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墟·梦浮生

　　“小葵，小葵，唉，又跑到哪儿去了？”一个声音隐隐绰绰从堂外传来，愈来愈近，在堂中的众人听见了，不知来人是谁，都转头看向门口。
　　小葵一愣，这个声音……
　　“咦，怎么这么多人？”来人在众人灼灼目光中迈入客堂，吓了一跳。
　　钱端和孙白术看见来人，忙拱手行礼，唤道：“李伯。”
　　“还在休日，你俩小子怎么来了？这二位是你们带来的？”李伯先笑着看了看朝他行礼的两书生，又眼带疑惑看向陌生的陆绫和林空。
　　小葵暗地为逃过一劫松了口气，笑着走过去扯过李伯介绍道：“这二位是钱学友、孙学友请来的林空林郎君和陆绫陆姑娘，是特地来解决书院怪事的。”又向疑惑的林空和陆绫介绍：“这位是我们书院总管李伯。”
　　李伯听后忙向陆绫林空行礼，二人也点头回礼，然后他转身冲着二书生低声笑骂：“你二人倒是操心。”又摇头叹道，“也算是一心为书院了。”
　　两人赧然一笑。
　　感叹完，李伯走至东家旁，向二书生正经介绍道：“这位是院长请来的高人，南柯茶馆东家。”
　　东家微微颔首。
　　二人这才明白这年纪轻轻的东家竟也是位异人，忙向他行礼，起身后叹道：“原来院长早有主意，我俩倒是多管闲事了。”
　　“无妨。”李伯一笑，转身向立在一旁的陆绫和林空拱手客气道：“既然两位也是为同一件事而来，那大家通力合作，相信事情一定会很快水落石出，还书院一个安宁。”
　　听到这话，二人都不置可否。
　　陆绫倚在桌边，漫不经心道：“不就是怨鬼作祟么，用不了这么多人，我去驱了就是。弟，问津阁在哪，带我过去。”
　　林空抖抖宽袖，在旁抱臂笑道：“还未调查，妄下决断不好吧。哪家的怨鬼不索命爱往书阁钻？不过合作确实不必了，钱书生，先领我在书院四处转转。”
　　气氛微僵。二书生无措，抬头望向李伯。
　　李伯不以为忤，爽朗一笑：“不论合不合作，大家总要先去问津阁看看，就由小老儿前头带路吧。”说罢，拱手相请。
　　几人都表示同意，陆陆续续出了客堂，小葵记着刚才的事，落到后头，拉住李伯悄声问：“刚才找我是有什么事？”
　　李伯看看前头的人，轻声回道：“又来了个异人。我刚才从后院拐过来，看见人站在门口，没找见你，我就先把人迎到了问津阁。”
　　小葵低呼：“又一个！？这又是谁请来的？”
　　李伯迟疑：“这个不知，来人也没说。不过那人手持院长信物，我就领着去了文津阁。”
　　小葵苦笑：“不是说异人不常见么，咱这都能凑成一桌马吊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书院出了多大的妖魔鬼怪，吸引了这么些异人来相看。”
　　李伯看众人走出了客堂，摆了摆手道：“先不说了，你赶紧去泡茶，端到问津阁去。”说完撵到前头带路。
　　小葵应了一声，落后两步，拉住钱端和孙白术道：“你俩先去也没什么用，跟我端茶去。”
　　反正顺路。二书生摸摸鼻子，脚步一缓，跟着小葵拐去了茶房。

　　进了茶房，三人轻车熟路，一通忙活。
　　小葵一边将烧好的热水注入茶壶，一边漫不经心向二人发问：“你们二十五日去香山游玩，都逛了哪里，竟然耽搁了一夜才回？”
　　孙白术将托盘找出来，放到小葵面前，心虚道：“我们也没去哪玩，就爬到了半山腰林子里赏景，一下走深了，又逢大雨，才不得已窝了一宿。你可千万别告诉春华师妹。”说完又补了一句，“也别告诉师母。”
　　小葵也不言语，呵呵两声，倒完了水，将茶壶盖盖上。
　　钱端将茶杯拿出来，数了一数，然后放到托盘上，对小葵解释道：“不止我们，书院其他人也有偷跑到香山游玩的。你也别担心，我们没往山上走，未闯到禁地，就是在山腰密林走岔了路，还碰到了该死的雨。天留客，没办法。我们也很无奈，当时王恒都要急疯了。”
　　孙白术在旁急急说道：“溜出书院私自上香山，是我们破了规矩。可现在天大的事也没有眼前这桩麻烦。问津阁怪事一日不解决，这书院能不能办下去还是问题。”
　　小葵轻轻将茶壶放到托盘上，叹道：“我也不多说什么了。你们在香山窝了一夜，平安归来，已是大幸。眼前最大问题是，若王恒有什么不好，等小春探亲回来岂不要伤心死。”
　　两人顿时低沉了下去。
　　孙白术闷声道：“此事是我不好，那日是我硬拉着意维兄上香山的，后来害得他漏夜去问津阁看书，撞了秽事受了惊，卧病在床。”
　　钱端听不惯他这话，辩驳道：“照你这么说，那日上了香山的都有罪了？说起来，最大的罪人，应是老天爷。谁叫他变心变的这么快，上午晴空万里，下午就倾盆大雨，害得我们赶不及回来。”
　　小葵扑哧一笑，将托盘上的茶杯摆好，安慰两人道：“好了，别争谁的错了。照这么说，合是咱们书院一开始选址就错了，不该捡便宜建在香山脚下，更不该开了个后门，方便学子们上山。要怪，要不还是怪开院的董院长罢。”
　　两人也笑了起来，一扫郁郁之气。
　　小葵端起托盘，朝两人挑眉道：“走罢，我们去看看现今问津阁情形如何了？”边走边自哀自怜叹道，“真是赶巧了，刚回来遇上这么大的事，这两日也抽不出时间温书，大后日的校考如何是好？恐怕得不了头名了。”
　　钱端听了，气乐了：“你这是非要招人嫉恨，次次都说未温好书，可哪次经义校考你不是头名，何况这次？”说着冲小葵翻了个白眼，数道，“春华师妹不在，万年探花王恒卧病，老四吴川回外祖家休养……”数着数着，声音慢慢低下去，脚步一慢，陷入思索。
　　孙白术在旁边听着听着，插嘴道：“我怎么听着不对劲？前头的竟无一人好的？”
　　小葵瞪他：“啧，怎么说话呢，我这不好好的。”
　　“不是这个。”孙白术尬笑，“只是这次出事的……”
　　“这么一说，好像是这么回事。”小葵先是煞有其事点点头，然后突然转头，冲两人呲牙笑道：“山中无老虎，猴子才能称大王。两位猴子群里的佼佼者，有何想申辩的没！？”
　　言下之意，竟是怀疑两人为拔头筹，动了手脚。
　　孙白术对她的玩笑当了真，被唬的一愣，赶忙摆手道：“我对争名没什么兴趣，校考只是有幸夺过几回前五，也从未挤进过一甲。再说，我以后是要回家继承医堂的，对于读书没多大志向，混认几个字，能识医书，辨得药材名，看懂账本就行。”说到这，他心思稍定，正色道，“我又不是异人，哪有这么大本领通鬼神之事？”
　　小葵看他慌乱的样子直发笑，然后转头朝钱端道：“经常在一甲外游离，与王恒起过争执，与吴川同寝，又与赵明邻屋的钱学子……”小葵咦了一声，“这么一数，三人都与你有关，事发时你还都在当场。”边揶揄看他边笑，“你这嫌疑……”
　　钱端抱拳讨饶道：“快别拿我开涮了。我也不想回回卷入是非，只能说霉运来了挡也挡不住。夜里做梦我还能梦到当日情形，都几日了，没睡好一个囫囵觉。我看还得抽空去庙里拜拜，去去晦气。”
　　小葵收了笑，看他：“真的？”
　　钱端摊手无奈道：“我同孙兄一样，志不在科举，也犯不着为了校考名次，动什么歪心思。人生就该及时行乐，居庙堂之高有什么好？无非吃力不讨好。”忽而想到什么，摸摸下巴，对小葵轻佻道：“再说，最后那个赵明，资质平平，每回校考不过中游，要真是我做的，大费周章弄他作甚。要吓，我第一个吓你。”说完，朝她露出一个阴险的笑。
　　小葵假意抖了抖，意思意思表示吓着了，又状似顺嘴扯了另一个话头：“不过你还真是胆大，自己一个人就敢去问津阁打扫。”
　　钱端无畏回道：“不是说鬼怪只在夜间出没？白天我怕什么？再说初二那日也是奇了，天色泛白，日光初现，月神已隐，可北斗星却毫不黯淡，格外明亮。”
　　小葵的步子慢了一慢，转头挑眉：“哦？夜里就不亮了么？”
　　钱端想了想道：“前几日正是月末，星月无光，晚上伸手不见五指。我们半夜蹲在问津阁外，黑的都有些发怵。算来近日除了我巡夜那晚，也就属那日清早见到的北斗星明亮了。”说着摇头叹道，“可笑那日我还以为是文运兴昌的好兆头，结果小考前碰上这么一档子事，脑袋都木了。”
　　竟是如此。
　　所有事情清晰呈现在眼前，小葵一时沉默不语。

　　三人沉默着走了一阵，小葵开口问道：“那这两回校考，是谁拔得了头筹？是你，还是孙学友？”
　　钱端一笑：“还真不在我二人之中。”
　　“哦？”
　　“是个姓张的，名字叫张泗。”
　　小葵想了又想：“好像没什么印象。”
　　孙白术道：“他就是赵学友的同寝。”见小葵茫然看他，补充道，“赵明，就是现在还躺在我家医馆的那个。”
　　钱端啧了一声，插嘴道：“小葵又不住书院，你这么说她哪知道是谁？再说，要不是这次赵明出了事，大家根本没注意到他二人是同屋。”他娓娓道来，“这个人，平日倒是安静，校考也不突出，也没见谁和他相熟。若不是这次异军突起，估计到结业我们都不知道有这么个同窗。”
　　小葵转个弯，踏上回廊问道：“这样一个被众人忽视的人，得了头名？”
　　“而且不是一回，是两回。”孙白术跟在后面，伸出两个指头比划，“就你不在的两回小考，他都是头名。”
　　钱端上了台阶，接话道：“经义头名没什么稀罕的，会背就成，可经论小考时他也是头名。我当时不服，还去找了葛夫子。夫子赞不绝口，拿了他的文章给我看。我一读，确实是锦绣华章，让人心生叹服。”
　　小葵听到此，注意力一歪，哼了一声：“什么叫经义头名没什么稀罕？那么多本书都理解透彻，背诵无误，也是极困难的好么？”
　　“是是是，小沈夫子教训的是。”钱端拱了拱手假笑道。
　　小葵瞪了他一眼。

　　说着话，三人不一会就走到了问津阁外，却未发现李伯几人踪影，想了一下李伯可能带他们去的地方，三人穿过回廊，到了问津阁旁的云开书斋前。
　　云开书斋，位于问津阁侧，以廊相连，正是平日学子论书之地。
　　三人一进门，便看先头过来许久的几人无一落座，散散站在屋中，互不搭话，好似划分阵营，气氛紧绷。
　　小葵三人进来之时，众人一点眼风未分，都正紧紧盯着桌旁，也不知在看什么，林空若有所思，陆绫怒目相视，东家还是那副冷淡沉默的模样。
　　小葵有些好奇，走近一瞧，原来桌旁正坐着一名女子，因被站着的几人挡住了身影，看不真切。不过光看那身姿窈窕的背影，就知道是个美人。
　　小葵将茶轻放到侧桌上，不再上前，望向李伯无声询问。
　　李伯站在角落花瓶旁，注意到小葵看他，手未抬，放在腰际，比了个四，轻轻晃了晃。
　　小葵恍然大悟看向桌边女子。
　　原来她就是最后来的异人。
　　东家感觉到动静，无声瞥了她一眼。小葵想起自己也算是他阵营里的人了，吐了吐舌，乖乖走到他身后站好，以备这位大爷使唤。
　　刚立定，就听见陆绫忍无可忍拍桌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说这里没有魂。”坐着的那女子慢条斯理开腔，声音清清冷冷，不带一丝感情。
　　小葵好奇望去，那人正侧头看向陆绫，一张平静无波的脸正好撞进了她视线内，小葵睁大了眼。

　　天上仙子，不外如是。
　　美，真美。
　　一双杏眼如稀世黑珍珠，幽邃深远。再往下看，笔挺小巧的鼻子，嫣红的樱桃小口，还有那放在腿上交叠的纤纤玉手。
　　冷，真冷。
　　皮肤瓷白，像雪一样，配上深黑的眼，红润的唇，色彩分明。与东家寡语的清冷不同，她是冷漠，仿佛世事不在心上，浑身上下，不沾染一丝凡尘人气。
　　孤，真孤。
　　她回话时下巴微抬，给人一种傲人的姿态，坐在那里，虽遭质问，但气势不减。

　　“我看过了，这里没有魂，不用除秽。”她又重复了一遍。
　　陆绫似是不屑，冷冷回道：“不是鬼魂作祟，那伤的三个书生作何解释？”
　　“意外。”
　　陆绫气的笑了：“那他们看到的书册乱飞，书架飘动又是什么，幻觉么？”
　　“嗯，幻觉。”

　　这姑娘回话有点噎人。
　　小葵听着听着，将同情的目光投向陆绫，又觉得这冷语直言的说话方式有点耳熟，偷偷在后面瞄了东家一眼，心道：这二人倒挺般配，都有将天聊死的本事。
　　东家不知小葵腹诽他，望向僵持的两人，难得开口道：“女子属阴，易感知魂体，但也不是谁都可以，需经后天修炼。魂力愈强，感知愈准确，但也不能感知所有魂体，况且不是所有魂体都愿意被人感知。”
　　陆绫听到最后，有些得意，朝坐着的女子娇笑道：“小妹妹，听见了吧？你的感觉做不得准。”
　　坐着的女子却没搭理陆绫，转头直视东家，平静认真回道：“这里没有魂的任何迹象。”
　　两人视线相对，脸上俱是面无表情，却有一股奇怪的气场在室内蔓延开来。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小葵面色不动，身子却悄悄往后撤了一步，怕殃及池鱼。

　　“不才冒昧问一句，阁下是不是‘朔月’齐静姝齐大人？”方才一直若有所思的林空正色望向桌旁女子，谨慎开口，打破两人对望。
　　那坐着的女子听到林空的问话，收回望向东家的目光，转头打量他，然后坦然点了点头。
　　林空看她承认，摇头失笑：“越来越有趣了。不过一个小小的书院闹鬼，竟劳动京城双月之一前来，真是有意思。”又朝着东家挑眉道，“若是阁下现在说自己是御灵卫或是三辰师，不才也不会感到意外了。”
　　东家看他，一双眸子平静无波：“抱歉，打破你的期待了。”
　　林空环胸抱臂，无所谓的耸了耸肩。
　　旁边的陆绫有些不可置信，低呼：“你是齐静姝？”一双眼上上下下，扫遍她全身。
　　林空看她如此惊讶，在旁边哂笑道：“你不是月神殿巫女么，怎么连自家人都不认识？”
　　陆绫一僵，冷哼一声：“我只有一个脑袋，怎么能记得所有人”回完嘴又抬起下巴，将话题引回来，“就算她是齐静姝，也不一定都是对的。刚才这俊俏小哥不是说了么，她也不能感知所有魂体，而且也不是所有魂体愿意被感知。是吧，小哥？”说着正色望向东家。
　　东家微颔首。
　　“所以这里到底到底有没有怨鬼，不能枉下决断，还是要亲自调查一番。”说罢，不管其他人，自己一马当先地往问津阁走。
　　林空摸摸下巴，小声嘀咕道：“这不就是我进门时说的意思么？”嘀咕完也不含糊，跟着陆绫出了云开书斋，往问津阁走。
　　钱端和孙白术对看一眼，蠢蠢欲动，抬脚跟在后头就要往问津阁走。
　　小葵一看，向前赶了几步，在门槛扯出二人，半担心半好笑道：“你二人跟着去能做甚，万一有个好歹——”
　　两书生声音里透着一股兴奋：“现下是白天，又有这么多异人在，就算有鬼，也闹不出多大动静。这等鬼神之事，以前总觉得离的遥远，这回落在自己头上，虽然有点害怕，但内心还挺激动。现下更有机会亲眼见证，若是不去瞧瞧，总觉得有些遗憾。”说完，二人挣开小葵的手，急急往问津阁去。
　　李伯走过来，拍了拍小葵的背，嘱咐道：“我跟着他们去，你就在这等着，别乱跑。”说着也追了上去。
　　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小葵又气又笑，回身一看，顿时觉得自己还不如追上去。
　　刚才还稳坐泰山的齐静姝不知何时从座位上站起，走到东家面前，掩嘴看他，一双大眼黑幽幽的，盯着东家是眨也不眨，盯得人心里发毛。
　　东家却不是常人，被人这么紧迫盯着，脸上还是一丝表情都没有，淡淡看着她，也不开口，任她打量。
　　一室沉默，四目相望，也不知要看到什么时候。
　　小葵站在门边缩了缩，想着是否要给他二人腾个地方，就听见齐静姝打破沉默，轻声细语：“我方才就想问，以前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东家冷淡看着她，面无表情回道：“没有。”回话十分果断迅速，想都不想。
　　齐静姝不置可否，抬脚向前，一双眼还是直勾勾地往他脸上瞧，身子都快要贴上东家了。
　　难不成她真见过他，亦或是他？
　　小葵心里打起了鼓，挺起身，一个箭步插到二人之间，将静姝的目光隔开，对她慌忙摆手笑道：“我们东家刚到都城没多久，二位怎么可能见过？我们东家，呃，可能好多人长得跟他像，生的太平常了，太平常了。”
　　简直是胡说八道，是个人都不可能相信。
　　静姝面无表情看她，不搭腔。
　　小葵尴尬笑了两声，赶紧岔开话题，抬头问东家：“咱们也过去看看吧。”
　　东家答应，和小葵往外走，就听见静姝在后面道：“我也去。”然后走到东家身侧，犹自盯他。
　　东家点点头，两人一齐出了云开书斋。
　　小葵看着两人背影，立在原地，叹了口气，也追着去了。

　　甫一进问津阁，就听见一声尖叫从二楼传来，小葵一凛，登登越过东家两人，窜了上去，就看见林空几人围在一扇门前，不见刚才尖叫的陆绫。
　　几人将路挡的满满，小葵挤不进去，垫脚去瞧，看见林空边捶门边喊：“怎么了？”
　　陆绫在里面一个劲的拍门，慌道：“我一进来，门就自动和上了，怎么拉都拉不开！”
　　“陆绫，退后!”林空无法，准备踹门。
　　陆绫在里面还有工夫回嘴：“我和你第一天见面，没那么熟，别擅自叫人名字！”
　　“呃，等一下……”小葵看了看门，弱弱开口，但站在外围，声音又小，被神情紧张的众人集体忽视。
　　林空抬脚狠踹，门应声倒地，一时尘土飞扬，陆绫在里面边挥手边捂着嘴咳。
　　孙白术越过林空，跨过倒下的门，冲了进来，围着陆绫团团转：“表姐，怎么样，有没有事？”
　　陆绫呛的直咳，说不出话，只伸出手摆了摆，示意无妨。
　　几人这才放下心来。
　　小葵看了眼前这一出，干笑两声，然后转身，东家和静姝两人没有上前凑热闹，站在楼梯口，淡淡看向这边。
　　陆绫缓了缓，迈出门，几人也无心再查看，围着她下了楼。小葵想了一下，跟在后头也下了楼，走前不经意回头一望，看见东家走至坏了的门边，蹲下了身。

　　走了一趟问津阁，出来一看，日头西斜，霞光满天。
　　几人没回云开书斋，就近在问津阁另一旁的雾散轩坐定，孙白术站在陆绫身侧，以衣充扇，为她扇风。
　　林空摸着下巴思虑道：“看来这鬼还挺厉害，白日就敢出来吓人了。”
　　听了这话，坐旁边的李伯沉吟了一下，欲言又止，似在思考措辞。小葵看林空如临大敌的样子，又看看不知道要怎么开口的李伯，嘴角抽了一抽。
　　“不是鬼。”
　　几人抬眼望去，东家独自一人，施施然跨入轩中。
　　陆绫听到这话，蹭一下站起身，撇开孙白术，忍无可忍道：“不是鬼怪作祟，难不成你也要说这是意外？”
　　“嗯，是意外。”
　　陆绫冷哼，怀疑看他：“小哥，你不会是看人家生的美，有意偏袒吧？”
　　东家淡淡回道：“我比她生的好看。”
　　虽然是实话，但东家如此坦然，让人不知该接什么。
　　陆绫一下噎住了。
　　“扑哧。”一声细微笑声传来。
　　小葵以为自己没忍住，笑出了声，连忙抬手捂嘴，往旁边一瞟，撞进了林空一双带笑的眼。两人四目相投，一愣，然后交换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东家淡淡瞟向二人。
　　小葵变掌为拳，放在嘴边，咳了咳，探头看了看东家身后，岔开话题，熟络问道：“静姝呢？你们没一起过来？”
　　东家看她回道：“齐姑娘为了确认，决意在问津阁再转一转，稍后过来。”
　　“你把她一人留在问津阁内？”一旁还没缓过神来的钱端惊呼，急道，“已快入夜，你不怕她撞上什么秽事？”
　　东家淡定地回道：“问津阁没有鬼怪，她不会有事。”
　　“没有！？”二书生惊呼。
　　林空皱眉，不赞同道：“现在下定论还为时尚早吧。不才倒觉得可能是阁中物怪所为，所以不致死，只耍人玩。”
　　物怪？
　　林空看小葵疑惑望他，耐心解释：“有些物件与人呆的年岁久了，会渐渐生出物识，有了灵性。若通了灵识，生成识海，可生出魂体，再厉害的可以化成人形，与平常人无异。物怪因人气而醒灵，所以一般不会害人，不过天性顽劣，喜欢戏耍凡人。”
　　小葵点点头，表示明白。
　　静静听他讲完，东家慢条斯理开口道：“书院之中没有物件比堂前松年岁长。虽说以前也有树木颇具灵性，年未过百而启灵识通人性，但书院这棵堂前松年龄近百，却是连物识也未生。所以不可能化出精怪作祟。”
　　“昨夜我在问津阁布下阵法，可捕世外物。等了一夜，也没有任何动静。所以问津阁没有鬼怪作祟。”
　　“小哥，不是我说，你年纪还太轻，这本事嘛……”陆绫拉长了声音，没在说下去。
　　林空也在旁边轻笑，不是很相信他的说辞。
　　小葵看两人轻视东家，气得鼓起了腮帮子，决定收回对两人好转的印象。
　　东家没有生气，平静道：“灵迹不会说谎，我相信自己的调查。”转头看向小葵，“此间事已了，再待下去也是无用。”
　　气氛微凝。
　　见三位异人各执一词，都不妥协，李伯刚忙上前，对众人拱手打圆场道：“今日天色已晚，各位要不先回去，明日，明日再继续。”几人互看了看，表示同意。
　　刚出雾散轩，还在生闷气的小葵突然想起什么，扯了扯走在前方的东家衣袖，指着问津阁提醒道：“还有静姝，静姝还在里面。咱们得去告诉她一声。”
　　几人才想起齐静姝还呆在问津阁内，正好顺路，小葵走至问津阁下，朝楼上喊道：“静姝，静姝，你下来吧，大家要走了。”
　　叫了半晌，问津阁内寂静一片，无人应答。几人脸色一变，心下不妙，赶忙冲进问津阁，刚跨进门登上楼梯，脚步一僵。
　　齐静姝倒在楼梯上，生死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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