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猫记

　　李鱼做了一堆乱七八糟的梦，一会儿梦见百十只蝉往自己身上爬，一会儿梦见一只大黑猫与一条龙打架，那龙一会儿是青色的、一会儿是黑色的、一会儿又是白色的，一会儿又梦见一个赤身裸体的美男子伸出舌头舔自己的脚，昏昏沉沉睡了不知多久，只觉得头昏脑涨。
　　梦魇中迷迷糊糊听见英集的声音，仿佛在叫他。
　　李鱼睁开眼睛，看到眼前一个模糊的紫色影子柔声说道“鱼儿，鱼儿，快醒醒。”
　　李鱼揉了揉双眼，慢慢看清了眼前之人正是他的青梅竹马、蓝颜知己英集。
　　李鱼一脸迷茫，问道：“英集？你怎么来了？你不是说家里有事吗？快给我倒杯水我快渴死了！”
　　英集起身给李鱼到了水，喂李鱼喝了，轻轻敲了李鱼一下脑门，说道：“你睡糊涂啦！满菜市场都在传你李大公子大清早满身泥被一个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男人背回来，我今日起得晚，刚刚听说就立马往你院里奔，你快说，这是怎么一回事儿？我就放你一回鸽子你就找了别的相好的？！你也太不是人了吧！我有什么不好你要移情别恋？！”
　　原来无垢背着李鱼从伏羲山回来经过菜市场，正是河阳早市开张之时，有不少出早摊的菜农、商贩瞧见了那一幕。

　　英集说到动情处还假意用袖子擦了下眼泪，李鱼早已习惯，也不理会，迷茫道：“我不是在家里睡觉做梦吗？我真的是被一个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玉树临风、一表人才的美男子背回来的？”
　　“真是睡糊涂了，你看这满地泥土，看那院子里扔着的泥衣裳，该不是你得了梦游症半夜挖了一夜土、玩了一夜泥巴？？”
　　李鱼顺着英集的手指往院内看时，正巧看到无垢提着一个食盒跨进屋里。
　　李鱼这才恍然大悟，原来真的不是做梦，妖猫、白龙、裸/男，都是真的！
　　李鱼还未开口，英集便冲着无垢说道：“美男，你找谁？”
　　李鱼忙眼神示意无垢不要向英集表露妖怪的事，无垢也不想招惹不必要的麻烦，便也用眼神回应会意，进屋把食盒放在桌上，面无表情说道：“我找你相好的。”
　　李鱼：“。。。。。。”
　　英集一脸疑惑与警惕：“你是谁？”
　　无垢翘起二郎腿，一本正经说道：“我就是满大街所说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玉树临风、一表人才、天下地下、唯我独尊、不辞辛苦、无私奉献、不求回报把你快死的相好从河边背回来的大美男、大恩人，无垢大爷是也。”
　　李鱼：“。。。。。。”
　　“快死了？？鱼儿你怎么了？怎么快死了？昨夜不是下暴雨了吗？你半夜去河边做什么？”英集忙问道。
　　无垢：“咦...鱼儿，啧啧，好肉麻。”
　　李鱼：“。。。。。。”
　　英集：“。。。。。。”
　　无垢：“？？？你们继续，当我不存在。”

　　李鱼简直是对这俩活宝无言以对，说道：“没死没死，只是扭了脚，让我先吃口饭，快饿死了，边吃边给你说，英集你吃过了吗？无垢你买饭怎么买了这么久？”
　　英集道：“这都过了晌午了，我在家里吃过了，脚伤的怎么样？上药了吗？”
　　英集扶着李鱼起身，三人一同坐在桌边，无垢打开食盒，说道：“我忍不住在外边先吃饱了才给你带饭回来的，你钱太少了就随便买了点。”
　　李鱼瞅了瞅无垢带回来的吃食，都是平日里常吃的馒头小菜稀饭，边狼吞虎咽边对英集说道：“还不是因为你说想吃炸蝉蛹我才上山的，结果在山里遇见暴雨迷了路，跑到了后巳河边，还扭伤了脚，还....算是无垢救了我一命吧，他把我背回来的，如果不是他说不定你今天得去河边给我收尸了。”
　　李鱼并不打算对英集说遇见妖怪而且无垢就是一只妖怪的事，且不说英集能不能信，李鱼知道他说的话英集一定信，但毕竟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虽然目前来看无垢像是人畜无害的样子，和普通的人没什么区别，也保不准什么时候妖性大发什么的。
　　英集听了缘由，瞬间对无垢油然而生一股感激之情，热泪盈眶的要去抓无垢的手，无垢躲得及时，英集便抓着无垢的袖子，感激涕零的说道：“多谢无垢大爷，要是鱼儿死了我也不活了，鱼儿的恩人就是我的恩人，不知恩人家住何方？家中可有妻儿老小？英集一定封了白银绸缎，请城里最好的绣娘绣副锦旗张罗旗鼓给恩人送过去，嘤嘤嘤。”
　　无垢摆摆手道：“不必，你太热情了，鱼儿也算帮了我一把，两相抵消，不必多言。”

　　无垢只信口胡诌道自己一直跟随师父在伏羲山深山里修行，因门中规矩不方便告知世人何系何派，不久前师父驾鹤西去，自己便决定出山游遍神州中原大地，谁知出门也没看黄历，刚出山门口便在后巳河边遇见了受伤的李鱼，便顺便救了他。
　　英集拉着无垢感恩戴德了半天，又拉着李鱼关心了半天，二人一妖闲扯一通。
　　英集发现无垢这人看着一副吊儿郎当、目中无人的模样，人却极有趣，又见李鱼对无垢仿佛除了感激和有点莫名其妙的“尊敬”之外，也看不出来别的意思，便暂时卸下了警惕之心，无话不谈起来。
　　无垢心里只想着这人怎么这么啰嗦这么自来熟，脸皮简直比我还厚。
　　李鱼安静如鸡只管吃饭，全程只在英集提议三人干脆桃园三结义的时候与无垢一同说了个“我拒绝”。
　　三人围坐一桌把无垢带回来的吃食扫荡干净，在家里吃过的英集和在外面吃饱的无垢也贡献了不少力量。

　　吃饱喝足，英集问无垢：“无垢兄初来乍到，不知今后有何打算？鱼儿这小院拥挤不堪，不如到小弟寒舍将就几日？”
　　李鱼打了个饱嗝，慌忙道：“不必...嗝...劳烦，无垢就和我挤在一处便好，英集你该忙忙，我也得继续誊抄县志去，我们七夕再约。”
　　英集盛邀再三，李鱼又替无垢推辞再三，无垢吃饱了便自顾自躺在李鱼唯一的一张床上，闭着眼不知道睡着没有。
　　英集看实在拉不走无垢，便说道：“那我再派人给你送张床过来。”
　　李鱼摆摆手：“你看我这小破屋还能放的下第二张床么？”
　　英集炸毛道：“我让你住我家里你不去！我掏钱给你赁个好房子你也不去！这下知道你这猪圈又小又破了？！”
　　李鱼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对我好，我这些年已经承了不少你的情，你把我当亲兄弟照顾，我也把你当亲哥哥，但是你的银子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如今咱们也大了，我又四肢健全，况且我还有活计做、有银钱挣，再处处劳烦你，我这张脸还往那里搁，搞得我都想和你生分了。”
　　李鱼一无所长，父母过世这几年，基本上靠英集接济勉强能揭开锅，如今各自年岁渐长，也快到了成家立业的时候，便也不好意思再处处劳烦英集，像个寄生虫一般挂在英集身上。
　　英集家里虽也经商，但英集却并不对经商有任何兴趣，好在上有一哥哥与英父一同照料打点生意，英集便心安理得的当他的潇洒公子哥，闲着没事替书坊和戏班写写传奇和戏文，在坊间小有名气。
　　李鱼的营生之道便是替英集誊抄他写的文本，其实将书稿送到书坊和戏班，自有专人负责誊写校印，但是因为英集的狂草书法实在是太令人不忍直视，除了他自己和李鱼，再无第三人可识得，李鱼便接了这活计，把英集一堆乱麻的书稿规规矩矩誊写规范，依旧按市场价收取酬劳。
　　只是每次英集都找各种借口和理由多付李鱼一些，偶尔还通过人脉给李鱼介绍些誊抄旧书的活计。
　　英集变着法的给李鱼钱挣，李鱼也想着有些人情可以拒绝，拒绝的太过反而会彼此生分，也不推辞，高高兴兴的应下。

　　这边英集闻言也叹了口气，道：“你...唉，罢了，我这好心好意也不是第一次被你当做驴肝肺，也早该习惯了，时候不早了，我这就回去，派人给你送个席子、一床被褥过来。”
　　英集看了眼躺在床上入定的无垢，想了想又道：“要不，我看，我干脆也搬过来，咱们一起打地铺如何？嘻嘻嘻...”
　　李鱼翻了个白眼，道：“嘻嘻嘻个屁啊！快滚！你这一身细皮嫩肉，我可不敢留你在我这草屋睡地板，叫你父亲兄长知道，还不打断我的腿！”
　　英集起身，又朝李鱼嘱咐道：“你近日劳累过多，我托人给书坊带句话，孝县县志等过了几天再抄吧，不急于一时，等过了七夕再忙不迟。七夕晚上我家里有场家宴，你到时候别乱跑，等我来找你，带你过节。”
　　李鱼道：“唔，好...县志我都快抄完了，再说我只是扭了脚胳膊又没事儿，不碍事，你不是说手头有个本子催着要么，回去便打发人送来吧，我抄完县志便给你誊戏本。”
　　李鱼把英集送出门，那边英集出了门还在隔墙千叮咛万嘱咐。
　　李鱼便也隔墙吼道：“废话少说，快滚吧！少在这里扰我清净！”
　　刚吼完，突然从屋里飞出来一个木盆，险些砸到李鱼脸上，李鱼惊魂未定，屋里无垢吼道：“吵什么吵！还让不让妖睡觉了！”
　　李鱼这才想起来家里还有一个妖，和英集絮叨半天倒是把无垢忘了个一干二净。
　　李鱼听见墙外英集脚步已远，忙捡起摔烂了一角的木盆进屋里，朝一脸烦躁的无垢赔笑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把你给忘了，你继续睡，我保证不打扰你。”
　　无垢打了个呵欠，道：“罢了，睡醒了，你去打盆水给我洗脸。”
　　李鱼又拿着木盆出去打水，木盆烂了一角但也不耽搁用，李鱼端着水进屋里，无垢就着洗了脸，用李鱼递过来的干净布巾擦擦，挥挥手让李鱼走开不要碍他的眼，李鱼闪到一旁，唯唯诺诺的朝无垢说道：“你...还有什么吩咐？”
　　无垢面无表情道：“无事，小李子你退下吧，朕自行找点乐子。”
　　李鱼：“。。。。。。”

　　李鱼便转身去了院子，把井边自己的那身脏衣服扔进洗衣盆里，倒了皂角粉泡上，又取了扫帚把一地干泥巴打扫一番，又回屋径自翻出笔墨纸砚摆在桌上，这一张四角方桌即是餐桌又是书案，李鱼拿出抄的差不多的县志出来，研磨摊纸继续抄。
　　那边无垢打着呵欠去院子里巡视一番，四方院子几步便可走个来回，院中一片荒芜，只有角落一口井，井边不远一个小圆石桌，配两个小石凳，院子被清理的干干净净、野草野花都没有半株，甚是荒凉，无垢见无甚稀奇玩意儿可供玩乐，不片刻又溜回屋里看李鱼抄书。
　　期间英集差人送来了席子被褥、一瓶跌打药水，还有锦囊装着的几粒碎银，李鱼正在抄书，无垢便代为收下，又回去看李鱼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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