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激流

　　接下来的两天假期，颜晨享受了不用早起、不用晚睡，三餐定时的幸福生活。他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闭锁在自己的房间里看书、上网，母亲在楼下看电视，父亲在家待不住总爱出门溜达。
　　一家人只在吃饭的时候聚在一起，聊几句饭菜咸淡的闲话。吃完饭，颜晨放下碗筷立刻回房。他害怕母亲会提起结婚的事。
　　以往，颜晨过年过节回家，母亲便会到处张罗相亲的事。即使颜晨曾袒露不想结婚的意思，母亲仍一意孤行。回来前颜晨就预料到母亲肯定不会放过他，再加上堂妹的婚礼、姑妈在酒席上说的话只会让母亲的心情更紧切。
　　母亲是个外柔内刚的人，倔强起来连有些大男子脾气的父亲都违拗不了，母亲绝不会容许自己的儿子偏离人生正途的。明知逃不过，颜晨还是选择躲在房间里得过且过。
　　第三天临出门前，母亲走进房间问道：“你是怎么想的？一直这样不谈恋爱不结婚？”
　　“我没这么说。”
　　颜晨感受到了母亲的视线，他不敢抬头，视线落在床上敞开拉链的行李带上。
　　“妈妈每次看见你一个人从外面回来，心里就觉得难受，你这样一个人孤零零的以后要怎么办？”
　　“我过的挺好的，您别胡思乱想了。”
　　“妈妈没有本事，不像其他人的妈妈那样八面玲珑，工作帮不上你的忙，谈对象也帮不上忙......”
　　母亲垂着头坐在床边，单薄的肩膀细细的颤抖着。
　　颜晨瞥见母亲在擦拭泪水，心里异常难受，眼圈跟着泛了红。他一言不发地坐在母亲身边，握住她的手。

　　回到公寓，一下子倍感疲倦。
　　颜晨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茫然面对空荡荡的屋子，突然毫无预兆的失声痛哭起来。
　　从小到大没做过一件能让母亲感到骄傲的事，到了而立之年也不让母亲省心，反而还怨怪母亲太过在意旁人的看法而无视自己的意愿。
　　可怜天下父母心，恐怕天下所有父母的初衷都是为了子女好，可做子女的却常常误解。
　　颜晨扪心自问从未考虑过自己的行为对母亲产生的影响，他是个自私不肖的儿子。
　　伤心了一阵子，颜晨停止了抽泣。他抹掉脸上的泪水，起身眺望了一会儿窗外秋空中挂着的一抹晚霞。
　　心情平复后，颜晨打电话给韩奕。
　　铃声响了一会儿，没人接电话。
　　韩奕假期没回家，原本颜晨打算叫他一块出去吃晚饭，也不知道去哪里游玩了，该不会是和什么人约会去了吧。
　　这个念头在脑海里一闪而逝，颜晨随即摇头，韩奕是个藏不住事的人，要是有交往的人肯定会告诉自己。
　　外面天色渐晚，小区里亮起了灯火。
　　颜晨感到肚子饿了，冰箱里放着从家里带过来的红烧排骨和酱牛肉。没什么胃口，颜晨凑和着吃了碗面条。

　　西源路附近有一家蓝茉莉酒吧。吃过晚饭，颜晨出门散步，不知不觉就进了酒吧。
　　酒吧往里纵深，左边是三米长的L型吧台，从天花板上垂下来的一排灯光正好打在长吧台的实木台面上。颜晨坐在柜台右侧的高脚凳上，点了一杯威士忌。
　　可能是时间尚早的缘故，店里只有两三位客人。颜晨用指尖摩挲着酒杯的杯沿，心不在焉地望着酒杯里的冰块出神。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嗡嗡地震动，颜晨打开一看，是韩奕发来的微信。
　　“回来了？”
　　“六点多到的。”
　　“还以为你会在家里多待几天呢。”
　　颜晨在对话框里输了“一言难尽”四个字，觉得不妥又删掉了。心里蹿升出一股按耐不住的烦躁情绪，颜晨放下手机，视线不经意的游移，没想到正好和坐在柜台正面高脚凳上的男人目光相碰。一瞬间，男子的眸子泛起了一丝笑意，颜晨吃了一惊，赶紧移开视线。
　　颜晨暗暗思忖：这个男人该不会老早就在观察自己了吧？
　　“来杯螺丝起子。。”
　　男人低沉的声音传进耳朵里，颜晨偷眼打量男人，只见男人正注视调酒师手上的动作。颜晨飞快地移开视线，有些不好意思，认为自己反应过度了。他拨弄着手机，想起身离开。蓦地，调酒师伸手把一杯螺丝起子放到了他面前。颜晨再次把目光投向男子，只听对方说：
　　”喝吧，这杯我请你。”
　　男人嘴角翘着迷人的弧度，一双可怕的黑眼睛仿佛朝着冬夜打开窗户的无人房间。
　　颜晨不知不觉地紧绷双唇，扬起双眸与男子对视，精致的眉眼透出一种孤高的冷艳。
　　男人看上去三十七八岁的样子，领带、衬衫、西服都是高级货，骨节分明的左手无名指上戴着一枚铂金戒指。这身高级绅士的打扮在这家路边小酒馆里尤为突兀，颜晨思忖这个男人大概是带着游戏的心态游荡到这里想试试年轻男人。那双鹰隼般的瞳眸中摇曳着欲望的深影。
　　“你经常来这里吗？”男人问道。
　　“嗯。”
　　颜晨将杯缘送到唇边，啜饮了一口。螺丝起子入口酸甜清爽，清香微苦的莱姆汁掩盖了伏特加的淡淡酒香。
　　“这个杯子的形状挺特别的，就是喝起来不太方便。”
　　颜晨指尖上下滑动抚摸杯身。盛螺丝起子的酒杯是杯身中间弯成十五度的细支柱形的雏尾酒杯。
　　“我觉得弯曲的曲线很合适你，特意让调酒师换的。”
　　男人笑地意味深长，窥探似的目光就像是在宠物店的笼子里看到了中意的宠物一样。
　　“我不明白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很单纯，我很喜欢你。”
　　颜晨看向男人，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
　　“我们换一家店喝酒怎么样？我知道个很不错的地方。”
　　男人充满自信地笑着，沉稳的声音里听不出一丝一毫的羞耻或犹豫。
　　“好啊。”
　　在内心深处蠢蠢欲动着的一股残忍情感的支配下，颜晨答应了男人的邀约。他拿起杯颈弯曲的鸡尾酒一口气一饮而尽，起身朝门口走去。
　　夜晚的街道只有几盏街灯亮着模糊的光，一幢幢高楼黑蒙蒙的耸立在明亮的夜空下。男人慢悠悠地走在前方，颜晨跟随其后。
　　“去哪里？”
　　颜晨全然不知要往哪里去，这一带好像是普通的住宅区，又有些繁华的气氛。
　　“就快到了，没事的。”
　　男人把手搭在颜晨肩上，轻车熟路地往前走着。
　　穿过花草丛，就到了一家旅馆门口。这是一栋古色古香的花园别墅，显然是为情侣幽会特意建造的情人旅馆。
　　“我要回去了。”
　　颜晨一动不动地伫立在那里，他退缩了。
　　男人伸出手臂全然不顾的抓着颜晨的臂膀，将他按在旅馆的外墙上。
　　“放手……”
　　仰着头抬着下巴后背贴着石墙，颜晨的嘴唇被吻了。
　　”啊…...”
　　突如其来的吻让颜晨发出了叫声，一股混合着酒精、烟草味的炙热气息充斥着他的鼻腔。
　　男人的手顺着颜晨的身躯，从肩头抚向腰身。一阵酥软的感觉从颜晨的后腰蹿升，顿时在身体里弥漫开来。颜晨迷迷怔怔，任由男人的舌头大胆而色情地缠绕着他的舌头。酒精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一种希望男人随心所欲摆布自己的渴求，遍布颜晨沸腾的身体。
　　这样下去会被男人带去旅馆......
　　“不行！”
　　颜晨猛地推开了男人，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抱歉......”
　　“改变主意了就打电话给我。”
　　被中途打断了兴致的男人并没有纠缠，留下一张名片后便干脆地离开了。
　　一个人伫立原地，颜晨恍恍惚惚地回想着刚才的场景。
　　自己究竟怎么了？
　　连男人的名字都不知道，就鲁莽地答应了邀约，当时要是不喝那杯鸡尾酒，也许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一定是喝了酒的缘故……还有酒吧里暧昧的气氛也难辞其咎。
　　颜晨平稳心神离开灌木丛，来到马路上。
　　十月的夜风迎面吹来，好像要扑灭身体里点燃的火，颜晨茫然想到自己已经两年没有感受过人体的温存了，单身生活真是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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