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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
“你是不是疯了!”纵使萧舜利用了自己对他的信任,黎鹞在心里依旧还是放心不下自己的师弟。
“你想复国?”
“为什么不行。”萧舜反驳道:“天下、江山,这些本该就是我的,我现在只是把它拿回来。”
“你这是在找死!你以为池瑜是靠什么一统五国,如今天下大势已定,你又靠什么动摇他的根基?”
“谁都不会懂的。”萧舜神情冷凝,他几乎是喃喃自语:“我们萧氏一族为了复国付出了多少东西,又有多少人心心念念等我坐上那个位子!”
“事到如今,再没有任何事可以阻挡我的脚步。师兄,你只要把明月心交给我,其余的什么也不要管。等我拿到明月心,自会让你们夫妻团聚。”
黎鹞思及情况未明的妻子,渐渐平静了下来:“你既然对我的家世如此了解,就该知道明月心一直由我母亲保存。我带你去临安,找我母亲。”
萧舜回头看向黎鹞,一边的嘴角微微上扬,看起来又邪气又单纯:“那最好不过了,师兄。”
临安地处西南边陲,与他们的所在地相隔甚远,黎鹞一行人风雨兼程了半月有余才堪堪到达。拉开马车上的布帘,黎鹞望着满目苍翠,内心稍感安慰,他年少离家,再归来已是束发加冠,家中那株与自己同岁的丹桂不知是否已经亭亭如盖?
黎元朗、陆云胡夫妇虽然早已退隐江湖,偏居一隅,但毕竟早年在乱世中沾染了太多杀伐血气,万事轮回,黎鹞从小体弱多病。因而他们送黎鹞入清元门,修习医术,一为保命,二来也是救济苍生以赎前人之债。
去往黎鹞的家需要坐船,一叶扁舟行走在两岸青山之中,仿佛游荡在潇湘画里。越来越近,越来越近,黎鹞忍不住站起来,遥遥地远眺着那万绿丛中的一方天地。
瑶草碧,柳芽黄。载将离恨过潇湘。
请君看取东流水,方识人间别意长。⑴
推开院门,一切都是那样的熟悉,那样的亲近,丝毫没有改变。这让黎鹞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下一刻,父亲就会在他背后出现,带着刚从集市上买来的鲜花饼逗得他满院乱跑,而母亲就在窗边笑意盈盈。
黎鹞不知不觉红了眼眶,这世间哪有这么多天随人愿。父亲病逝,而自己回乡的缘由却是身后之人的狼子野心。
“母亲……”
听到呼唤,陆云胡似乎并没有多么惊讶,一副意料之中的模样。她既没有开口回应,也没有因为来者众多,气势汹汹而惊慌失措,只是专心致志做着自己的事。陆云胡跪在蒲团上,手中执香,与任何一位善男信女一样对着佛像虔诚地祷告。
“啪啪啪。”萧舜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竟鼓起掌来:“有趣,有趣。黎夫人不愧是见过大世面的人,涵养功夫是一等一的好。风姿绰约,不减当年。”
陆云胡恭敬将香奉于案前,漫不经心地开口道:“说我风姿不减当年,难不成你当年还见过我?”
这句话明显是在讥讽自己少不更事,萧舜却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黄毛小子,就别在我面前搬弄是非了。”
陆云胡回头,安静地看向众人。她容貌清丽冷艳,颇有几分飘然若仙的味道,平和的黑眸无波无澜却又不可捉摸。岁月终究是厚待她的,半生的颠沛流离并没有损减她的美丽,而是给了她铅华消尽的风情。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⑵
“母亲。”黎鹞的声音颤抖,带着一丝的哭腔。不管在外他是如何的受人尊敬,也已经成为了一个家庭的支柱,但在母亲面前,他永远是那个会哭会闹的孩子。
“这不怪你。”陆云胡伸手抚上黎鹞的脸颊,触手可及的温度一如当年的令人心安:“当兄长把明月心交给我时,我便料到会有这么一天。所谓秘密,必有被揭晓的时候。”
萧舜挥挥手,让手下离开房屋,守在院外。他故作潇洒地笑问:“听黎夫人的意思,是愿意把明月心拿出来了?”
“兄长之所以将它托付给我,是为了全他自己的一个念想,而不是为了给我们招致杀生之祸;而我之所以保留它,是为了完成兄长的遗愿,而不是为了富贵荣华。”
陆云胡拉开抽屉,从中拣出一个盒子:“明月心就在这里,你拿走吧。从此我们黎家与你桥归桥,路归路,再无半点瓜葛。”
萧舜感觉自己呼吸困难,多年未了的夙愿,就要因此变得前途光明,怎能不让人心驰神往。他伸手去取,却被陆云胡拦住。
“我说的再无瓜葛你可明白?”
滞留在空气中的手慢慢握紧,后又松开,萧舜不是个无情无心的人,师兄对他的好他都记得清清楚楚,只是在大业面前,所有情谊都会变得微不足道。
“我明白,无论成败,我都……不会再打扰师兄了。”
黎鹞屏气凝神,凉薄一笑,并未吐出半个字来。
陆云胡把盒子往萧舜手里一放,转身走进了里屋,黎鹞随即跟了进去,只听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今日一别……”萧舜哽咽道。
他的话没有说完,但两个人其实心知肚明。
今日一别,就是此生不复相见。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月上柳梢的时分,黎鹞与母亲用过晚饭后,就像儿时那样搬了凳子去庭院小坐。看着院中央那棵繁茂碧绿的丹桂,心绪一下子都安宁了不少。
“母亲,明月心蕴含着的究竟是一个怎样的故事?”
陆云胡莞尔,她陡然想起三十年前的风风雨雨,禁不住有了倾诉的欲望:“那是,一位倾国人的倾城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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⑴摘自《鹧鸪天》严仁
⑵“仿佛兮……”这句话我经常在玩三国杀里的甄姬的时候听到,我猜这大概是《洛神赋》里的句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