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大门

　　Chapter 3.记忆之门。开启。

　　-----纪念无法纪念的纪念。

　　打开手机，看见杨俊的短信静静躺在那里：你有空吗？我想给你打个电话。
　　好的，我等着你。
　　不一会，手机就急促的振动起来。
　　我接起来，喂了一声。
　　尽管还没有听到回应，却有一种那么熟悉的感觉在我心里流淌起来。这种从小伴随着我们成长的亲近感并没有因时间的流逝而让我们感到生疏。也许是已顺着泊泊流淌的血液渗透到身上每个细胞每个毛细血管中了吧…像是与生俱来的一样。
　　恩。丫头。是我。杨俊的声音与三年之前没有变化，还是带着点男孩子的调皮味道。
　　不是在上班吗？可以出来吗？
　　我可以说出来买点东西吃。
　　恩…
　　你…
　　恩？
　　短暂的沉默后，杨俊迟疑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还记着陈默的那件事吗？
　　呃…
　　哎，你这个人有点挑剔太过…你…你高考后跟默吵架了是吗？
　　不完全是这样的…我…他是这么跟你说的？
　　是啊。他说你们的性格不太合，而且…
　　他…他是这样告诉你的？我的声音因为愠怒而有了一点点颤抖，既然这样，那让我把整件事情告诉你吧。

　　正如前面所提到的，陈默、杨俊和季少杰是跟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小伙伴。
　　我选择躲在某一时间，想念一段时光的掌纹；躲在某一地点，想念一个站在来路也站在去路的、让我牵挂的人。

　　我们从小学一年级就开始整天在一起玩耍直到小学毕业。我们过得很开心，很无忧无虑。
　　那时候的陈默总是以大哥哥的形象在一些细小的地方照顾我，留意我。让当时还少不更事的我渐渐对他产生了依赖。并且，随着年岁的渐增，我对陈默的依恋也逐渐累计。到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还很年幼的我只是知道，我很喜欢跟陈默一起玩。出去的时候要是他不在，就算杨俊和季少杰都在场，我依然会觉得缺了点什么，总想着给陈默打个电话把他一起叫出来。
　　也许是男孩子的大度，陈默处处让着我，有好吃的东西都默默给我留着一份；骑单车的时候让我坐在他的后座上；当杨俊和季少杰他们都跑远的时候会留下等着我一起；会在我跟人又争执的时候出面护着我…这些都让当时懵懂的我心里对他产生的莫名依赖的情愫越发生根发芽。
　　尽管当时的杨俊和季少杰也很有了一些如今英俊面容的轮廓，那可爱而略带英气的模样一直印在我脑海中。
　　可是因了陈默的关系，我没有把更多的目光投向杨俊和季少杰。

　　十几年的岁月长河流淌过去了，可是很多很多细节我都一一记得清楚。但是我知道，陈默一定都忘得一干二净了，他一定也不曾考虑过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不然就不会有后来让我们已经摇摇欲坠的友谊之塔彻底崩塌的那件事。
　　你看着我的时候真的会露出宠溺的笑容。真的。陈默。

　　现在想来，大概是独生子女的孤单，抑或是对小妹妹的天然的小小责任心，而做出的本能行为吧。
　　小时候的我，因为这些细小的事情而觉得心灵温暖。而长大之后的我，则一直把这当作陈默喜欢我的证词。
　　这就是悲剧的源头。
　　如果我看待陈默能稍微淡一点，或是把他定位在杨俊和季少杰的位置上。也许今天的一起都会不一样。再或是，当时对年幼的我施以关怀照顾的是杨俊、季少杰，或是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如今的一切都会不一样。

　　小学毕业之后，我独自一人来到永庆上初中，我们从那一天就开始分道扬镳了。
　　我也无法得知，那些刻在教室椅子背后的爱情啊，会不会像水泥上的花朵，开出没有风的，寂寞的森林。

　　在离开的那天，我对着蓝天默默虔诚的祈祷：让我们的友谊天长地久吧。
　　日后我多次在生日愿望和一切能许愿的时候都不曾忘记这个小小愿望。
　　可是上帝分了心，他没有听见小小的我的小小祷告。

　　也曾天真的问过陈默：以后我去永庆上学了，你会不会忘记我？
　　陈默的笑容纯净：永庆离我们这儿不远，我和杨俊、季少杰会去看你的。
　　我满足的点点头，在心里轻轻的说：你一定要来哦，我在永庆等你的。
　　后来我知道，这是陈默第一次食言的开始，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们的友情渐渐变了味道。

　　独自在外地求学的日子并不很好过，新同学都还很不熟悉，我心里十分想念陈默，想念杨俊和季少杰这些小伙伴。于是，我给陈默写信，写了好几封，可他却一封也不曾给我回。
　　我心里隐隐的不安，当时的我就已经有了感觉：陈默到了新的环境，有了新的朋友。而我，连同我们茉莉色的童年都被他抛到了成长之路的尽头。
　　后来。几个幼时要好的女生告诉我，陈默在新的学校里很受女生欢迎，每天打电话到他家的女生不计其数。杨俊的情况也差不多，家里每天电话响不停。季少杰也很受欢迎。
　　那些喜欢他们的女生都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你，都到处打听你以前和他们几个的事情呢。曼文说。
　　打听我做什么…我有什么好打听的。我嘴里这样问，心里却隐隐的有一些喜悦：毕竟我跟陈默关系好都是大家公认的呢…那他心里是不是也是这样觉得呢…
　　小学里大家都知道你跟他们三个关系好呀。曼文点了点我的额头，停顿了下，他们现在可是初中部的红人了，一群女生整天追着他们跑。尤其是陈默，篮球打的又好，女生更迷他了。那个杨俊是长得越来越帅了呢。季少杰现在好高哦，有点韩国人的感觉，皮肤好白啊…
　　在曼文的描述下，我仿佛都有点不认识那三个从小跟我一起玩到大的男孩了。虽然陈默一直都是蛮帅的…可是现在杨俊和季少杰也变得这么帅了哦…而且他们那么受欢迎呢…家里的电话机都不胜其扰了…
　　想着想着，我有些懊恼起来：要是我留下来跟他们一起上学，我们四个肯定整天在一起，一起上学，一起放学，一起吃饭，周末还可以像小时候一样到处去玩…这样那些无聊的女生就不会来烦陈默了也说不定呢…
　　可心里竟也羡慕起那些女生起来：跟陈默、杨俊和季少杰在一所学校上学，好幸福哦…这三个单细胞动物怎么能明白我独身在永庆求学所遭遇的孤单和艰辛。

　　在那个忧伤而明媚的三月，我从我单薄的青春里打马而过，穿过紫堇，穿过木棉，穿过时隐时现的悲喜和无常。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陈默并没有来永庆看我，而我给他写的信他也只回过一次。那一封用铅笔写在白底红头的稿纸上的短笺被我用宽胶带细心的密封好，生怕折坏了一个角。最后收藏在我最宝贝的漂亮盒子里。想他的时候就拿出来读读看看，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尽管陈默有了新的朋友，但我在他心里肯定是最重要的，因为我们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啊，陈默一定会念及这份情谊的。
　　当然，这一切的一切陈默都不会知晓，一来他无从知晓，二来就算我告诉他，他也未必会愿意听。
　　因为对他而言，那个茉莉色的童年，过去了，就是过去了。与他再无关系。连同我。

　　青春是一道明媚的忧伤，我没哭,可是眼泪流下来。

　　可是我那么固执，尽管陈默对我的存在表示了极淡极淡的关心，可只是因为这一点点的关注，我也愿意为我们的友谊做努力。
　　就算是以一万换其一，我也是愿意的。
　　于是，我抓住一切可以回老家的机会，并且不断的游荡在我们曾经经常去玩的大街小巷，还不停的路过陈默家。可是我从来没有一次碰到他，因为他们已经很久不去那些曾经我们以为是玩乐天堂的地方玩耍了。

　　有个暑假老家的一个老师开了一个补习班，我也跟着他们一起去上。跟妈妈说的是去补习，其实是事先得知了陈默也在其中，所以才跟进来。
　　乍一进门，就看见陈默面朝大门坐在圆桌的正上方。
　　在见到他的那一瞬间，他明亮眼神竟让我我有些小小的晕眩，眼前的这个男生周身笼罩着淡淡的光晕，很柔和，却那么清晰的刺痛了我的眼睛。我们又有多少时间不曾见面了啊…陈默。
　　我故意事先瞒着他，想要给他一个惊喜：我跟你一起来上补习班啦！
　　见面的瞬间，我满心激动，仿佛有一肚子话要跟陈默说。我想要诉说我对你的想念，诉说我对茉莉色童年的不舍，诉说…
　　可是只是一眼。陈默只是淡淡的扫了我一眼。
　　他脸上没有表情----既没有我想象中的喜悦，也并不惊讶。只是若无其事的吐出几个字：哦，你怎么来了。
　　只觉得一盆冷水兜头浇下。心里所有的火焰都瞬间熄灭。
　　我仍暗自安慰自己：是不是在场的人太多，他不好意思跟我打招呼呢？
　　好不容易捱到下课，他们几个男生相约到陈默家打牌，我心里期望着依然像以前一样一起去玩耍。可是我看着他们出了门，陈默也仿佛无视我一般，急匆匆往家赶去。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我忍不住叫他：陈默…
　　他回头，脸上看不出表情：恩？你？什么事？
　　我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原来我已经成了一个多余的人，我低下头没有说话，只是死死的盯着脚尖。
　　14~5岁的年纪，已经有了一个作为女孩的矜持。我实在很难主动开口说：让我跟你们一起去你家玩吧。
　　我也长大了，不再是当时那个没心没肺的小女孩了。我也懂得害羞，懂得难为情了。
　　我原以为陈默会大方的喊我一起。可是他却说：你还有事吗？他们都在我家等我，我要回去了。
　　我一下子抬起头看他，他的脸上有着我所陌生的表情。他的眼里已没有了宠溺的光芒。我又立刻低下头，用轻得连我自己也听不见的声音说：没…没事了…
　　陈默哦了一声，竟真的跑开去。
　　年少如我，便已在那一刻懂得人事无常，世态炎凉。
　　我轻轻地念着陈默的名字，低着头，默默走回家去。我拼命忍住快要掉下来的眼泪，一边固执地在心里诵着一串句子：时间没有等我，是你忘了带我走。我左手是过目不忘的萤火，右手是十年一个漫长的打坐…

　　之后我好几次回老家都没有碰到陈默，却有碰到过几次杨俊和季少杰。尽管有些年头没见了，却没有那么的生疏，聊了不一会就又熟络起来。
　　他们真的长大了，已显露出男子汉的气息来了。
　　杨俊的面容变得这样英俊了，一双眼睛像女生一样忽闪着会说话，长长的睫毛覆盖在上面，笼出一片小小的阴影来，更显出眼睛的深邃。我呆呆的看着，觉得有点不认识他了。唯一没变的是杨俊的笑容还是跟以往一样略带羞涩。这个我很是熟悉。小时候欺负他的时候他都会这样羞涩、不好意思的笑。
　　而季少杰明显的长高了，以前身材最矮小的他现在成了三个人中最高的那个了。脸庞很纯净，皮肤真的很好，既白净又文气。只是那带着小小邪气的笑容还是一如从前。
　　这个笑容也曾让在我身后大声嚷着“陈默喜欢林漾青，林漾青喜欢陈默”的时候让我狠狠的咬牙切齿过。

　　大家都长大了，可是我看不清楚陈默的变化。之后我压根没有碰到过他。
　　是的，他们都长大了，而我还固守在原地，固执的不肯离开。我终于被他们抛在后头，这次，陈默没有像以往一样留下来陪我一起慢慢跑。相反的，他跑的比杨俊和季少杰都快，快的多。
　　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不明白，真的不明白。为什么我这么虔诚，那么努力的想要保留这段友情，却正好适得其反呢。
　　一个歌手寂寥的歌唱着，孜孜不倦：不是说努力吗？坚定就能得到吗？为何谁的初恋都有落差…
　　可是听着听着，眼泪就流下来了。

　　我一直希望有一天可以和你背上行囊。看没有看过的山，走没有走过的水，挥霍没有挥霍完的青春，纪念无法纪念的纪念。我明白，总有一天我会从你身边默默地走开，不带任何声响。我错过了很多，我总是一个人难过。
　　后来长大了，18岁了，成年了，20岁了。
　　时间仍在，是我们在飞逝。
　　我终于懂得了，总有一天都会面目全非,时光没有教会我任何东西,却教会了我不要轻易去相信神话。
　　陈默人大了，心也大了。可是他的心里却没有我的位置了。不知道他在心里放了一些什么，我会连一个小小的容身之地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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