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自喜欢

作者:是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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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喜


      杜朊处理完最后的工作,便按时下班。

      她今晚要和胡杨吃饭。

      上次两人互存号码后,便心照不宣联系起来,彼此加微信后偶尔会分享下日常,虽然也不多,但关系比之前要紧密些。

      这会到了菜市场,杜朊见他微信没回,又愁于不知道他的具体口味,索性拨了电话过去。

      “喂。”电话那头传来低沉的音色。

      “是我,杜朊。”

      “知道。”

      “今晚吃饭,你有什么忌口的吗?”

      “你在哪?”胡杨反问。

      “家附近的菜市场。”

      “成,等下我过去。”

      说罢,又让杜朊报上地址,没一会胡杨就到了,这次骑得是摩托车。

      然后俩人接应上,便一起逛起来。

      杜朊挑菜也精细。

      完全不像是曾经不沾阳春水的小公主,绿汪汪的菜摊更衬她皮白,她熟练挑拣着,时不时询问下胡杨的口味,他们的互动在旁人看来,颇有几分小夫妻恩爱的模样。

      胡杨不挑食。

      小时候穷没得挑,长大后又因独身,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更没啥好挑的,待杜朊知道后,也不再多做顾虑,便依着自己口味买了些。

      随后,胡杨骑车带她回去。

      老小区,没有地下停车位,胡杨直接停在杜朊所处的单元楼下。

      俩人又并排走上楼,杜朊多少有些不自在,她发现在他面前有些不知如何自处,他虽沉默内敛,但内心通透,说实话,她不太敢轻易挑起话题。

      怕被一下看穿。

      于是,安安静静中走到五楼,一楼两户,对面是林姨,胡杨知道。

      杜朊开门换鞋,才惊觉没有给他备拖鞋。

      “你穿着进来吧。”她回头说道。

      胡杨看看门口的鞋架上,的确没有多余的拖鞋,也不推脱,又往后退了两步,在门口的鞋毯蹭了几脚泥土,才走进去。

      室内不大,装修有些年头,两房一厅,一厨一卫。

      杜朊没空招呼他,一股脑去了厨房忙活,所以,这会是杜霖出来待客。

      半大的少年,还没完全好全,小心端了杯凉白开过来,笑得明媚灿烂,眉眼间像极了杜朊。

      “你是胡杨哥哥吗?”杜霖坐在他对面,一幅乖巧。

      “是。”胡杨也笑。

      “我是杜霖,雨林霖,你可以叫我霖霖的。”

      “好的,霖霖。”

      胡杨顺从他意。

      闻言杜霖更开心了,出院的时候,就听说过胡杨,林姨夸他,就连姐姐也夸他,虽然就一次,但他记得好清楚。

      他好想见他,林姨说他是姐姐的好朋友。

      老师说过好朋友是非常非常要好的人才可以做此形容。

      所以他天天盼着快点好起来,想要认识姐姐的这位好朋友,今日总算见到本尊,期待许久的愿望得以实现,情绪难免有些兴奋。

      “胡杨哥哥,我姐姐做饭很好吃的哟。”杜霖坐正,脸上带着骄傲一字一顿说道。

      “那谢谢你姐姐,今晚让我大饱口福。”胡杨上前摸了一把他的头。

      “那你等下记得夸夸她,她上次都有和我夸过你的。”

      得到回复的杜霖满足之余,不忘叮嘱。

      “她夸我什么?”胡杨好奇。

      “姐姐说你很好的。”杜霖认真说道,又怕这份表述不清,又加了句:“很好的那种好哦。”

      不知是杜霖的语气,还是对这份转述的认可,胡杨不由点头以示赞同,又瞥了一眼厨房方向,灯光温馨,柔和如她。

      可又傲娇如她,别扭如她。

      然而这样多变的她,他实则是欢喜的,也是接纳的。

      或许是杜霖的热情,俩人而快速熟络起来,杜朊不让他进厨房帮忙,胡杨就在客厅陪杜霖下飞行棋。

      杜朊透过厨房的玻璃抽空看他们玩,杜霖不同于同龄小孩,发育稍显迟钝,有时笨拙,有时话痨,偶尔也会让她无法招架。

      而他却丝毫不嫌,反而和他玩得不亦乐乎,他这个人,总归是最有耐心的。

      诚如杜霖所言,杜朊的厨艺还不错,三菜一汤,多半是给胡杨吃下去。

      饭后,杜朊拗不过胡杨,于是他洗碗。

      胡杨观察着厨房周边,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打理得也很干净。

      事毕,胡杨准备回家,杜朊送他下楼。

      “饭很好吃,我很喜欢。”

      胡杨跨上车身,回头冲杜朊扬了扬唇。

      他加了有强调意味的形容词。

      夜晚的半伦月光熠熠,杜朊坐在阳台吹过堂风,光倾倒在在她身上,风捎来洋洋盈耳的吟唱。

      唱的是:月半弯,好浪漫。

      余音缭绕,委实动听。

      *

      天气照旧炎热,阳城如同没有秋冬季般,太阳高挂,空气闷躁不已。

      傍晚时刻,杜朊接到胡杨的电话。

      又是阳城人民中心医院,四楼骨科,胡杨下午搬东西不小心被砸了,压伤。

      杜朊见到人时,他的左手已经包扎好厚厚的纱布,他需要停工一段时日养伤才行。

      从医院出来后,胡杨准备打电话给阿华交接其他工作安排,杜朊就是这时不小心瞄到——

      他的电话薄里,她在他的电话薄里是的备注是:a杜朊,难怪被通知的是她,晓是如此,杜朊心里生出一份被告知的欣慰。

      胡杨的工作谈不上多么复杂,三言两语便可交接结束。

      “你左手不便,你自己在家可以吗?”杜朊拉住他右手,不由询问道。

      语气携带着可察的关怀。

      “大老爷们,哪能不行!”胡杨不以为然。

      沉默少间。

      “要不,来我这吧。”杜朊不再拐弯抹角,她觉得他根本就没把自己受伤这事放心上。

      就这,还大老爷们,糙得要命。

      “你什么意思?”胡杨一时讶然,低头近她几分。

      “我说,我来照顾你。”

      “好呀!”

      胡抬头杨定定看着她,最后咧着嘴重重点头。

      杜朊觉得这人真是傻气的要命,不由也跟着笑,俩人最后到他家收拾衣物。

      于是就这么一锤定音,林姨是独居,得知此决定后,一脸认同把杜霖接去她家,而胡杨就这么住了下来。

      杜朊想,明明自己不是个什么多事之人,她连弟弟都没有照顾得多好,偏偏又大言不惭迎了胡杨入内。

      *

      胡杨刚洗完澡,单手稍显艰难套上衣服。

      他看着老旧的浴室,旁边两个漱口杯,左边是护肤品,右边是他的剃须刀,墙上置物架有两条毛巾,脏衣篓有他刚换下的衣物,脚踩的是她给买的鞋。

      合脚,舒适,柔软。

      他喜欢这样的感知,和所留下的痕迹,处处都有他的参与。

      他觉得有些话,需要找准时机说明。

      日子就这么简单过着,俩人相处多日还算很和谐,杜朊上班,他起早给她买早点,杜朊下班,他提前去买好菜。

      分工明确,相得益彰。

      生活平淡,于无形之中产生了某种契合。

      不管是情感上的,还是行动上的。

      导致现在杜朊给他换纱布,都顺手不已。

      胡杨比她高出许多,所以连同坐在同个高度的椅子上,杜朊都显得娇小。

      小胳膊小腿,眉眼温和,动作轻柔。

      她鼻头右边有粒小小的痣,像她一般娇俏,嘴巴因为专注而闭合,唇部饱满却夹带粉色。

      脸上很干净,绒毛隐约可见。

      手指葱白,细细小小的,划过他的皮肤,那份柔软的触动,沿着脉络蔓延。

      晚间的过堂风悄声来,绕到她后背,微微鼓起衣裳;蹿至她耳边,吹起腮边的几缕垂发;掀落她衣领,使得锁骨更加清晰可见。

      不怪以前大家都觉得她好看。

      胡杨是在高二下学期末退学,从此步入讨生活的日子,待过工地干过装修,为了生计,杂活碎活都愿意干,从少年到青年,从南到北,如今回归阳城成了名普通运货司机。

      他这般并不奇怪,没有高学历只有一身蛮力,也曾想过重读,奈何生活所迫,没有选择余地。

      可是她,怎么会就这样了呢?怎么就跌落神坛了呢?

      “你……”胡杨踌躇不决,但还是想问的。

      “我怎么?”杜朊即将打结,头又凑去他几分。

      胡杨顿时闻到一股淡淡的洗发水香味。

      “你爸妈呢?”

      胡杨看到她手中一顿,随后又继续动作。

      “读高三那会,全家搬迁至京市,我爸本想着大展鸿鹄之志,后来生意不景气,不久便宣告破产,我爸过度奔波劳累,最后撑不住病逝,又两年后,我妈苦于日子难熬,就吞了安眠药走了。”

      杜朊语气淡淡,像是在说一场与她无关的事。

      “世事无常……”胡杨觉得自己开了一个并不妥当的话题,试图开口安慰。

      “嗯,都过去了。”杜朊打断他的话,人要向前过日子,哪能一直陷在过去。

      胡杨见此也不再说什么。

      她接着拿剪子修理短已经打好结的纱布,事毕后,便起身准备去归放药箱。

      胡杨伸出长腿挡住她。

      杜朊不解转身。

      “你就没什么要问我的吗?”胡杨有点闷。

      相处多日,她真的对他不好奇,不过问。

      “问了,你就会说吗?”

      “你不问,又知我会不说?”胡杨把腿收回,示意她坐下。

      要问什么?

      是带着目的的打听了解,还是一次纯粹的寒暄对谈。

      可是,她对他从来都是不纯粹的。

      自从高中鸡蛋事件后,杜朊总会不经意观察他,她不懂那是一种什么样的行为,但是她起初并不喜欢。

      所以她努力压制着这份感知。

      为什么呢?

      因为他看到了她的脆弱,她一直觉得和他们不一样,她家境不错,和他们从来不是同一个阶层的,不管地位、财富都有所差距,但凭什么他一下子就窥视到她的窘迫,明明如同天堑般的距离突然就缩短起来。

      心中的质问不满越多,了解到的也就越多。

      不屑是好奇的开端,好奇是感兴趣的启发。

      她所知道的就是,他家穷。

      一套校服穿到发白,那会流行非主流的年代,他就顶着一个寸头;大家玩触屏智能手机,他手里揣着一部老旧的小灵通;大家逃课去网吧游戏打到飞起,他天天按时上下课好学生。

      大家都穿耐克鞋,他脚踩不知名的牌子,边缘都磨破,鞋头有裂痕,既穷酸又不时髦,有人取笑他,他不以为然。

      他就连拿补助金都拿得光明正大,他不自卑也不怯懦,堂堂正正,坦坦荡荡。

      仿佛一切糟心的事物都不足以撼动他。

      总之,他有着和大家很不一样的品行,这种魅力色彩无疑是缤纷的,多姿的,有着超乎这个年龄所有的磊落,深深吸引着杜朊。

      她好奇怎么可以有人活成这样。

      可是又厌恶自己这种不受控的关注,逆反心理作用,她想摧毁他那份美好。

      那会恶毒如她,心生歹意故意捉弄他,体育课提前回教室,藏起他下门课的课书。

      他没书,只好被罚站到教室外,可他站得笔直,一身的正气让她更不解气,她解读成他在反抗。

      轮到她课间操打分,故意给他打低分,老师找他谈话,他依然稳如磐石,好像都不会被干扰。

      她有时觉得他又傻又憨,连同她的欺负都不会拒绝。

      真的是笨死了。

      可是她到后面又不见得别人辱他,来一个骂一个。

      他无私包容,她肆无忌惮,一言不合偷他作业抄,二话不说可能又是在挖苦他,隔三差五以闹他为乐,他总是笑笑而过。

      顶多气急了,也只是涨红着一张脸不作声,暗自生闷气,气完又恢复那张温和的脸,对着她。

      回归常态,又无所起伏。

      她像是打了一个棉花拳,无所作用。

      她仗着家里有钱,仗着他领的奖学金是杜家所赞助,她将少年自尊心碾压着,以他反应做自我满足的恶趣味。

      在俩人共处的两年青春岁月里。

      她对他,从不屑,到不解,到好奇,后来他退学,她举家搬迁,也就不了了之。

      时隔数年,再遇是意料之外,她不再是什么富家女,而他一直都在阳光生长,还是那么地赤子之心,不同流俗。

      他很好,好到她都不敢靠近。

      记忆的闪回铺面而来,羞耻心差点将她掩埋,她不知该做何感想,迟来的歉意如同贱草。

      其实她明白的,不管是她的肆无忌惮,还是他的包容,都是建立喜欢的基础上而展示的。

      可今时不同往日。

      “我没有什么问题,过去是我对不起你,希望你别放在心上。”声线平和,虽诚恳,但又带着距离,划出一道分割线,楚河汉界。

      “那我偏就放在心上了呢!”胡杨气极反笑。

      杜朊知道他想听的是什么,但她不敢问。

      后继无言,又半响后,各自回房。

      两扇禁闭的房门,一场安静的不欢而散,这是成年人的默契。

      无声,却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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