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夕何夕

　　进来的那个男人剃个光头，黑色的上衣敞开着，宽大的长裤上呈现出或深或浅的土黄色。他咧开嘴笑了笑，却笑得比哭还难看。“放开我。”林曦慌了神，扭动着手腕，挣扎着，企图把自己的手从那男人似钢圈般坚硬的手中解救出来。男人眯了眯眼，伸出左手捏住林曦的下巴：“这次的货色还不错嘛。跟了我怎么样？服侍一个总比服侍一群要好吧。”
　　“放开！放开我！”林曦惊恐地大叫，拳打脚踢的，她不知道也不在乎自己做了什么，只知道要离开这里，逃得远远的，只知道不要被那个男人抓住。她用尽全力想摆脱那个男人，只要不让那个男人碰到自己，撕抓咬都用遍了。
　　“救命！救救我！”林曦歇斯底里的叫，挣脱了那男人，踉踉跄跄地冲向大门，却立刻被男人抓住头发压倒在地。那男人骂骂咧咧地打了林曦一个耳光，狞笑道：“乖乖的，就少受点罪。”
　　林曦的眼泪涌出眼眶，声音嘶哑，一声声“救我”撕裂人心，却没有人会来救她。厅里的女人们都离得远远的，缩成一团，转过头去，咬着牙不出声，唯恐招来更多的人，唯恐下一个就是自己，只希望那个男人泄了欲就会马上离开。女人和男人之间体力的差距在最不适当的时候显示了出来，林曦的双手已被抓住，手腕似乎都要被捏碎了，外套也被撕了下来。
　　趴在林曦身上的男人看她的反抗弱了，空出另一只手去解裤子。林曦立刻屈膝用尽余力向上一顶，乘那男人吃痛时，抽出他挎在腰间的匕首，架在他的脖子上。

　　“慢慢地站起来。”林曦咬牙切齿地说，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仿佛每个字都要咬碎了再吐出来。
　　那男人眯了眯眼，慢慢地站了起来。
　　“出！去！”
　　那男人慢慢地向门口退去，退了四五步，一偏头，一只手牢牢扣住林曦拿匕首的手，在手腕处一使力，匕首就从她的手上脱落了，落在男人伸出的另一只手上。那男人一拿到匕首，立刻反手向林曦的咽喉刺去。

　　林曦眼前一晃，只听见“啊”的一声，随后是匕首落地的声音。
　　一个上身着无袖短装下身穿宽松拖沓的长裤、一身深红的女孩子，背对着林曦站着。等林曦回神看过去的时候，那女孩子刚松开紧握插入墙壁的银色叉子的右手，她身形一动，便看见那男人，面目狰狞，双膝着地，背贴墙壁，原本握着匕首的那只手被那银色叉子钉在墙上，鲜血直流。

　　“真是的。都不让人好好吃个饭，鬼哭狼嚎的倒了我的胃口。”那女孩子拍拍手，转过身来，十四五岁的样子，眉眼之间尽显狠厉之色。她走到林曦面前，打量着林曦，此时林曦衣衫被撕，露出光洁的肩膀和细腰。
　　“机会只有一次，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狠心。这都不知道吗？有机会就得除掉后患一劳永逸，有机会杀掉他却只是要他出去。你白痴吗？只会哭泣要人救的小姐。”那女孩的声音稚嫩，话语的内容却让人寒从心底而来。
　　林曦捡起外套擦擦流得满脸的眼泪，抿着嘴不说话，只是看着那红衣女孩。
　　“我说错了吗？别瞪错了人，我可是救了你的。”说着，女孩轻笑出声，转过头对那个仍然被钉在墙上的男人说，“这个女人，我要了。你去和三当家的说，你怎么说我不管，我只要结果。说得好了，今天你当值的时候不顾禁令进入这大厅对这没有决定归属的女人所做的事，我就不捅到几位当家的那里了。”

　　“你跟我来。”女孩也不看林曦，径直走了出去，林曦披上外套跟在女孩后面。女孩招来电梯，带着林曦走进了临近的一个套间。进了屋子，女孩走到林曦面前，伸手碰了碰林曦红肿的右脸颊，抬头笑道：“这么相信我？还是看着我是个女孩子，没有力量伤害你？我要害你的话，可不用我亲自动手哦。”林曦摇摇头，直视她的眼睛：“你不是那样的人。”
　　话说完，林曦才发现双手抖个不停，一阵恶心，跑到卫生间里干呕，呕得又是泪流满面。等到稍微好些，那女孩笑盈盈地递过一条湿毛巾：“现在知道后怕了？所以说要保护自己就得狠下心，要做就得做到底，最好做到一击致命，然后才能威慑他人、以绝后患。你以为你存着不伤人的心思，别人就不伤你了吗？在这里，你如果表现得够狠辣够果断，杀了那个人不但不会受处罚，说不定反而会受到赏识。”
　　林曦接过毛巾将脸上的泪痕擦去，看着女孩的笑容沉默了一会，说：“小孩子家家的，怎么学的都是这些狠辣的东西，怎么可以轻视人命成了习惯！”女孩闻言敛了笑容：“当我没说。放心，我会尽快送你走，不会让你也沾了那些狠辣的。”说完进到房间里，“砰”的关了门。
　　林曦叹了口气，去敲门，敲了半天女孩就是不开门，她就在门外说：“对不起。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而且如果不是你，我现在都不知道怎么样了。我知道你说的有道理，也知道你自己悟出这样的道理一定吃了不少苦，在这样的地方生活，还能怎样呢……只是，我也有一个和你一样大的妹妹，几天前失散了，看着你我就想到她，想到她然后看着你，看你小小年纪就……我……”
　　“我不用你可怜！”门打开了，女孩冷冷地说。
　　“你哪里可怜了？再说，我有立场可怜你吗？我不是还被你救了，靠你保护吗？我只是……”林曦大声了起来，走过去，张开双臂把女孩抱在怀里，感觉到女孩的身体的僵硬和挣扎，小声地说，“让我抱一会，就一会。我刚才很害怕，真的很害怕。对不起。”女孩默默地伸出手，抱住林曦。两人静静地站着，直到林曦的手不再发抖，直到她冰凉的手开始暖和。

　　“喂，你的名字。”女孩的头埋在林曦的肩头，声音含含混混的听不出情绪。
　　“林曦，你呢？”
　　“卡洛琳。”
　　“姓什么？”
　　“没有姓。要姓来干什么？反正没有亲人。”
　　“那，姓林好不好？这样我们就是姐妹了。”林曦等了等，“嗯，好吧，我承认我想巴结你，好像你在这里挺厉害的，认了姐妹的话，就能靠你的保护不被人欺负了。”
　　“哼。那以后得什么都听我的。我会教你防身术，你也得自己争气点，不要被人小看了！”
　　“防身术的学习听你的，其他的听我的。我是姐姐耶。”
　　“什么啊，谁死皮赖脸的要认姐妹的？明明我比较厉害，你得听我的。”
　　“没大没小，有这么和姐姐说话的吗？”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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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卡洛琳拿出衣服给林曦，说：“太空中的水是最金贵的，不能天天洗澡，今天你就用水擦擦身子，等星期天澡堂开了门再洗吧。衣服是短了点，但总比你现在身上的强。”
　　“嗯。卡洛淋，那是什么声音？”林曦侧耳仔细听了听，好像是敲钟的声音，声音不大，但传遍了整个要塞。
　　“难道……”卡洛琳急忙跑到窗前，双手撑在窗台上探出半个身子向外张望，然后又立刻缩了回来，从腰上解下一把短剑，扔给林曦，“我没有多余的镭射枪，你先拿这个防身，记住，不能手软。呆在这里不要乱跑，外面的情况不知凶险成什么样，连钟都敲了，自我懂事以来这才是第二次。”
　　说完，卡洛琳就拿了环状的物体，勾上门边的金属棒，滑了下去。林曦跑到门边，冲下面喊：“我会在这里等你回来。”
　　林曦走回房内，心神不宁，远远的声音听起来像是爆炸的声音、枪击的声音、还有响遍全堡垒的示警的声音“注意注意，有人入侵”“入侵者到达第四区”“右翼第二组能源箱泄漏”混在一起。这些声音都在透露着堡垒正陷入危险中这一信息，却不能反映整个战况，只能让能听到这些声音但什么事情都做不了的人更烦躁而已。

　　“镇定，镇定一点，不会有事的。”林曦安慰着自己，她把纷乱的注意力收拢了集中在卡洛琳临走给的短剑上。那短剑一寸半宽一尺长，剑中央一道深沟将剑分成两半，使得外形上颇似叉，通体漆黑，唯有刃上反射着冷冷的金属光泽。她握紧了手上的短剑，耳朵又不由自主地去搜寻、细细分辨外面的声音。
　　伴随着几声巨响，林曦感觉到地板晃了了一下，屋内“砰砰”的声音四处响起，一片狼藉，本来墙上挂着的东西散落了一地。她抱着头坐在地上，等晃动过去了，马上拾起掉落在地上的短剑，朝外面望去。远处一片火光，烟雾四起，不过幸好林曦所在的这片区域倒是没什么事情，枪声和爆炸声似乎还离得远。
　　这时，示警的声音响遍堡垒：“警告！警告！能源室被破坏，动力源即将在十分钟后爆炸，请全舰人员做好离舰准备！重复一次，能源室被破坏，动力源即将在十分钟后爆炸，请全舰人员做好离舰准备！”
　　林曦头蒙了一下，不知所措。她跑到门边，朝着下面距离有五六十米的地面苦笑，“呆在这里不要乱跑”，恐怕卡洛琳也没有估计到形势会这么严峻吧，而且没有招来电梯的小型遥控器和能顺着金属管自由上下的金属环，林曦恐怕也没办法乱跑呢。

　　“轰隆隆”的声音由远及近，林曦叹了口气，恐怕今天这条小命要交待在这里了。不对，这不是爆炸的声音，是……林曦定睛望去，一辆摩托车跃到空中，一道红影又从那仍在空中的摩托车上跃起，是卡洛琳！“咔”的一声，卡洛琳已经附上了金属管，飞速地上升，然后跳进屋里。

　　林曦坐在地上看着站在逆光中的卡洛琳，叹一声：“真是帅。”
　　卡洛琳看着坐在地上的林曦，那因着屋外的爆炸带来的火焰而忽明忽暗的面孔让卡洛琳一瞬间失了神。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发什么呆啊。”卡洛琳猛地摇了摇头，大步走近了，把林曦拉了起来，“抱住我的腰不要放手。”
　　然后，林曦只觉得眼睛一花，失重的感觉让她张大嘴巴，却叫不出声音来。转瞬间已经到了底层的地面，卡洛琳抓住她的手，拽着她骑上另一辆摩托车，启动了，向另一边的黑色大门飞驰而去。背后，是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林曦回头看去，只见一艘飞艇从焰火和浓烟中闯了进来，在卡洛琳原来的套间附近盘旋着。
　　林曦心中一动：“卡洛琳，和我同飞船的人……”
　　“没时间了，自己能不能逃出去还是个问题呢。”
　　“那些男人呢？和我同飞船的男人。”
　　“全都成了我们的人，现在应该也在那里等候着吧。”
　　摩托车到了黑色大门口，车速仍然不减，那门一道道地自动开了又合上。
　　等停下来，林曦看到一排排的圆球整齐地摆放着，不少人正往圆球里钻。人不少，圆球的数量却远远大于人的数量，还有多少人没有来得及赶过来？林曦环顾四周，想找到那个黑色的身影，可是没有找到。

　　“你还愣着干什么？”卡洛琳扯着她进了其中一个，圆球外面看着挺大，但里面的空间却只够两个人坐，里面前后有两个位置，每个位置上放着一个一个头盔，前排位置面前只有一红一绿两个按钮及一个操纵杆。卡洛琳把后面座位上的头盔丢给林曦，自己在前面的座位上坐了，戴上头盔。林曦学着卡洛琳的样子带好头盔后，圆球向下陷入地板，垂直向下落去，失重的感觉又来了，林曦只觉得头脑昏昏沉沉的，心里慌慌的，四肢都不知道如何摆放才好。转眼间，圆球到了堡垒的外面，从360度视角的屏幕上也可以看到星空了。原来，之前没有这么难受是因为在船舰里也好在堡垒里也好，都有重力装置吧，所以在突然失去了重力的现在，才会反应这么大，林曦想着，努力忽视突然涌起的不适的感觉，尝试分散不断集中于不适上的注意力。

　　“该死！居然还有战斗机埋伏在外面，要赶尽杀绝吗？”前面响起忿忿的声音。

《岁************）》
我们民族最沉重最深刻的痛，还有在那烽火岁月中一对姐妹的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