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也烂漫

　　别问我我是怎样从人潮里突围然后插队走进风景区的！
　　别问我！
　　索性所有人的目光都追随着足够惹人注意的白衣女子，没有发现我这颗散落在社会主义大锅饭里面的老鼠屎。

　　那天之后发生了什么我已经忘记了。只知道我似乎失魂落魄了好久，因为当天晚上在我洗脸的时候另一个室友陈志尧挤到洗手台，问我：“百谷，你刚刚收衣服是不是把我的收进去了。诶？你今天有点不对诶，是不是遇到了女鬼。”
　　我面不改色，把收错的东西扔给他，敷衍说：“嗯，还是美女。”
　　他说：“说到美女……今天那个播音的女生可真漂亮，不过太生猛了，穿着白裙子，‘噌’地就过去了。那时候刚好我不在旁边……诶，百谷你在吧？哈哈，告诉我嘛，你有没有看到她的底裤。哈哈哈，是什么颜色的……”
　　猥琐至极。
　　“我只知道她救了一个女孩子。”我懒得理他。
　　“啧啧啧，如果我在旁边可轮不到她救。”陈志尧撇了撇嘴。
　　“然而我很怀疑你的小身板能不能翻过去。”我的个头在北方人里也不算小，相比较，陈志尧的个子倒有点寒碜。
　　“欸欸，百谷你今天真有点不对了，百谷……”
　　我端着脸盆面无表情地走了。

　　当然没有看到底裤，我甚至不知道她的名字！
　　而唯一知道的她的样貌也渐渐褪色只剩下单单一个美的印象。可恨当初再怎么印象深刻，现在也只有模糊一片。
　　我素描不错，铅笔在洁白的画纸上一下下描摹。纤细的线条勾勒她最细微的轮廓，泼墨般的长发缱绻撩人，但是再怎么拼凑也还是拼凑不起一张让我满意的脸。
　　或许我该问问李晗的，他肯定是知道的。一个美女，在哪里都该是惹人注目的。但是这很快就被我否决了，我希望她只是我一个人的秘密。
　　会再遇到她的。毕竟在偌大的风景区她能恰恰在我面前，不至于在小小一个校园却偏偏无从联系。

　　然而实际上，我很久都没有和她产生交集，很快的我也就没有再想到她了。我很忙。忙碌的学习生活冲淡了很多东西，也包括那一下子的怦然心动。
　　“我们常常会为一个人，为某件事心悸，为一个微笑，一下挑眉，一个回头心跳如鼓，但是等所有都停歇，你还是那个冷静得可怕的自己。”也许相较于一见钟情我更适合平平凡凡，柴米油盐。
　　可是命运总归没有让我们形同陌路。

　　中秋节到了。
　　我原本以为，这对于我，一个无法回家的游子来说无愧于新一轮的凌迟。但我很快就发现这或许只是我的错觉。
　　李晗没有回家，他早就安排好中秋活动的内容了；甚至几个本地的室友也没有回家，照他们的说法：家里有什么好玩的，还要听老妈的唠叨，多了一天假指不定可以在游戏升几级呢。
　　没有一个人被抛弃在寝室里，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不过中秋倒真是比平时冷清一些，没有上早课的同学，晨跑一路倒更是自由惬意。说真的很多人上了大学就不晨跑了，甚至是高中时候以晨跑出名的×水中学学生。难说我是一个念旧的人，但或许是真的喜欢这个习惯，为享受片刻的安静自在，我跑步。
　　我发现了她的一个秘密。也就在中秋节那天凌晨，在校园的一个偏僻角落。

　　我早就知道她是播音系的学生，现在却知道她是一个认真刻苦的播音系女生。就突然感觉到“距离拉近了”。
　　我对播音系了解不多，大多还是在“寝室卧谈会”上室友们胡侃的时候听到的。
　　他们说：“播音系最多的什么？当然是漂亮妹子啦！你说她们既不认真，成绩又不咋滴怎么考进s大的？要不是长得漂亮就是家里有后台什么的嘛。不过，啊啊啊，赐我一个播音女神吧……”
　　我那时只一笑，不置可否，不过至少他有一点说对了，她……确实挺美的不是吗？
　　现在，却要加上一点，不管其他人如何，至少她很刻苦不是吗？清晨起床练声，即使不知道她是一下子的心血来潮还是持之以恒，但都是令人敬佩的。在偌大的校园里，和我一起用功的，有她。

　　我那时就不自觉地停留了。
　　我绝不承认我是偷窥或是什么，我只是休憩。在她声音笼罩的一小方天地下，在她视线盲区的一课树的阴影里。
　　她的朗读并非和我想象的一样乏淡无味，相反却格外有意思。
　　倒像是在戏里。

　　“没想到会是你来看我。”
　　她念到这的时候除了声音的变化外她的表情上也带了一丝惊讶和苦笑。
　　“呵呵，他啊……待我很好……很好……他是个很老实的人。”
　　这里却是充满怀念之意。
　　“走在路上都记得要给我摘朵花戴，捧回家时那个小心的样子。傻瓜，要首饰，我从前什么样的没有？哪里会去希罕一朵野花？他那个人啊，洗衣、做饭、喂鸡……样样都不让我来，连被街坊笑话也不管，人家越是笑话，他越是乐意……”
　　“看，这个戒指……是他送的，铜的，攒了很久。知道吗？他还有个生病的娘要养活，买药花了不少钱。他说，等将来日子好过了就一定给我买个金的，首饰铺里最好看的那种。真是笨蛋，金的铜的有什么要紧，心意到了就好。穷又怎么样？长得不好看又怎么样？”
　　……
　　她的朗读，颇有感情，但与我认为的播音大相径庭，播音系真的是学这些东西吗？
　　不过——
　　倒也是有趣。

　　自此之后，我晨跑就有了固定的轨迹，那个角落也仿佛是我和她的一个共同秘密。虽然并不总是能见到她，虽然她并不知道有那么一个我。

　　当然，我没有把这些情节告诉陈昱，我只是说：“刚开学不久的那个秋游，我就开始关注周岚了，而且后来周岚在医务室后面的长椅上练声我也总是去听。至于叶淑老师的公选课……其实我并没有选她的公选课，只是因为岚的关系才去的。我很爱她，从很早开始。并不是因为什么目的，你要相信。”
　　先爱先输，我太懦弱又输给她太多了。
　　陈昱说：“看来你不仅是偷窥魔还是心机婊。连相遇都精心设计！安百谷，这心机真是让人拍马不及！”
　　“至少因为这样，我跟岚在一起了。没有成为一个陌生人，反而成为了夫妻。”
　　我并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
　　“但是你还是背叛了她。”

　　“不可能”，我回答地很快。我不知道是什么会给她们这种错觉，这种怀疑。不说我对周岚的爱，只说我日夜不息的工作，就没有心思想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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