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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幻境
沿着河岸走了有片刻钟之久,溪云晟很快发现这里根本不是玄冥岛,至于自己何时到了这里,又是如何到了这里,竟没有丝毫记忆。
那晚,到了神司,后来……后来……发生了什么,脑海中闪过紫金玄袍,青獠面具还有璃殇湖的零碎画面,却如何都拼凑不起来。溪云晟的天顶穴隐隐作痛,伸手扶额,一阵眩晕朝他袭来,停下的脚步也向后一个踉跄。
“你怎么了?”从后面赶来的白黎婉一把扶住差点摔倒的溪云晟。
“这是哪里?”比起那晚的遭遇,溪云晟更关心如今的处境,又该如何回去。
白黎婉眨巴着大眼睛道:“这是安川城的郊外,再朝前走穿过竹林应该就快到临州了。话说昨晚你怎么会躺在安川的大街上?是不是碰到仇家追杀你?还有你怎么中的毒?那毒好像很厉害的样子。”白黎婉一逮着机会就耐不住好奇心,抛出一连串问题。
溪云晟并没有回答白黎婉的问题,转过身看了看周围的景象,他所关注的重点是,这里是完全陌生的异域,该如何回去就更加无从说起。
竟然丝毫也感受不到灵力存在,连转瞬移形的能力也失去了,原本想用灵力感知玄冥岛的方向,溪云晟却发现自己的灵力不知何时全然消失。
白黎婉看不出他在想什么,只当溪云晟是想起遇害前的可怕场景。
“别怕,你跟着本姑……咳,恩,兄弟我混,咱们一起闯江湖,行侠仗义,我定会护你周全的。”白黎婉差点忘了自己是女扮男装,还好没露馅。
“你去闯你的江湖,我没有任何兴趣。”虽然对于白黎婉的一番江湖说辞溪云晟并不十分明了,但他一向独来独往惯了,即使身处异世,也不喜欢被人跟着。
“喂,我是你的救命恩人,有这样赶恩人走的吗?”白黎婉瞬间炸了毛,哪儿还有这样忘恩负义之人,本姑娘可是救了他的命啊!要不然这会儿指不定他就被仇家抓住,正在接受严刑酷打。
溪云晟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白黎婉道:“我有让你救我吗?”微微翘起的嘴角像是无声的嘲笑,说完继续面无表情的向前走。
一句话噎得白黎婉无话可说,气的呼呼吹起额前的碎发来泄愤,双脚都快把脚下的地跺出一个坑。。
“气死我了,我这暴脾气,我今天就跟着你了,我还就不信了。”白黎婉的倔脾气一上来谁都挡不住,看着前面的溪云晟拔腿追上去。
两人走着走着就进了一片竹林,里面雾气缭绕,白黎婉赶紧上前跟紧溪云晟。
溪云晟突然停住了脚步,警惕地看着四周,察觉出气氛的诡异。
不知何时一阵阵琴音飘过来,似乎近在眼前,又好似远在天边,飘渺不定,犹如天籁,丝丝入扣,随着琴音的渐渐清明,雾气也愈来愈浓。
“真好听呀,是谁在弹啊。”白黎婉瞬间沉醉在美妙的琴音中。
转瞬间,白黎婉已身处一条街道,不同于平常商品琳琅满目的街道,这条街两边密密麻麻都是乞丐,衣衫褴褛,他们或躺着,或坐着。有满脸褶皱的老人,也有眼神充满畏惧的孩子,毫无生气,一股压抑凄凉感笼罩这座城。
一个女人坐在地上失声痛哭,怀中紧紧抱着一个孩子,母亲的脸紧紧贴着孩子。孩子的脑门上有一个血窟窿,从脑前直通脑后。鲜血沾染成一片,染红了母亲的发丝,血液的一瞬温热转而变得冰凉,像孩子已经冰凉的脸颊,女人的手紧紧捏着孩子,指间因太过用力泛出惨白,好似只要用力就能看到孩子扬起头,忽闪着纯真的眼睛说:“娘亲,你把我抱得好紧。”可是孩子就像沉睡在另一个世界,任凭女人如何呼唤,都醒不过来。
白黎婉停下来,看着这样的情景,喉头像被梗住了,心也揪成一团,生硬的疼,有些呼吸不上来。
忽然想起十岁那年,自己为了捞风筝,失足掉进湖里,被哥哥救起来,娘亲紧紧抱着自己,一句话不说,只是一直啜泣,任凭爹爹怎么劝,都停不下来。白黎婉知道,那次,娘亲是真的害怕,怕自己有个三长两短。记忆中的画面和眼前的画面重合,白黎婉的眼眶有些湿润,喉间越加发梗。
突然,身后一声惨叫,将白黎婉从眼前的情景拉扯出来,转身看到的一幕却让她浑身一颤。
一个黑衣人背朝白黎婉,抓起一个孩子,一剑刺穿孩子的胸口。孩子还来不及哭泣就没了气息,一双眼无助地睁着,仿佛在汪洋大海中想要拼命抓住什么,还未来得及抓住就沉入大海,死不瞑目。
当黑衣人准备再次抓住一个被疾病折磨的瘦骨嶙峋的老人之时,白黎婉像魂魄归位般想要制止黑衣人的再次杀戮。
“住手。”她死命扑过去,却毫无准备的像幻影一样穿过黑衣人的身体。这一次,白黎婉真真切切看清了黑衣人的脸她立即用手捂住嘴,怕自己忍不住冲破喉咙的尖叫,看到了什么……
那张脸,不,那根本就不是脸,没有五官,一阵恐惧感笼罩着白黎婉。
又是一场噩梦,老人身首异处。可是杀戮没有要停止的意思,惨叫声与血腥味告诉白梨婉她真真切切在这个恐怖的地方,可是他们却好像看不见她一般,她也无法触及到他们。
一个女人瞪大了眼睛,生生看着刀从脑门穿过,手中半岁大的婴孩随着女人的倒地滚落到一旁,滴溜溜的眼睛无辜的看着这一切,对于危险的逼近毫不知情。
黑衣人伸手抓住了婴孩,似乎有所感应,离开母亲的怀抱,孩子扯开嗓门哭啼。
“不要,不要,不要。”白黎婉狠命地摇着头,可是孩子的哭声就在耳边,挥之不去。
“我能做什么?我该怎么办?”此时,纵是白梨婉也慌了神,善良与正义都告诉她,不能再这样下去。
“想要救他们,只有你死。”一个邪魅声音传入白黎婉的耳中。
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一哆嗦,“你是谁?你出来呀。”白黎婉声音颤抖的在四周寻找说话之人,却什么都看不见,除了无休止的杀戮,什么都没有。
我要怎么办?怎么办?白黎婉不断的问自己。这一定是噩梦,闭上眼狠劲的掐自己,可是睁开眼,血腥的场景没有丝毫的变化。有些眩晕,白黎婉抱着头,感觉周围的事物都是旋转,有些站不稳。难道我真的要死了吗?我还没有见识到江湖,就要命丧于此吗?内心的恐惧和挣扎让白黎婉像被凌迟般煎熬,一面目睹死尸遍地,一面是束手无策。
怎么办?这些可怜之人是无辜的,如果我的命可以换他们的命也不算亏。可是真的要这样做吗?
爹爹,娘亲,大哥,二哥,告诉婉婉该怎么办?
血腥气越来越浓,雾气也越来越大,白黎婉脚下的中年男子早已没了生气,可是眼睛却一动不动,像是盯着白黎婉,那种无助从他的眼中直达白黎婉的心底。
爹爹,娘亲,哥哥,对不起。最爱自己,也是自己最爱的人,这样结束亲人给自己的生命是婉儿的不孝,可是此情此景,却不能犹豫,多一刻的犹豫,就多是一个冤魂。
白黎婉颤抖着举起剑抵在脖子上,脑海中回忆着这些年的经历,是多么不舍,可是看着这些无助的乞丐,以及遍地的横尸,白黎婉眼睛紧闭,颤抖的睫毛泄露了少女的害怕,给自己鼓气,再晚一秒,将会又一个生命夭折,握着剑的手满是汗,额头上也是密密的汗,颤抖的手在白黎婉白皙的颈部划出不深不浅的血痕,牙关一咬,手下一用劲,脖子上一痛。
这一用劲仿佛花尽了白黎婉浑身的力气,浑身一软。
天地旋转,佩剑落地,白黎婉最怕疼,可是这一次为什么感觉不到疼,只是感觉灵魂被抽空,更像一种解脱。闭眼之前,溪云晟的脸迅速在脑海中闪过,此后便是死寂般的黑暗。
每个人都会假想自己死的那一刻会想什么,可是真正到了那一刻,想了什么,只有自己知道,那是随着灵魂一起蒸发的秘密。
等白黎婉再次醒来却发现自己仍然躺在那片竹林,没有乞丐,没有杀戮。就像一场梦,额头上的汗是唯一证明这场梦是多么的真实的证据。
像想起什么一样,白黎婉立马伸手摸自己的脖子,没有伤,掐了自己一把,哎呦,还挺疼,原来自己没死啊。第一次感觉活着真好,只是好厉害的阵法啊,这种将阵法布置的如此真实的幻境,白黎婉还是头一次见。还好自己命大竟然走出来了,瞬间忘了自己刚刚腿是如何直打哆嗦,只记得大义之举一定是豪气冲天,像个女侠一样威武。白黎婉还没来得急高兴就发现自己不远处躺着人,走近一看,才想起来是被自己遗忘的溪云晟。
溪云晟就像睡着了一样,但是仍凭白黎婉如何叫他,就是叫不醒。
“溪云晟,你醒醒啊。”白黎婉拍打他的脸,却丝毫没有反应,想来他一定是还在幻境中。
“现在怎么办啊?”这可把白黎婉难住了,也不知道这竹林有多大,何时能走出去,而且经历过刚才的事,白黎婉也不敢再乱跑。
“刚刚有琴音,那就说明这附近一定有人。恩,肯定是这样。管不了那么多,也不能在这等死啊。还不知道这家伙何时能醒来,碰到你,算我倒霉。”说着白黎婉腿打着哆嗦艰难地将溪云晟扶起,“真沉啊,我这小身板啊!”步履蹒跚,走走停停。
果不其然,前方不远处,一座别致的小木屋隐匿在一片桃花林中,虽是初春,但这儿的桃花竟然开的如此繁盛,好似已经到了三日月。
走近,发现门是开着的,牌匾上赫然写着四个字,竹西佳处。白黎婉可管不了这么多,“有人吗?”不见回答,却又是一阵拨弄古琴的声音。
先将溪云晟靠在离木屋不远的桃树下,准备自己进去一探虚实。
踏进木屋,一抹檀香入鼻,白黎婉闻得出来是上品南海檀木和着桃花桢制作而成,可见其主人品位之高,必是极其讲究之人。
靠右手的偏门内坐着一个独自弹古琴的人,却因为室内的层层白纱,看不真切他的面容,只是能看清大概轮廓,却连男女都分不出来。
“阁下是此处的主人吗?我朋友昏迷了,能借这里一用吗?”白黎婉小心翼翼地询问。
屋内的人停下了手中拨琴的动作,嘴角轻轻上扬。
还没反应过来,一个紫色身影闪过,还没看清长相,白黎婉只觉腰间一紧,整个人已被带出屋外。这还是白黎婉第一次飞呢,脚下是刚刚那片桃花林,耳边有风的声音。
侧首看向身边的人,三千青丝被随意的挽着,细长的眉毛,一双狭长的桃花眼,精巧的鼻子,性感的薄唇。和溪云晟的冷峻不同,眼前人带着几分邪魅,如果不是因为见过溪云晟的天人之姿,白黎婉一定会觉得眼前之人是自己见过最好看的人。
想到溪云晟,白黎婉才反应过来,“哎,你这人怎么回事啊,快放我下来,我朋友还昏迷着呢!”白黎婉开始不安分的挣扎。
“你这丫头,还真会破坏气氛,太不解风情了吧!”男子一副不满的表情,缓缓落在一棵桃树下,片片桃花落下。
男子轻轻抚落白黎婉肩头的桃花,“小丫头,你竟然从我的幻境迷情中走出来了。哎,你叫什么名字啊?”男子嬉笑道。
“白黎婉。”白梨婉一副侠义之士的语气,抱拳答道,好不自豪。
“哎,不对,你怎么知道我是女的?”突然白梨婉反应过来,自己不是女扮男装么?
“我风一卓可是阅女无数的,就你那点小伎俩。”说着风一卓还抛了一个媚眼,白黎婉感到一阵恶寒,无奈的翻着白眼。
“哦,对了,我朋友也在你那个幻什么境里吗?那你一定能把他弄醒咯?”白黎婉瞬间像抓到了希望,一脸期望的看着风一卓,就像小时候突然炼制出一种解药,赶紧拿去像二哥求证,满眼期待。
看着眼前女子灵动又带着期许的眼神,竟有一丝恍惚。她不似自己以往接触过的女人,被世俗浸染过的复杂,她的身上有一种通透,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看进她的双眼,风一卓总结出一个字,嫩。
发现风一卓的眼神有些不对劲,他像是在看自己,但是又好像不是在看自己。
“喂。”白黎婉的手在风一卓的眼前晃了晃,却不见他回神。
“你在想什么?”她又伸手摇了摇他,这才让风一卓回过神。
“你猜猜我能不能救他?”刚正经不到片刻,风一卓又是一脸戏谑,俯身欺近白黎婉,能看到她白皙脸上细细的绒毛。
随着风一卓的动作,白黎婉身子赶紧向后仰,一脸疑问,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风一卓站直了身子,侧过身,摇摇头,一副爱莫能助的说:“我可没那个本事,他醒不来就只能说明他有放不下的东西,一切都要看他自己了。”
有些惊讶,“那家伙看着不是挺无欲无求的嘛,竟然还醒不来。”白黎婉小声嘀咕着。
风一卓把溪云晟放到榻上,满脸的不乐意:“小婉婉,你竟然让我背一个男人,我得去沐个浴。”
虽然只是短暂的相处,白黎婉算是摸清这个风一卓的品性了,嬉笑无度。
“溪云晟,为什么我临死前会看到你呢?”这是白黎婉现在最想不通的事。
姻缘天注定,劫数命注定,风一卓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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