荏苒冬春去

　　剁椒鱼头事件两天后，「百湘汇」被停业整顿了。
　　当天事情发生的所有细节被一一曝光在总经理赖兆东那里，原因就是他的亲妹妹也在其中。
　　赖兆东听后勃然大怒，把掌管这家饭店的负责人也就是他的亲大舅子训了一顿，喝令他停业一个星期整顿内部事务，一个星期后总公司会派人去查看整顿情况。

　　等他大舅子走后，赖婉婉从他办公室里间的休息室出来，咯咯笑个不停。
　　“哥，你不怕你大舅哥在嫂子那儿给你穿小鞋啊。”
　　赖兆东坐在老板椅上，手撑着额头：“这家族企业真他妈不好干，无数只眼睛盯着你出错，徐强毕竟是我派过去的人，幸亏发现的是你，我还能兜着点，要是让家里知道了，你嫂子那就真该麻烦了。”

　　“哎哥，你幸福吗？”
　　这话题跳脱的有点快，赖兆东顿了几秒后问，笑道：“你新闻联播看多了吧。”
　　赖婉婉却是相当认真的在问：“没跟你开玩笑，你跟嫂子门不当户不对的，你们在一起幸福吗？”
　　赖兆东不屑的撇了撇嘴：“幸福啊，我跟你说门不当户不对在我这里就是个屁，我喜欢最重要。”

　　赖婉婉凑过去环住她哥的脖子撒娇着说：“哥，我跟你说啊我也想结婚了。”
　　“跟谁啊？钟城那小子啊？”赖兆东把妹妹手从脖子上拿下来，正色道：“我跟你说啊，钟城不行，你俩不合适。”
　　赖婉婉不高兴了，小脸啪嗒瞬间拉了下来问道：“为什么啊？你凭什么这么说啊？”
　　赖兆东想了想说：“你和他不是一路人。”
　　赖婉婉翻了个白眼：“哥你能换个理由吗，这种话烂大街了哎。”
　　赖兆东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钟城这人虽然够哥们义气，但是心思太深，我们这帮人跟他认识这么多年了都猜不透他的心思，你一小丫头片子压根hold不住他。”
　　赖婉婉又笑了起来：“我无所谓啊，跟你一样啊，在我眼里这些都是屁，只要我喜欢最重要啦。”
　　赖兆东实在是不想打击妹妹，虽然平常很宝贝着，但是又不能不让她面对一些现实。
　　那他喜欢你吗？你跟在他身边年头也不少了，他那么精的一个人不可能不知道你对他的心思，可他表示了吗？没有吧，所以妹妹你就别犯傻了。”

　　赖婉婉垂下头，哥哥说的没错啊，钟城对待她虽然照顾有加，但也仅仅只是照顾朋友妹妹的那种关系，她多次示好，他却多次熟视无睹。
　　以前在国外的时候，钟城身边有个舒以，她好不容易把舒以挤走，回国后他身边还是她赖婉婉。
　　所以，她要披荆斩棘，克服一切困难，让他知道最后陪在他身边的是她。
　　这么想着，她又满血复活般的抬起头来说：“哥，我喜欢钟城，很喜欢他，我还年轻，我不怕，都说女追男隔层纱，我多追他几年肯定能追上的。”

　　赖兆东毕竟是过来人，妹妹心里想的什么，他自然是清楚。
　　他还想再继续告诉她别天真妄想了，感情这种事儿不是时间长了就能成的，就算感天动地了，也感动不了对你没动心的人，上赶着永远不是买卖，可他又舍不得把她这份纯真扼杀在现实里，所以他很矛盾。
　　混迹商场这么多年，他早已不是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蜕变成了一名手腕狠厉的商人，而钟城无外乎也是这个样子，况且据他所知，钟城出国期间和家里闹掰了，八年里一次都没有回过国，这样心机深又狠的男人，妹妹如何应对的来，还不让人耍的团团转。

　　赖兆东担心极了。
　　因此他做了个决定，决定找钟城谈谈。

　　—

　　钟城接到赖兆东电话的时候他正和程季凛约好要去安市一趟。
　　赖兆东是个搁不住事儿的人，非要今天见到他，即使钟城说了要准备出门，赖兆东也要见他一面，哪怕跟他一起去。

　　挂上电话，钟城变道往赖兆东公司方向开去。

　　坐在副驾正玩手游的程季凛说：“怎么，他还要跟着一起去？真是闲的蛋疼。”
　　钟城：“你不是也一样跟着。”
　　程季凛斜了他一眼，接着说：“赖家这兄妹俩都这么难缠，真是麻烦。”
　　正好一把游戏刚结束，他收起手机，问钟城：“他要一起去的话看见娴娴怎么办？”
　　钟城没说话，车速提了起来，没几分钟便到了赖兆东的公司。
　　他在楼下找个位置泊好车，拿出手机发了条微信，边发边说： “看见就看见吧，你都能这么快查到她在那里，不久以后他们也会知道的。”
　　程季凛反驳道：“这性质能一样吗？那天娴娴一进包间我就觉得眼熟，等她吃鱼的时候还不敢确定，再看你那两天的反应，才决定去查的，我是出于对你的关心，而他们不是啊，他们是去看笑话看热闹的。”
　　钟城收回手机，点了支烟，拇指抚着额头冷笑了下：“以前我不相信落井下石这一说法，总觉得人心没那么坏没那么狠，但那天亲眼看见现在的宋娴以后，我觉得我活脱脱的就是个傻逼。”
　　程季凛：“世事难料，你也没想到而已。”
　　钟城点头，一字一顿道：“的确，我也没想到她会结婚。”

　　两个人的对话被刚上车的赖兆东打断了。

　　他重重的关上车门说：“这天真他妈热，我一路小跑过来的，感觉身后跟着了火一样。”
　　程季凛回头看了看他说：“我看看屁股烧着了吗？”
　　赖兆东没搭理他这茬，问：“你们这大热天的去安市做什么？那边有新项目吗？”
　　程季凛食指放在嘴边，悄悄地说：“嘘，这是个秘密。”
　　赖兆东气急：“你看你贱嗖嗖那样，还嘘，你怎么不去尿啊你。”
　　程季凛：“切，你这人啊就是不禁逗，一逗就急，没意思。”
　　赖兆东：“我在你们这帮里算是年纪最大的了吧，你怎么就不尊重尊重我呢？”
　　程季凛：“你是年纪大，你要是当年不连着留级两年，说不定我还敬重你叫你一声师兄呢！”
　　赖兆东：“你那么冷血懂什么，我这是为爱献身。”
　　程季凛笑喷了：“智障就说智障，还给自己戴高帽子。”
　　赖兆东不想跟他继续贫下去了，问钟城：“城子，到底去安市干嘛？”
　　钟城目光平视着前方路况，只是口气淡淡的回道：“去了你就知道了。”
　　赖兆东看问不出什么，索性也就不问了，靠在后座的椅背上想怎么抽空跟钟城谈他和赖婉婉的问题。

　　—

　　这次「百湘汇」停业整顿力度很大。
　　从上到下，从里到外。
　　负责人徐强以前是混社会的人，对饭店的管理一窍不通，也从来不闻不问，交给手下人打理就好，但从总公司回来后，他发现事情比他想象的要严重的多。
　　以前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可以过去的事情，现在不能了。
　　员工大会上，看着曾经跟他一样挣扎奋斗在社会中下层的这群人，他没有发脾气，也没有追究以前的事情，只是把这次整顿的意思言简意骇的传达给员工，强调奖罚分明和未来饭店规划。

　　宋娴对这位接地气的老板很是感激。
　　她不怕担责任，也不怕挨批评，就怕扣工资。
　　每个月开销那么大，她做两份工作都觉得不够。

　　老陈从别人那知道了这次是宋娴替他背的黑锅，内疚的非要拉着宋娴出去搓顿好的。
　　宋娴笑着说：“师傅您什么时候跟我这么客气了？”
　　老陈脸色很难看：“我不能让一个小姑娘为我背锅啊，这张老脸都没地放了。”
　　宋娴想了下：“师傅，小姑娘这词您用的很恰当。”
　　老陈：“你刚26，可不是个小姑娘吗？”
　　宋娴点头：“您把我夸的这么年轻，我发自肺腑的高兴，就不用出去吃了，比起吃饭，我更喜欢听您夸我。”
　　老陈不同意：“不行，我心里过意不去。”
　　“师傅要不您多教我几道您的拿手菜，外加给我您腌制的几罐咸菜怎么样？”
　　比起吃饭，学手艺才是最实在的东西。
　　老陈哈哈笑道：“丫头，这些都是小意思啊。”
　　然后他压低声音说：“我前两天还炸了罐辣酱也给你，老李他们想要我都没给，你要想学，我都教你，怎么样够意思吧？”
　　宋娴连连点头，竖起大拇指：“给您点个赞。”

　　—

　　一个多小时的车程，钟城仅用了40分钟。
　　从高速下来进市区，正赶上饭点，路上有些堵。
　　钟城单手握着方向盘，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
　　程季凛看了看他，掏出烟给他点上：“耐心点，一会就见到了。”

　　“见谁？”赖兆东从后座探过头来。
　　程季凛回： “一个故人。”
　　“啊？谁去世了啊？”这是赖兆东的第一反应。
　　程季凛跟看怪物一样看着他。
　　“说你智障，你还真就往上凑啊，赶紧去百度查查什么叫故人。”
　　赖兆东低头划开手机屏幕：“我是个文盲你又不是不知道，非要在我面前咬文嚼字，说大白话会死啊！……故人有三层含义，其中一个就是死者的意思，我没说错啊。”
　　程季凛问：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解释？”对于反应慢的人，打不得也骂不得。
　　“还有......老朋友和旧情人。”
　　程季凛打了个响指 ：“我说的就是这层意思。”
　　赖兆东愣了下，“你俩谁见旧情人啊？”忽然想到从上车到现在钟城和程季凛的一举一动，他脱口而出：“钟城啊？钟城的旧情人？！”
　　程季凛调侃道：“哟，瞬间就开窍了啊。”
　　“我操什么情况？”

　　赖兆东觉得程季凛又在逗他，可是那样子又不像。
　　钟城20岁就出了国，一走就是八年，除了在国外教过一个女朋友以外，国内哪有什么情人。
　　不过......
　　等等，他好像忘记什么了。
　　猛的一拍脑门，有一个人他怎么忘记了！
　　抬头正对上程季凛那戏虐的眼神。
　　那眼神好像在等他说出他心里想的那个名字。
　　赖兆东用口型说出了那两个字，得到的是程季凛满意的点头。
　　宋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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