酹酬雨

　　醒来。孑兀已换上干净的里衣，躺在温和的被子里。房间那头，师傅放下茶托，走来坐到他身边。
　　玙兹纤长的手指摸摸他的额，试温。说，还好，没有发烧。
　　孑兀睁大眼睛看着师傅，他脸上尽是旅程的疲惫，人也更为消瘦。孑兀连忙坐起身。嗫嚅，师傅……。
　　孑兀，你的头发真的长乐。都能扎着。改日，我再帮你修理。说罢，玙兹走向纸门的方位。
　　对了。玙兹拉开纸门，顿了顿，道，几日后会有客来。你好好休息。才走出去。
　　望着师傅的背影，发觉他的黑发短了一截。大概，明年这个时候，又能长到以前的长度。每年如此。
　　自己也是。

　　果不其然。访客如期而至。
　　为首的是住持和玙兹。孑兀站在师傅身边，缄默。后，寺僧以一字排开。
　　来人是为年过四旬的贾商。华衣玉饰，相显徽映。看似很忙，只带了3位随从。神色不安，目光四涣。
　　客套的暄禅后，请入内室。

　　那人和住持，玙兹大人到内堂。孑兀一脸无趣的坐在院中石椅上。不消一会，玙兹出来。
　　怎么了？玙兹走到他身后。
　　孑兀垂着头，金发的刘海遮住无瑕的眸。玙兹大人，我……。想说的话，又咽下去。
　　你说，为何春秋代序，日月不淹？一定是世界，一直都一层不变的话，一定会觉得人生太冗长。或许会，无聊得想死掉吧。玙兹说。孑兀，什么都会更替的。
　　孑兀点点头。我知道了，师傅。
　　金发，是很耀眼的颜色。有时候，光芒会让人这个不开眼。
　　师傅。您以前说过。孑兀仰头看着玙兹大人，双眉紧蹙。我不是属于这里的人。那么，我有一天也会离开？我不想。
　　孑兀，这就是宿命。或许这一天很快便到了。船到桥头自然直。孑兀默默的听着，扭头去看绿枝梢头嬉戏只鸟。
　　师傅，人的一生会不会就在寻找那个属于最根本自己的地方？像是鸟儿从属天空的般。
　　谁知道呢？玙兹一笑，黑发下的靥庞，十分庄重，与安和。如神明的雅致。与世无争，所曰佛。
　　孑兀凝重的神色，微微缓和。玙兹从后撩起他愈长的金发，细心的束起，模样宛同玙兹自己的。
　　好了。孑兀，去收拾行李吧，与我一同下山。
　　是，师傅。

　　原来，那客人姓纳兰是为请人而来作法的。第二日，住持面色沉重的派寺中一位德高望重的僧人下山去。还有玙兹和孑兀。
　　师傅，那人为什么会找我们这种小庙?离他家所在甚远。孑兀一边收拾行囊一边问。
　　是他去逝的妻子的愿望。孑兀，遁入空门之人，六根清净，两袖清风。不被世俗所绊，随心而之。谓无一物。
　　孑兀手中不觉停住，注视着抱手倚窗，等待自己收理好的玙兹。怔怔的不解。
　　果然，我还是不完全明白和尚的那套说法。玙兹撇撇嘴，说道。孑兀，如今做和尚的几乎各有各的缘由。所谓“遁”入，真的只是在寻求逃避之地。好比我，对于繁杂的尘缘，没有比随剃度而散的满地头发来引断的，更为简单。
　　师傅……
　　即剪了尘世的牵线，对人世的倦意。大不必有何所思所念。毫无顾忌，无的绝对自由。至少，我是以这种心态来当和尚的。玙兹把自己的黑发拨到胸前，说，谁知道这几缕尘丝，何时可了？
　　师傅的头发，也很好看的。孑兀嫣嫣一笑，百花斗妍。
　　这才是所属十二岁年纪的童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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