,在谷底空地落下。相比在上面看见树木相叠时的仄逼,树下的场景要比想象中空旷了很多。坐落山谷的屋宇有并列也有散落,如今尽数被烈火吞噬,宛如盘踞一方的火龙。
“还真是大事。”顾繁槊难得态度严肃。
随明澈四顾张望,没有凶杀痕迹,也许人还活着。
“你去找找村民。”
顾繁槊应声而去。
旁边有口公共的井,随明澈撕破衣服,手指果断在剑刃上一抹,利利索索画了个爆破符,然后把布条缠在天启剑上,将剑掷入水底。
深井乍破,水柱滔天,井水向四周喷射,全然一场瓢泼大雨。雨水铺天盖地袭来,将毫无防备的顾繁槊瞬间浇了个透心凉。
他抹掉满脸的水,却发现火势并没有因为这场人工降雨得到压制。
“怎么回事?”
随明澈惊疑不定,取来一团火焰,施法分析来历。
“殿下好像很苦恼。”顾繁槊捋捋黏糊在脸上的头发,衣摆淌着水,一步一个水坑,整个人湿淋淋的。
见顾繁槊孤身回来,随明澈已经隐隐猜到结果。随手给他扔了术法,不死心的问一句:“有活口?”
顾繁槊果然摇头,道:“附近没有血迹残留,但有几间屋子透过火势能隐隐望见尸体,因此是否有幸存很难说。”
这怨结的够深啊,连尸体都安排的明明白白。
顾繁槊扫过炸的满地零碎的石块:“居然扑不灭,这火来历倒不简单。”
“是死火。”随明澈抱胸,指尖不时敲击着胳膊,“没有足够的怨气连火星都聚不成,全天下唯有西天观彩城城主才有。”
北国三强,南国三富,淇海仙山,西天死灵。仙山指东边尧山,西天则是西方观彩城。观彩城,棺材城,魂魄通往地府的必经之路,也因此成了全天下怨气最重的地方。
“凶手是观彩城城主?”
“不是。”随明澈收好剑,趁工夫开始四处游走,眼观八方搜查线索,“观彩城城主虽然是鬼城之主,但素来爱惜名声,人也不傻,干不出用死火灭人全村的事。”
不是观彩城城主做的,那就是有人从他手里偷或者借了死火。而不管是偷还是借,既然拿的到这天下独一份的宝贝,一定是建立在自身实力上的。
顾繁槊不动声色跟在随明澈身旁,见他迅速转换着阵地,两脚忙碌不停,懂了。
“冒昧问一句,论实力,观彩城城主和殿下相比如何?”
随明澈脚步一歇:“打不过。”
“他打不过殿下?”
随明澈咬牙:这人真是坏得很,我表达的意思难道不清楚?非要人一字一句的承认自己不如别人很痛快吗?
“我打不过他……”
“无妨,臣也打不过殿下。”
“……”
只听顾繁槊又道:“臣实力最弱,万一有突发情况,跑是跑不了了,只能拼命替殿下垫后了。”
随明澈的表情瞬时变得难以言喻,有点不服被看轻,竟然认为他连个凡人都护不住;又有点纠结这究竟算安慰还是求保护?还有点被关注被维护的感动。
千思万绪交集又错开,随明澈倏地笑出声,之前的焦躁不安随风而逝。
当他知道此事涉及观彩城死火的时候,是烦躁的。观彩城城主是位大乘强者,能够从他手里得到死火,无论何种方式,都证明对方不容小觑。
他不怕麻烦,但怕解决不了麻烦,反连累旁人受无妄之灾。
不过现在,顾小将军都表态了,世子爷也不好意思扭捏。
他胳膊一挥拉过顾繁槊,单眼一眨,俏皮道:“行,那我以后可就仰仗小将军啦。”
脚下踩到什么,随明澈后撤半步,捡起一小截被水浇透,裹着泥的枯枝。
“此事我们还管吗?”顾繁槊问。
“不管。”随明澈将枯枝缩回手里,“但不代表我们不能查。他在前头杀人放火,我们在后头悄悄查,查到了不管到他面前去,谁也不碍着谁。”
适才,随明澈想起一件事:原明欢不日下山,直往东宁,兴许他去的并非东宁,而是隐仙村。
即使不是,随明澈也非得把原明欢这个大靠山拉下水。
两人探寻一圈,随明澈果断转换目标:“我们去隐仙山。”
隐仙村就在隐仙山脚下,又有仙剑在侧,爬隐仙山不花时间。
意外的,传说中大能居住的隐仙山居然没有阵法禁制,也没有看到可供居住的洞府,只有山壁上一座内嵌的神像。
山壁向里凹凿出方正空间,里面放置的神像等人高,是个嘴角含笑的少年人。少年一手向前递着宝剑,拇指轻扣剑口仿佛下一刻便有青光出鞘。左手负背,反手执拂尘。头戴金冠,脚下卧虎,广袖仙风。
神像前,供奉的水果饱满多汁,散落的香灰尚新。神像下,由石头铺出一小块干净的场地,摆放着两个蒲团供人跪拜。还有一条蜿蜒的山路,弯弯曲曲通往山下村庄。上山的路在其他地方,但都不通过神像。
神像旁边的山壁上刻着碑文,随明澈认真看了开头,后面一目十行,只阅览出大概。
大能俗名沈向阳,因自小崇拜神明,弱冠时给自己取字慕仙,后人尊称慕仙君。慕仙君蹒跚学步时随其父来到隐仙山开荒,是隐仙村的先祖。十五岁收服山中猛虎,二十五岁娶妻生子,九十八岁临行前,经点化入修仙之门。
随明澈半开玩笑半唏嘘道:“最后隐仙村之祸若只是过路神仙打架殃及池鱼,那可真是没处说理。”
“没有活人留下当然没处说理。”顾繁槊随口应答。
随明澈移开果盘,爬上祭台,在神像和内壁上到处摸索。
他要确认这里会不会有机关暗格。
他从神像开始检查,视线每每经过慕仙君微笑的脸,越觉得像某位小将军。
他新奇道:“你看这慕仙君是不是很眼熟?”
顾繁槊斜眼一瞟:“殿下认识?”
“像小将军你啊。”随明澈的表情和语气充分表达了“这么明显都看不出来你是傻瓜吗”的弦外之音。
顾繁槊笑而不语,不做争辩。
他驻足碑文前心不在焉的模样,让随明澈福至心灵,停下动作,试探地问:“你一直揪着碑文不放,是有疑点?”
“算不上疑点,只是想起曾经看过的几本野记杂文。”
“哦?什么野记杂文,竟让顾小将军念念不忘?”
“不是大不了的东西。”顾繁槊漫不经心道,“只是著书者推测隐仙山大能,说他其实是……妖怪。”顾繁槊耸肩,“有理有据条分缕析,在见到碑文之前,臣一直深以为然。”
“妖修?”随明澈盘腿在祭台上坐下,“此话怎讲?”
看随明澈十分感兴趣,顾繁槊不免端正态度,开始认真讲故事:“书里说,隐仙山最初其实是一道隔绝了东西的山脉,山上凶禽猛兽众多……”
突然一天,从天而降一把被折断的仙剑,将山脉硬生生裂成两半,往南成了现在的朝凤山,往北便是脚下的隐仙山。不过当时隐仙山不叫隐仙山,朝凤也不叫朝凤,两山统称为断剑山,分为南断剑、北断剑。
断剑来历不凡,内设五行循环阵法,能够自发聚天地之灵,使得山谷中的灵气大增。有一只妖,借此机缘侥幸化出人形,做了山中大王。然后时光蔓延至第一批迁徙而来的人类,人类供奉山中的妖,妖守护山下的人类供他们繁衍生息,久而久之,北断剑就成了现在的隐仙山。
“流传的东西经过他人臆想加工出现偏差实属正常,只是突然发生那么大的反差,让臣……”顾繁槊欲言又止。
顾繁槊欲言又止,随明澈的脑洞却是突然被疏通了堵塞口,一时间川流不息。
随明澈一直想找的,便是隐仙山中大能存在过的证明。
一个无权无势的村庄,若非大能庇护,不可能相安无事独立存在几百年。同样,按照碑文记载,一个祖上出过大能的村庄,雁过尚且留痕,何况山下的都是子孙后代,不可能不留下阵法禁制。然而隐仙山上,别说其他,就连灵力波动都感受不到。是以,随明澈初看碑文内容,便是不信的。但是,如果一切建立在大能是妖修的基础上,似乎就说得通了。
“繁槊,我打个比方,某天,你发现自己身边有一只妖,你没有逃跑的余地,那你是选择和妖和平共处,亦或想尽办法除掉他?”
“他若心存善念,我自善待他;他要害我,那我也绝不手软。”顾繁槊补充,“不过,在大多数人眼里,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妖,就是妖。”
是的,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妖修是区别于人修的另一种灵修,本质上皆是求仙问道者,人修和妖修并没有不同。但在凡间,妖是要吸人精血吃人血肉的。随明澈不否认有部分妖修确实罪大恶极,但人修转魔修杀人不眨眼的也不少,之所以妖修恶名更加远扬,无非一句“非我族类”。
“殿下是有推断了?”
“有个猜测。”随明澈没有下绝对的定论,“暂且不论隐仙山的大能叫不叫慕仙君,但可以肯定他绝不是隐仙村先祖。如你所言,他是隐仙山中化形的妖修,遇见了隐仙村第一代先祖,先祖和他达成共识,由他保护山下的村民,而村民为此付出相应报酬。先祖也许知道他是妖修也许不知道,总之,到了某一代,有人发现这个秘密并告知众人,因而他们合力要致妖修于死地,结果妖修重伤逃脱,所以有了山下灭村报仇的一幕。”
顾繁槊听完立刻捧场:“殿下言之有理。”
“哪里哪里。”随明澈两眼一弯,“真是多亏将军提供的线索,将军博闻广知,能不能告诉我你是从哪本书里看来的推测,我打算细细研究一番。”
顾繁槊大大方方对上随明澈视线,双眼清明透亮。他说:“臣忘了。”
随明澈抬抬下巴,没追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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