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鬼

　　章于拉着大头一路上倒也顺当，大学加上工作一共七年，镇子却没有变化多少。他低头看了看大头，即使东张西望眼里都是好奇可还是没有松开他的手，只是，赶集这么平常，难道他没来过？
　　“大头，你没来赶过集吗？”章于低下头，好奇的问道。
　　大头愣了下，这要他怎么说，眉眼低垂，扁了扁嘴巴小声的说道：“大哥哥，我从小就是孤儿，连爸妈都没见过，一直在各个村子里乱逛，根本就没机会到镇上来玩啊。”
　　一个孩子能够用这么淡然的口气讲述着自己的过去，是不在乎还是失望到了极点？章于不知道，轻抚着大头的头，他温柔的询问：“大头，你愿不愿意跟大哥哥回家啊？以后大哥哥一定好好照顾你。”
　　“大哥哥，真的可以吗？大妈会同意吗？大哥哥，你家里还有其他人吗？”大头高兴的就要大跳起来，随即又冷静，大哥哥身上有鬼王的味道，还是弄清楚比较好。
　　“放心，你大妈很喜欢你，对了，我还有一个弟弟，他应该也会喜欢你的。”章于歪着头想了一下，记忆中那个弟弟是很喜欢小孩子的，应该不会反对吧。
　　“那好，大哥哥，我跟你回家。”大头爽快的答应下来。
　　他不知道，就是他的这一决定让他落入某人之手惨遭摧残，当然这是后话。

　　目的已达成，章于露出一个微笑，牵着大头的手朝着西北方向走去，如果记得没错的话，在那边有一个卖童装的店，已经入秋了，天气会越来越冷，先给他买几身衣服。
　　章于从来没想过会再见到林逸还是以这样的姿态，林逸抱着一个两岁多的奶娃娃正拿着一个天蓝色的小毛衣在孩子身上比划，章于牵着大头的手愣是僵在了那里。
　　“大哥哥，你怎么了？”大头晃了晃章于的手，大哥哥怎么站在服装店门口不动了？
　　“额，没事，哥哥突然想起有一家的衣服更好，我们去那家看吧。”说完不管大头的意见直接转过身朝对面走去。
　　“章于？是你？”还没走两步，一个浑厚的男声就在身后响起。
　　“嗨，林逸，是你啊，我没看到你，我想着这家衣服不适合我家大头，便带他去别家看看，嘿嘿~”章于僵硬的转过身，干巴巴的笑了起来。
　　“哦，是这样啊。”林逸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口气颇为气恼：“阿于 ，你回家也没告诉我一声，这是我儿子今年两岁多了，叫牛牛，来牛牛，叫叔叔。”说完宠溺的看着孩子，拿起孩子的小手冲章于摆了摆手。
　　“苏苏，偶是牛牛。”孩子窝在爸爸的怀里，伸着白白的小胖手冲着章于甜甜叫道，那声叔叔硬是被叫成了苏苏，大头站在章于的身边忍不住笑出声来。
　　章于看着林逸带笑的眼，也笑出声来，两人又随口絮叨了几句，章于就随便找了个理由把大头带走了，故人相见真是尴尬！
　　大头心满意足的把衣服抱在怀里，脸上都笑出花来，没有注意到旁边的章于脸上的纠结。
　　章于心不在焉的牵着大头回母亲摊子那边，他自认冷静自持，可是再见林逸还是保持不了冷静。

　　那时章于还没有长开，身高还不到一米七，在镇子里面念高中，因为个子矮常常受到同学的嘲笑，林逸是他的同班同学，经常帮他解围，两人因此成了要好的朋友。
　　林逸长得高大壮实，一头清爽短发，喜欢打篮球，常常引得女生尖叫，在学校里是公认的白马王子。
　　与章于在学校里受到排挤不同，他性格豪爽、热于助人，人缘很好。男生和男生之间勾肩搭背很正常，刚开始章于还没觉得什么，直到第一次看到林逸的躶、体，惊慌失措、脸红心跳，也是那一次，他发现了自己的性向。
　　也许是少年天性，也许是纯粹的荷尔蒙吸引，章于以为自己喜欢上了林逸。林逸在那时收到好多女生的情书但他谁都没有接受，章于抱着林逸可能是弯的想法，思索了好久终于鼓足了勇气，单独约他出去，旁敲侧击的问了一下林逸的性向，林逸听后勃然大怒，与章于绝交。
　　后来，因为高三学业繁重，章于忙于备考，在学校有过几次碰面，两人都沉默不语，匆匆离开。再加上自从上次事情过后，见到林逸章于只觉得尴尬万分，也就故意躲着不出去。紧接着就是高考，两人彻底失去了联系。
　　章于眉头紧皱，他不知道林逸是否还记得，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他也懂得自己当年不过是一时冲动、年少心性，不过是跟随潮流贪玩罢了。
　　岁月是把杀猪刀，当年的少年郎如今已沦为奶爸，他还有什么好纠结的呢？章于看着一旁兴高采烈天真无邪的大头，拍了拍他的头，在大头迷茫的眼神下露出一个笑，加快了脚步。

　　章南站在章母摊子前面朝着主街道的方向望了不下十遍，在章母的一再强调下才停止去找章于的冲动。
　　把客人吃的碗筷收了起来，又把上面的塑料袋扔了，再把碗放在身后的盆里，那动作一气呵成十分娴熟。
　　章于还没走到摊子前远远地就看到章南笔直着身子站在那里鹤立鸡群的模样，他今天穿了一件黑色长衫，下面穿了一条天蓝色的牛仔裤，健壮的好身材一览无余。
　　章于拉着大头走到跟前，原来他昨晚看错了，这章南比他还得高小半个头，他一米八一，那这章南得有将近一米九，这样的个子不去当模特真是屈才！
　　“哥，你回来了。”章南放下手中的碗，走到章于跟前露出了一个笑，顺着章于的手看到了牵着的大头，脸立刻就黑了。
　　大头只觉得一道目光冷冷的看着自己，抬起头，就看到站在面前的高大男子，被寒冷的气息紧紧围绕，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顺着目光就看到男子盯着自己与大哥哥紧握的两只手。
　　“大哥哥，我先去找大妈了。”大头伸出自己的手向后缩了缩身子，撒腿就朝着大妈的方向跑去。
　　一个小鬼头而已，嘴角勾起一个笑容，章南走上前去趁着那人呆愣的瞬间牵住了那人空落的左手。
　　“啊？大头呢，阿南，怎么是你？”被手中的低温冻了一下，章于一下子反应过来。看着自己的弟弟竟然看呆了，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你还以为是谁？大头？那个小鬼？”章南低下头慢慢地靠近章于的脸，在他的耳边轻轻哈着气，果然像他想的那样，那人的脸泛起了粉色，慢慢变红。
　　章于急忙挣开相牵的手，往后面退了几步，却没想到后面正好是卖饭的车子，退无可退，阿南还向他靠过来，章于结结巴巴的开口：“阿南，我——我，大头就是我刚才带来的那个孩子，他是个孤儿，我看他可怜，想带回家去，妈已经同意了。”
　　他是哥哥，怎么可以这么怕弟弟，说完又挺了挺背，看到母亲正往这边张望，章于急忙从章南旁边钻了出去绕到了章母那边。
　　“孤儿，我看是孤魂野鬼吧。”章南望着正和章于有说有笑的大头，低声的呢喃，像风一样很快就消散。

　　章于拉着大头对着章母有说有笑，章南则站在摊子前盯着人群若有所思，大头耷拉着头看着章南的背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走了过去，章母和章于一副乐见其成，他们相信章南一定会喜欢大头这个孩子的。
　　小手拽了拽章南的衣角，眼角瞥见章于和章母没有注视这里，他才小声的开口：“鬼王，是你吗？我是大头鬼大头。”
　　“大头鬼？是什么东西？”章南转过身，抱起了大头，那双眼里满是阴翳。
　　“看吧，我就说，阿南一定会喜欢大头的吧，我们就是瞎操心。”章母望着他们和谐相处的模样，转过头对章于低声说道。
　　“妈，我知道了，就是阿南和小时候性格有些不一样，具体的我又说不上来。”章于看着前面章南抱着大头的身影，说出了心里的疑问。
　　章母眼睛闪过一丝慌乱，很快就恢复了平静。“阿于，你是太久没回家了，阿南这孩子这几年可能成熟了一些，男孩子嘛，长着长着就变了。”
　　“这样啊，妈那是我想多了，阿南现在这样也好。”章于松了口气，应该是他想多了吧。
　　“大哥哥身上有你的味道。我是清流旗下的，自从您消失后，属下们都急疯了。”大头急切的回道，颤抖着身子，极力的保持着镇定。章南的手紧紧地勒着他的腰，一个大力就能捏断他的腰。
　　“安分点，给我离章于远点。”清……流，章南咀嚼这个名字，他勾了勾唇，松开大头，望着不远处的章于，心中漾起一股陌生的情绪。
　　虽然不知是什么，但终有一天，他会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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